如果在学校里推行自由制度,学生便可以自由自在地展现他们的个性和爱好。根据这一点,我们为孩子准备好了学习环境和学习用具(孩子们用来学习的物品),教师不要把自己的作用局限于对孩子们的观察,而且还必须参与实践。
在我们所用的方法中,上课和实践要保持高度一致,也就是说,理论必须联系实践,理论在实践中得到检验,实践在理论的支撑下变得更加完善。教师对实验心理学的方法了解得越深刻,就越知道怎样对儿童进行有益的培训。一个教师要想熟练掌握教学方法的基本原理,并学会应用这种方法,至少要参加“儿童之家”的培训班。培训中,最困难的部分就是怎样进行纪律训练。
“儿童之家”创办之初,孩子们根本就不懂得集体秩序这一概念。后来通过纪律训练,孩子们才逐步学会了如何分清好与坏,并且在他们的头脑中建立了集体秩序的概念。刚开始的时候,教师不应该让孩子们在一起上课。事实上,教师也很少给孩子们上集体课。因为孩子们在刚开始时,最需要自由,我们没有必要强迫他们安安静静地待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或者看老师在做什么样的动作。实际上,集体授课并不很重要,现在我们基本上已经取消了集体授课的方式。
由于上课是针对个体展开的,因此,把复杂的东西变简单,是一种贡献,也是给学生上课的首要特征。但丁曾给教师们提出过一个建议,他说:“让你说的每句话都算数。”意思是,教师上课时废话越少,讲授的内容就越是精彩。教师在准备上课时,应该考虑和衡量每句话是否有价值。
“儿童之家”给学生上课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简洁明了。教师必须省略那些不合事实的内容,注意在讲课时要掌握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千万不要得意忘形。这也包括在简单这一特点之中。第二个特点和第一个特点密切相关,教师在选用词语时,要尽量做到简单易懂、符合事实。
第三个特点是要客观。讲课时,教师要收敛自我的个性。要把每一件事情讲得精彩些,吸引孩子的注意力,还一定要保持事情的真实性。教师应该认识到,简练易懂的授课内容就是对客观对象的解释,以及怎样让孩子听明白。
教师在上课时,授课的基本指导方法必须是观察法,这其中包括让孩子得到并了解自由的概念。因此教师应该观察孩子是否对观察的对象感兴趣,以及他是怎样对它感兴趣的,对它感兴趣的时间能够保持多久等,甚至去注意观察孩子的面部表情。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教师在观察的过程中,不要违背自由的原则。如果她侵犯了孩子的自由,就会使孩子的努力变得不自然、不真实、不舒服,孩子就会产生逆反情绪,那么她就再也无法了解孩子的自然行为是什么了。
如果教师严格地执行简单明了和客观真实的授课方法,而孩子们没有理解讲授的内容,还不能够接受教师对客观对象的解释,那么就要求教师必须注意两件事情:第一,不要再重复课堂的内容;第二,不要让孩子感到没有听懂就像犯了错误一样。
我可以举几个例子来说明。让我们做这样的假设,老师希望教会一个孩子识别两种颜色——红色和蓝色。她先将红色给孩子看,于是说:“看这个!”然后提高声音并且特别慢而清晰地说:“这个是红色。”接着把另一种颜色给孩子看,说:“这个是蓝色。”为了让孩子理解颜色的概念,老师就对孩子说“请把红色的给我”或者说“把蓝色的给我”。如果孩子在学习的过程中犯了错误,这时老师就不应该重复和坚持了,她应当对孩子表示友好,比如给孩子一个微笑,然后将两种颜色拿开。
一般老师认为,这样授课过于简单。也许他们经常会说,谁都知道那么做!确实是这样,这就又有点像克里斯托夫·哥伦布的“鸡蛋理论”了。但是实际情况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去做这种简单的事情(即简单地上课)。一个人要想控制自己的行为,使自己的行为符合标准,并且简单、明了、客观,实际上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尤其对那些已经习惯了用旧式方法教学的老师来说更是如此。那些老师经常会对孩子说一些多余的话,有时甚至是假话。
例如,在一所公立学校教课的一位老师经常来我们这里上集体课。这位老师在上集体课时,对那些简单的东西都要作特别详细的解释,并要求孩子认真听课。并不是所有孩子都很愿意听她这样讲课,这时这位老师可能会说:“孩子们,你们猜我手里握有什么东西?”她明知道孩子们猜不出来,但她还是多此一举。她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是想通过一种错误的方式来吸引孩子的注意。然后她可能还会说:“孩子们,外面的天空多么蓝呀!你们以前看过吗?你们以前看过夜晚空中闪烁的星星吗……你们看我的围裙,知道它是什么颜色吗?它的颜色看起来和天空的颜色一样吗?你们再看看我手里的颜色,它是和天空、围裙一样的颜色,它们都是蓝色的。现在看一下你们周围,看看你们能否找到蓝色的东西。你们知道樱桃的颜色是什么样的吗?还有壁炉里燃烧的木炭是什么颜色?”诸如此类的话。
