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并不存在完全的虚无,我们之所以觉得它是虚无,
只不过是因为它既没有实质形态,而我们也无法对它下定义……
真实存在的推理结果使我坚信,只有剔除了所有具象的存在,我才能触摸到那不具形相的存在——但我做不到。
——圣·奥古斯丁《忏悔录》
我们很难怪罪修道士们的疏漏,因为狄奥尼修斯·伊希格斯、波伊提乌、比德他们生活的年代正为黑暗所笼罩,罗马帝国已分崩离析,而西方文明仿佛只是蜷缩于罗马昔日光辉中的一团阴影,未来难测,远比过去令人恐惧。这也就难怪,在探索智慧的道路上,中世纪的学者们很少与同辈结伴而行,反而喜欢回过头,向古代的智者,如亚里士多德或柏拉图等寻求灵感与慰藉。他们将古希腊、古罗马的许多哲学思想和科学理念引入欧洲,但同时也继承了古人们的偏见——对无限的恐惧和对虚无的畏怯。
中世纪的学者为虚无贴上了邪恶的标签,同时也为邪恶贴上了虚无的标签,比如,撒旦就是不存在的。波伊提乌做了如下推论:上帝是全知全能的,所以,上帝无所不能,同时,上帝又是全善的,因此,他不可能作恶,于是便能得到一个结论,邪恶是不存在的,即是虚无。在中世纪的思想者看来,这种说法完全合理,意义非凡。
然而,中世纪的哲学理论中,暗伏着一处矛盾。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体系扎根于古希腊文明,基督教与犹太教的创世故事则源于闪米特人——而闪米特人并不畏惧虚无,在他们的创世神话里,在神创造天地之前,宇宙就是一片混沌虚空。神学家们,如生活在4世纪的圣·奥古斯丁,都曾试图为创世论做出解释,并将创世之前的混沌状态描述为“一种不具任何形相的东西”,它是什么也没有,“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没有肢体、没有思想,但不是绝无的空虚”。基督教学者的心底蔓生着对虚无的强烈恐惧,这恐惧压倒了一切,于是,他们尝试从各个角度解读圣经,力求与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观点相符。
幸运的是,并非所有文明都对0心存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