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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我起来到庭院里吃饭，木桌上摆了早饭，太卜与周云居不疾不徐地在那里细嚼慢咽，许江清和楚陵也坐在一旁，我入了桌也吃起来，没一会儿，苍苍婆打扫完屋子过来，嘴里说道："是谁昨天夜里把那东西摔个叮当响的？吵得我这老婆子一宿没睡好。"
楚陵一声不吭，我扒拉着清粥和小菜，不知为什么犯起尴尬来，可真见鬼，又不是我摔的，为毛是我一脸做贼心虚样，他楚陵倒和没事人儿一样。
苍苍婆见没人吭声，忿忿不平地絮絮叨叨道："我给你们住这院子里，是看你们大老远辛苦，让你们安生住着的，不是让你们乱砸东西的。"
我掏出银子，朝苍苍婆使了个眼色，老人家走后，楚陵吃完饭，一摔碗筷，朝我嚷道："给钱！"
活像讨债，我摆摆手："刚刚已经替你赔了那东西的钱了。"
"拿钱来！"楚陵继续不耐烦道，我坐在位子上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忙护着荷包道："不是说了已经给过了……"
说话间，楚陵却早已夺了那荷包去，抓出一大把银子在手心里，复又把荷包丢给我，"那是你该替我给。"
我看着瘪瘪的荷包，昨晚被他冷不丁捣上那一拳，如今心口着实很疼，问道："那你还拿我银子做什么？"
楚陵冷哼一声，拍拍手，潇洒道："喝花酒去！"
呵呵……花酒，这幽都哪里有什么花酒之地，他脑子练剑练傻了。
等周云居吃完了饭，楚陵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回头问了一句："云居兄也一起去么？"
楚陵昨晚的脑袋一定是被门挤过，周云居书生一个，最是规矩，要真答应去那才见鬼，要我说，这周云居答应去喝花酒的概率，简直比得上那七尺男儿说上一句嘤嘤嘤。
果不其然，周云居正襟危坐拒绝了，楚陵看他拒绝，也没多强求，大大咧咧说了句我出门了就走了。
周云居的屋子前摆着一张木桌，他平日里没事儿就坐在木桌板凳上去看书，今天也是，我好奇凑过去，他立即皱了眉头，我讪笑："不会把你的书弄坏的。"顿了顿又打趣道："其实说起来弄坏了不是更好？你忘了上次楚陵弄坏了你一本书，愣是让我从御书房拿了一本多珍贵的赔给你。"
周云居松展开眉头，还是叮嘱了一句："轻拿轻放。"
我大略翻了翻，那些书上面的内容大都是古史、诗句，诸如此类端而正的东西，至于词曲吃食民俗风情什么的，很少，几乎寥寥无几。
问他为什么，是因为诗庄词媚？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是摇头："不喜欢。"
我好奇，"有意思啊，怎么会不喜欢？"
周云居皱眉想了想，了然笑道："是以前喜欢，后来慢慢就不喜欢了，倒不是故作姿态文人清高什么的，就是觉得没意思。"
我默然，咂摸了一会儿，品出点意思来，若不是天生骨子里带出的那点冷，可也不知道是后来经历了什么，变成这副无欲无求模样。
我倒相信他说的，不是故作姿态目无下尘，不过是……红尘烟火气，他只是觉得烟熏火燎，厌烦，不喜欢，大抵也是冷心冷情的人。
今天是集市，幽都从早上七八点就开始热闹起来，周云居闹中取静，读着书眼皮也未抬一下，我抓了许江清一起陪我出去，权当逛逛集市享受烟火气。
街上有许多吃食在卖，眼下刚吃完早饭，没什么想买，只打包了点儿荷叶饭准备带回去，捧了在手里闻着，荷叶的清香扑鼻，很容易让我想起第一次见许江清的那江莲花叶丛中，也是同样的……清香四溢。
街上熙熙攘攘，我停在一个小摊位前，五颜六色的珠玉，圆润剔透，用来做腰间挂饰的坠珠再好不过，买了许多，手捧着尽数倒进了许江清拿出的荷包袋里，他诧道："买这些做什么？"
我拍拍手，环顾四周，捡起那一粒刚刚从手里蹦出去的珠玉，替他穿在腰间那唤作朝飞暮卷的玉佩挂络上，"可以用来做玉佩坠珠，你以后喜欢哪个就拣了哪个来穿上。"
许江清温声笑笑："原来如此，多谢费心。"
又那把荷包塞到我手里，"我平时不习惯带荷包，这样罢，你替我收着，什么时候我想换了就来找你。"
我含笑收了荷包，放在怀里。
继续往前走着，却看见一座楼旁立着许多有脂粉香气的姑娘，未曾想过幽都也会有酒楼，那楚陵说要去喝花酒倒真没说错。
那些个姑娘们一看见人来就上前拉拉扯扯纠缠个不清，不把人拽到酒楼里喝上一顿誓不罢休，我在这左右围堵中莫名其妙就被挤了进酒楼里去，回头看见许江清也一脸窘迫站在我旁边，脂粉气满鼻。
我不悦地拉了许江清扭头要走，二楼却传来一阵喧闹声，只听见是一位姑娘，战战兢兢在那里低声赔罪："爷别生气……"
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平生最恨男子欺负女子，我气冲冲跑上楼去，却看见楚陵大咧咧坐在桌旁喝酒，对一旁的姑娘不耐烦道："酒不够温！重换一壶来！"
那姑娘战战兢兢又重换了一壶老酒来，续了酒，楚陵却起身连酒杯和壶身一并砸了，"爷要的是温酒！"
"是温的……"姑娘带了哭腔喊道，大抵没见过为了一壶酒动辄发脾气的客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我伸手把酒桌上另一杯没被摔下去的酒盅端起来喝了一口，温酒入喉，连五脏肺腑也温热起来，顿时喊了楚陵道："别为难人家姑娘了，这酒确是温的。"
"……温的？"楚陵看了我一眼，嗤笑道："我喝我的花酒，爱为难哪个姑娘就为难哪个姑娘，干你何事？"
我气道："你喝酒的钱还是老子给的！"
"那把玉佩还我？"
我一时语塞，许江清已然走了过来，玉佩声玲珑作响，我讪然道："那你……继续喝吧，这姑娘暂且退下去……"
楚陵抬头朝我笑："她退下去，你替我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