这样一来,当孩子们猜了以后,脑子里会转着一大堆概念:天空呀,围裙呀,樱桃呀,等等。孩子们很难从这些让他们困惑的词语里,简单明了地分辨出哪个才是这堂课的主要内容,即识别红和蓝两种颜色。这对他们来说,要具有这种选择和分辨能力,难度非常大,几乎不可能达到。
我曾经参加过一堂数学课,课堂上老师教孩子们3加2等于5。为达到目的,老师使用的道具是算盘,上面用细线拴着彩色算珠。比如,她在算盘上面的一排拨了2个珠子,在下面的一排拨了3个珠子,最后在底下一排拨了5个珠子。我不太清楚那堂课最后进行得怎么样,但我知道那位老师在上排除了串有两个珠子外,还串了一个穿蓝色的作跳舞状的小纸人,她用班上一个孩子的名字给这个小纸人命了名,说:“这是玛丽丁娜。”然后,又在另外3个算珠边上添上一个不同颜色的纸人,取名为“吉金娜”。我不太明白那个老师后来是如何完成这堂课的。但可以肯定,关于小纸人她讲了很长一段时间,还要把它们移来移去。这种方法在孩子面前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因为在将小纸人移来移去的过程中,孩子糊涂了,即便最后孩子能够明白3加2等于5,孩子也会费很多脑筋。
在另外一堂课上,一位老师想教孩子如何识别噪声和乐音。她是这样安排的,先给孩子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正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忽然,与她配合的人重重地敲起了门。于是那个老师停下来,大声地喊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问题?孩子们,你们知道那个敲门的人做了什么吗?我实在无法再继续讲故事了,我现在记不起来了,我只得离开了。……孩子们,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们听到了什么吗?现在你们已经理解了吗?这就是噪声、噪声。……哦!我真愿意和这位小婴孩一起玩(一边拿起一个她放在桌面上的打扮好的曼陀铃)。是的,可爱的婴孩,我真想和你玩。你们看到我手臂里抱着的婴孩了吗?”几个孩子回答道:“它不是婴孩。”其他的孩子说:“它是一个曼陀铃。”这位老师继续说道:“不,不,它是一位婴孩,真的是一位婴孩。我喜欢这个小婴孩。现在请你们保持安静。我好像听到这位婴孩的哭叫声。可能是他在说话,或许他正想叫爸爸和妈妈呢。”然后这位老师把手放在桌面,弹了一下曼陀铃的琴弦。“听!你们听到婴孩在哭吗?你们听到他大声的呼喊吗?”那些孩子喊叫起来:“它是曼陀铃,是你弹了琴弦,是你弹了它。”于是那位老师说:“安静,安静,孩子们,请安静。听我下面要说什么。”然后她拿出了那个曼陀铃并弹了几下,说:“这就是乐音。”
如果孩子能从这样的课堂中来理解噪声和乐音的区别,这真是既可笑又荒谬的事情。孩子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印象:老师只是想开一个玩笑,这位老师太笨了,那是因为她一旦被噪声打断,讲课就没有了头绪。因为她误把曼陀铃当成了小婴孩。最可能的是,通过这一授课方式,老师自己的形象留在了孩子的心中,而讲课的内容和对象却被孩子忽视了。
让这些根据旧式教育方法备课的老师把课上得简单明了,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曾经有一次,当我把教材充分而详细地解释完后,我叫一位老师用几何板镶嵌的方法来教孩子区别正方形和三角形。老师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木质的正方形和三角形分别嵌入刚好能容纳它们空间的地方。她本来应当让孩子看着并和她一起把木块与空框架很好地吻合在一起,同时在示范的过程中,告诉孩子哪个是正方形,哪个是三角形。可没想到的是,那位老师却叫孩子们摸一摸这些正方形木块,在孩子摸的过程中,那位老师说:“这是一条线——这是另外一条——又是一条——这还有一条线。这个木块一共有4条线,请你们用手指数给我看,然后告诉我一共有几条线。还有角,数数这些角,用你们的手指去摸摸它。瞧,也有4个对吧。好好看一下这一块,这就是正方形。”那位老师的做法很烦琐,我不得不纠正她的错误,告诉她这样做不是在教孩子认识几何形状,而是在教他们关于边、角、数字等的概念,这和她要在课堂上教给孩子们的东西根本不是一回事儿。那位老师听完我的纠正后,极力为自己辩解,说:“这本来就是一回事儿呀!”我没有和她进一步辩解,不是一回事儿就不是一回事儿,一个是几何分析,另一个是算术,怎么会是一回事儿呢?对于孩子来说,记忆中可能有一个关于四边形形状的概念,但是孩子不知道怎么数到4,因而并不能理解关于边和角的数目。边和角本身是一个实际不存在的抽象概念,而只有在一个有形的木块上面才能够体现出来。那位老师的详细解释不但让孩子感到困惑,而且将具体和抽象两类不同的东西(物体形状和数学表达)连接在了一起。
