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溟在易国属于州县级别的地区划域,因此衙门的公职人员都必须住在府衙内,我和太卜一行人被那些个客人们押往府衙的时候,进了门到了里面公堂儿,公堂之上冷冷清清的并无一人儿,太卜纳闷着:"这未溟的地方儿竟如此太平了么,白日里连县官的影儿都不见。"
我随口说道:"兴许那县太爷是跑去偷偷歇息去了……"
话还未说完,就只见一个束着宽袖长衫,身材微胖的中年大叔从后堂旁进来,半眯着眼朝我们冷哼了一声,就着那公堂上的位椅坐下来,一旁的师爷忙递给他那些村民的民帖儿,那县太爷不耐烦看了看,瞪大眼睛对我们喝道:"如实交代!你们这一伙人为何要偷那客栈里的东西?!"
我听了这话儿直翻白眼儿,看人只听一句话,他这一句话出来,基本上也就知道他是个儿什么样的官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公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爷,还没问清楚事情呢,怎么就给我们坐实了个盗窃的罪名?
楚陵道:"我们没偷那客人的东西!包袱是前几日在江边捡到的!"
县太爷拍了惊堂木,怒喝道:"可有人证?"
晏农在一旁低头,说道:"回县太爷,这东西确是我在江边儿捡到的。"
县官儿瞥了一眼晏农,嗤笑起来,"你也是他们一伙人儿当中的,如何能做得证呢?"又不耐烦对师爷道:"不问自取是为贼,既是盗贼,论罪该怎样?"
师爷忙躬身笑道:"论罪该投入牢里关上个儿三天三夜,再把他们这一伙人儿赶出未溟去。"
我一听就急了,好家伙!听说古代牢里可是乱得很,有时候还会被拉去做别的惹了事的世家公子的替死鬼,老子可不想去那牢里呆着,忙喊道:"我们真没偷东西!那包袱就是在江边儿捡到的!"
师爷拿着张纸从公堂上方走下来,冷哼道:"我劝你们也别再垂死挣扎满嘴狡辩了,这罪状书看一看,认罪的话儿就快画了手押,我劝你们知些好歹儿,早认罪了不过就是三天牢狱之灾儿,过后再被赶出未溟就是了,可你们要是不认罪,这衙门的大刑可不是吃素的!"
我道:"敢情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惊堂木哐的一声又响起来,县官指着我们骂道:"就是要打,你们也说不上屈!一群鸡鸣狗盗之徒,快认了罪,也好让本县心情好上一些,让你们在那牢狱里少吃些苦头!"
楚陵当即要拔剑出鞘亮明身份狠狠揍那县太爷一顿,太卜在一旁忙悄声制止他道:"不可!皇宫出行之事,若是声张开来,势必会被两位亲王的耳目知道,若是到时他们趁着我们不在皇宫,暗中朝皇宫发难,结党营私,就愈发麻烦了,宁可受这牢狱之灾,也不能置皇宫于险地。"
楚陵依旧是满面怒色,手中的剑却入了鞘。
不能亮明身份,就只能以平民的身份接受衙门县官的审判,我们一行人当中,有惊才绝艳的殿试状元郎,有精通卜筮的太卜,有心系江山的少年丞相,有剑技绝伦的宾上客楚陵,外加一个冒充别人家君上的我。
可除去这些身份,平民的生死不由已,不由天,只由那公堂之上坐着的府衙县官决定。
呃……所以当那师爷再次拿着罪名状来的时候,看着旁边那杀气腾腾的钉板和绞手指的竹夹,我的脑海中异常清晰地浮现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把那罪名状画上押,老子看了看周围的太卜和晏农他们,很是苦逼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很没气节,很没骨气,可我当时就是觉得,官刀民鱼,既然已经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再死磕儿也只能徒自损益,我选择先止损再说。
可老子选择止损,心境却没那么容易止住,这一朝锒铛入狱,从好歹也算是一个冒牌君上沦落到阶下囚,我坐在草席上,望着那牢房上方一小块铁栏珊窗户儿外的明月,无师自通地顿时懂了什么叫做"不堪回首月明中"……
楚陵看我面上一点儿也不着急,只坐在草席上看月亮,用一种颇为佩服的眼神看着我,"心如止水,佩服。"
呵呵!我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道:"那是,我是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好吧,老子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破牢房要待到什么时候啊!妈蛋!"
心烦意乱的,说到最后我实在是忿忿不平,狠狠踢了一脚牢房墙壁。
嗯……墙很硬,但是老子的腿很软……哗擦!丫的疼死老子了!
楚陵瞠目结舌地看着我抱着腿呲牙咧嘴模样儿,脸上表情着实很是微妙。
一旁的太卜斜靠在角落里嗳哟一声,皱着眉头不满地叫起来,"来都来了,都消停点儿吧,别打扰我这老人家休息。"
说着太卜就闭了眼,当真是要靠着墙壁睡觉,我咋舌道:"太卜,你这也太淡定了吧!"
太卜仍旧闭着眼睛,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在这牢房里呆上三天而已,我做了这太卜大半辈子,在朝堂之上的那些风风雨雨都熬过来了,如今这一点儿小雨滴,还不够给我来擦擦脸的。"
我讪笑着看向一旁的周云居,问他道:"诶,你觉得呢?"
周云居不以为意地把那些软干草儿铺好,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是在牢房里睡上三日,区区小事,何足挂怀?"
我:"……"
这心性也……太洒脱了吧!
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理,和心性洒脱的人呆在一起也真是叫人对待一些事儿释怀上许多,我也一扫刚刚垂头丧气的模样儿,仔细地把那些牢房里的软干草儿在地上铺好。
软草儿不多,就算是刻意节俭铺成窄窄的小草床儿也只能铺好两张,尊老爱幼嘛,这两张草床儿理所当然是属于太卜和晏农的。
我当即叫了晏农这孩子来这草床上儿休息,唤他好几声,只是没人应,扭过头儿去看他,只见晏农站在一片阴影处,垂下眼眸一脸的泫然若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