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告诉我们,心理状态能够对行为产生影响,生理上的疾病常常是由一定的心理原因导致的,即由心理失控引起的。
如果人类的天性是由心理所控制的,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是心理的外在表现,那么我们就应该对新生儿的心理世界给予更多的关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儿童的身体健康上。
成长中的婴儿不但具有学习的能力,能学会像成人那样运用力量、智慧和语言等,还具有根据周围环境塑造自己性格的能力。婴儿具有一种与成人完全不同的心理状态,他们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不同于我们与周围环境的关系。成人可以记住环境中的东西并加以思考,婴儿则对环境进行吸收。婴儿不仅能记住周围的事物,还能将这些事物转化为心灵的一部分。成年人对所见所闻可能无动于衷,但婴儿要根据自己的见闻来塑造自我,这些看到的和听到的东西会成为儿童个性的重要影响因素。这种无意识的和具有吸收力的记忆类型被生理学家帕西·纳恩先生称为“记忆基质”。
其中,儿童的语言学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儿童在学习语言时,不是记住了如何发音,而是形成了发音的能力,并将其充分发挥出来。儿童讲话时所遵循的语言规则和特殊用法,并不是由学习或记忆得来的,他们可能从来都没有对语言进行过有意识的记忆,语言是作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被他们“吸收”的。
毫无疑问,我们现在所讨论的问题与记忆完全无关,却是儿童思维最重要的部分。儿童具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性,能够帮助他们学习周围的知识。他们的观察能力和吸收能力使他们能够逐步适应周围的环境。在童年这个特定阶段,儿童是在无意识中完成这一过程的。
儿童生命的第一阶段是适应阶段。在这里,我们首先必须准确地理解“适应”一词的含义。这里所说的“适应”与成人的适应行为完全不同,我们要加以区别。正是因为拥有特殊的适应能力,儿童的出生地将成为他们永远的家园。这就好像他们初学语言时学得最快、说得最流利的语言就是母语一样。一个生活在国外的成年人永远也无法像婴儿那样适应环境。想想那些远赴他国的传教士——他们主动前往遥远的国家,但如果你问他们感受,他们会说:“我们虽然身在异乡,但心系故里!”这说明,成人的适应能力是非常有限的。
但对于儿童来说,他们对生养自己的环境非常喜爱,不管那里的生活多么艰难,他们都能感受到从其他地方无法获得的快乐。每个人都会适应和喜爱生他养他的环境。
这种喜爱就是在儿童时期形成的,成人仅仅是把它延续下去而已,他们在内心深处已经属于生他养他的环境,他们必须去爱这片土地,他们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种平和与愉悦。
很久以前,在意大利农村出生的人们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离开出生地。意大利建国之后,很多人因为工作、结婚等原因离开了故乡。但这些人在晚年时常会出现一些异常症状,如面色苍白、情绪压抑、身体虚弱、贫血等。各种治疗方法对这些人都不奏效,最后医生建议他们回到出生地呼吸一下那里的新鲜空气。这一建议取得了显著的效果,许多人回到家乡后都恢复了健康。很多人都说,家乡的空气是最好的药,虽然他们家乡的气候可能并不十分宜人,但是这些病人真正需要的是找回一种心灵上的平和。这种平和形成在童年时期的潜意识中,他们只有回到出生地才能重新找到。
对于我们来说,心灵的吸收能力是至关重要的。它能够促使我们成长,并且让我们适应外部的气候和社会环境等条件。我的所有研究都是以此为基础的。每个人都会说:“我喜欢我的国家。”与之相反的言论往往无法得到他人的认同。
通过研究儿童的这种特殊心理能力,我们可以了解婴儿是如何吸收出生地的传统和习俗,成为一名具有时代特征的“当地人”的。适应当地的行为方式也是一个人在童年时期完成的。没有人天生就能适应某一地区的习俗,这些都是后天养成的。由此,我们对儿童的行为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儿童的行为发展不但能够适应时代和地域的要求,也能够适应出生地的风俗习惯。