我对那位老师说,如果一位建筑师给你看一个你所喜欢的圆形屋顶。他有两种方法让你看他的作品:他可以让你注意优美的线条、协调的比例,然后带你走进建筑物,一直走上圆屋顶,使你充分欣赏到各结构部分的相对比例。这样你对圆屋顶的整体印象就会建立在对结构各个部分的总的了解上。另外一种方法是,他让你数窗户,宽或窄的檐口,还认真给你画图样,介绍他的建筑风格,他还向你解释静力学原理,写出计算原理及计算所必需的数学公式。在第一种情况下,你能够获得关于这个圆屋顶形状的印象;在第二种情况下,你可能了解不到什么,而且你离开时有可能留下这种印象:这位建筑师像在和同行交流。如果我不直接对孩子说“这是正方形”,然后让孩子触摸这个正方形以建立关于几何形状的概念,而是对他做一番正方形木块的几何形状分析,这样的做法和上述第二种情况的结果是一样的。
如果在教孩子几何平面图形时也教给他们数学概念,这样会促使孩子早熟。但我们不能相信,孩子因为太小还不能理解几何的形状。相反,孩子看到正方形的窗子和桌子并不难。这些形状,就出现在他们日常生活中。我们要让孩子们注意一定的形状,是加深他们对已经获得的关于形状的印象,并且把这种形状在大脑中形成一个固定的概念,好像当我们无意中在看着湖岸时,突然有位画家说:“湖岸的倒影多美啊!”听他这样说,我们无意识中看到的景色,就像突然被阳光照亮,深印在脑海里一样。
这就是我们对孩子的职责: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我们时刻不要忘记带给孩子们光明,给他们作出正确的指引。
关于启蒙课会对孩子产生怎样的影响,我想做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像一个人一边走过树林一边沉思,这样的时刻宁静而幸福,任凭自己的心灵世界自由地舒展。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把他从思绪中唤醒,这使他更为强烈地感到置身在优美的环境中。
激发生命,让孩子的生命自由地发展,这是教育者的首要任务。在进行这样一种细致而高尚的工作时,需要有高度的艺术性,要把握时机和恰到好处,这样才不致造成干扰和偏差。孩子们的心灵正在充分发展的过程中,他们的生命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我们只能帮助他们。这种艺术必须以科学的方法作为指导。
如果老师用这种方法触摸每一位学生的心灵世界,那她就是一位伟大的神灵,唤醒和激发他们生命的本能。她可以占据每位学生的心灵世界。她的一个手势、一句话都可以影响孩子们。每位学生都表现得朝气蓬勃。孩子们喜欢她,熟悉她,服从她。有一天,老师会惊奇地看到,所有的孩子都对她亲切而友好。孩子们一旦看到她的手势,都会心甘情愿而热心地去做,因为是她让他们的生命充满了活力,所以他们希望从她那里继续获得更多的能量。
所有这些现象都已从以往经验中得到了证明,这也是让那些参观“儿童之家”的人产生惊奇的主要原因。我们就像是用魔力帮助学生建立起集体纪律的信念。那些2.5~6岁的孩子,不管是生活在一起还是单独的时候,都知道怎样很好地保持安静。如果老师轻声地对孩子说:“请大家站起来,踮起脚尖在房间里走几圈,然后再静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所有的孩子听到后,都会站起来,并尽可能地不出声,按照老师的话走了几圈以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在有关纪律的问题上,我们的做法与克里斯托夫·哥伦布的“鸡蛋理论”有点相同。一个乐队指挥家必须训练乐队的成员,以便他们能非常和谐地完成演奏,而作为个体的每位演奏家,在他准备听从无声命令(指挥棒指挥)前,必须把自己的演奏水平提升得非常熟练而完美。
公立学校所采用的教育方法,就好像一个乐队指挥家在教队员练习不同的乐器和嗓音,但结果却节奏单调而且杂乱无章。
我们发现,社会上最守纪律的成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他们表现出很高的素质。而训练和完美就是通过与其他人的接触逐步完善的。一个集体的完美无缺,不可能来自那些缺乏表现力的团体,也不可能来自单靠那种强制下的集体。
在儿童心理学方面,偏见高于实践中了解的真实现象。直到现在,我们还一直希望借助强制性的力量,借助法规的强加,而不是从内心深处去征服儿童,以便更好地去指导他们。可见,我们并不真正了解孩子的生活。如果我们取消那些限制他们的人为行动,取消那些强迫他们遵守纪律的粗暴手段,那么他们就会向我们展示出儿童的天性,这种天性是儿童生命中最本真、最可贵的部分。可惜的是,很多旧式教育严重阻碍了儿童的发展,禁锢了儿童的生命力、创造力和想象力。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另外,儿童的温顺、可亲,使我们认识到,人处在幼年时期,仍然受到各式各样的束缚和不公正待遇的压迫。儿童对知识的渴望非常强烈,远远超过了对其他事物的爱,这使我们不禁想到一个真理:人类永远都存在着一种不断征服的思想与激情,正是这种思想与激情,让人类本身从奴役的枷锁里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