印度人对生命非常尊重,甚至对动物也是如此。对于成人来说,我们无法拥有这样虔诚的感情。仅仅说“生命应该被尊重”这样的话是不会使我们像印度人一样尊重动物的。我们可能会认为,印度人的观念是正确的,我们应该尊重动物,但这对于我们来说仅仅是一个判断而已,并不能激起我们内心的情感。比如,印度人对牛的感情是欧洲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即使内心挣扎,印度人也不会改变自己对动物的感情,这在他们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印度人的这种心理表现看起来好像来自遗传,但事实上这是他们在婴儿时期从周围环境中获得的。在我们的学校边上,我曾看到这样一个有趣的例子:
一天,一个2岁多的印度小孩蹲在一个花园里,他好像正在用手指画着横线。我走过去,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我发现在孩子手指下有一只少了两条腿的蚂蚁正在艰难地爬行着,那个孩子正在用手指帮助蚂蚁爬行。
很多人都会认为这个印度小孩是受到了遗传的影响,才会这么喜爱动物。在这个问题上,出生在宗教信仰不同的国家中的孩子可能会持有不同的态度,有的孩子可能会上前去踩死蚂蚁,有的孩子可能会毫不在意地走开。那些对动物没有感情、认为动物不能与人相提并论的人,可能会原谅这些行为。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说:是否拥有对动物的热爱和尊敬的情感,取决于人。
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在他人批判传统(即使批判的是陈旧的传统)的时候,人们都会感到强烈的不安。因为这种情感和信仰已经成为他们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用一句欧洲的名言来形容就是:“它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社会习俗和道德习惯是一个人个性等各种情感形成的基础。拥有了这种特殊情感,我们才会成为一个典型的印度人、意大利人或英国人。这种情感是我们在婴儿时期由一种被称为“记忆基质”的神秘精神力量影响而形成的。
这个结论也适用于人的习惯性动作、神态、步态等。这些方面在不同的种族之间都具有不同的特征。一些非洲人就具有追捕猛兽的特殊心理倾向,而另一些非洲人则努力锻炼自己的听觉以逃避猛兽,这些人的听觉都异常敏锐。儿童由心灵吸收得来的具有个性的内容会永久留存在自己的头脑之中,虽然这些具有个性的内容以后会因为某种原因不再使用,但在潜意识里它们仍然存在。因为人在婴儿时期形成的东西是无法完全清除的,会永远留存下来,成为我们个性的一部分。记忆基质(我们可以把它视为一种超记忆形式)不但可以创造个体的特性,而且可以将这些特性以极具生命力的形式保存在体内。成人在儿童时期所学习的东西,也会在他们的肢体和器官上打下永久的烙印。
任何想改变成人的努力都将是徒劳的。当我们说“这个人没有教养”或“那个人举止散漫”时,我们很容易就能刺痛这个人的心,或者令他感到耻辱,同时也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但是他却无法根本性地改掉这些缺点,因为这些缺点在他身上早就根深蒂固了。
我们也可以由此来解释人们对所处时代的适应。生活在古代的人是不能理解现代人的生活的。儿童能够很快地适应其所降生的时代的文明程度,不管他们生活的世界文明程度是高是低,他们都能够把自己变成一个与这种文明相协调的人。这说明,在人类社会,婴儿期对个体发展的真正功能就是使人具有适应性。我们要让自己建立起一套行为模式,以使自己能自由地融入这个世界,进而影响这个世界。
今天,我们必须要把儿童视为联系不同历史时代和不同文明程度的纽带。婴儿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因为如果我们想引入新思想、改变风俗习惯、为社会注入新的活力,我们就必须以儿童为工具,成人是无法完成这一任务的。如果我们真的想广泛传播文明的火种,就必须求助儿童来完成这一使命。
一个英国驻印外交官曾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英国即将结束对印度的殖民统治时,外交官常让家中的印度保姆带着他的两个孩子到一家印度餐馆吃手抓饭。他这样做就是想让孩子在没有歧视的环境中长大。印度人这一独特的吃饭方式也激起了很多欧洲人的兴趣。
这些日常生活的差异以及由此产生的敌对情绪是人类之间产生冲突的主要原因。当然,如果想恢复旧有的传统,我们也要借助儿童的力量。
我们可以通过影响儿童来影响社会的进程。由此,我们必须重视儿童的成长环境。要想通过教育影响儿童,必须以环境为载体,因为儿童会对他们所处的环境进行吸收和学习,并以此为基础形成自己的个性。儿童可以成为历史和未来的纽带,也可以成为创造者。儿童能给我们带来新的希望和观念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