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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居是个读书人，素来最喜欢清静，眼下站在一旁看我们和这老媪聒聒噪噪纠缠个不清，最烦这样事，也不耐烦起来，在一旁只好言劝道："老人家，这门要多少钱，我们赔给你们就是了。"
老媪抬起下巴，眉眼斜横着我们，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冲天白眼，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赔？你们赔的起么！"
夜色更浓重了，时节还是仲夏，山上的寒风却吹得人冷得不行，我双臂抱在一起，不停地互相搓着，没防备楚陵从包袱里翻了翻，丢过来一件外袍，"给！上次你偷我东西的时候给我的，还给你！"
我："……"
话一出口，太卜周云居他们脸色还好，知道楚陵刚刚讲的不过是玩笑话，那老媪却是立即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圈站着的众人，嘴里说道："原来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难怪如此。"
我也顾不得这老媪说什么了，三下五除二地披上了外袍，又从衣袖里掏出好几块银子递过去，权当是赔那门的钱，老媪却依旧眉眼冲天，冷哼道："这银子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我可不敢要！"
我拿着银子的手讪讪要收回来，那老媪却冷不丁把银子抓了去揣在怀里，继续愤愤不平道："就这么点银子，你们也好意思！"
我："……"
老婆婆，那钱真不少了……
楚陵在一旁只是冲我道："你给他们银子干嘛？怕是全部身家都给了他们，他们也还嫌少！"
我头疼地站在原地，周云居是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楚陵又太急躁，至于我自己，实在应付不来这场面，只好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向一旁的太卜和许江清。
这一抬眼，却只看见许江清站在一旁，望着我身上的外袍出神，神情颇为冷淡，我在心里暗暗纳闷了一会儿，大概猜着是他在夜风里站着，也觉得冷，忙脱了那外袍下来，笑嘻嘻走到他身边给他披上，许江清却忙推开我的手道："夜里冷，你风寒刚好，自己披着吧。"
那声音听起来冷冷清清的，带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而我却清清楚楚看见，方才说那句你风寒刚好的时候，他的神情分明是有片刻失神的。
夜风拂过，吹得一旁的红灯笼晃晃悠悠，光也晦暗不明地在他脸上慢悠悠扫过一小片浓重的阴影，藏在浓重的阴影后，许江清眼底的情绪只叫人看不分明。
我讪笑，风寒刚好？也对，是该失神的，假若他那心上人早些发现屏风的问题，风寒病好，我与他隔着这数千年的光阴，他与他的悲欢离合，我会知晓上一分？与我何干。
看不分明么，是因为我身上披着的，是易荆溪的皮囊？也是，整日披着那人心上人的皮囊站在他眼前，换作我，神情怕也是要晦暗不明的，又如何呢，我早说过，我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真情或是假意，于我，有半分要紧？
浮世万千，看倦终究是凡尘若梦，但苦醒不得，情爱之事，也不过就是枯木枝头一点春，于午夜梦回光阴寂寂流转之际，无情人聊以慰藉，聊胜于无。
仅此而已。
我收了外袍，神色也冷下来几分，太卜在一旁看着，只咳嗽了几声，说道："你们都推来推去的，怎么就没人照顾照顾我这个老人家！如今世道变了，我这把老骨头，在小儿眼里也不中用了！"
我站在原地愈发冷笑起来，趁着这空儿，太卜忙把那外袍拿去披在身上，神情得意洋洋道："哎，这才像话，有什么东西就该先想着老人家。"
我："……"
那老媪看着我们，只是不依不饶扯着尖利利的嗓子喊道："你们推了这半天，我家那门到底是怎么样！"
我心情正不好，听见这一声，只觉聒噪得很，不耐烦道："我管你是怎样？你想怎么解决就痛快点说！是要银子还是要安上那木门，趁早说！"
老媪气得直瞪着我，"你这是什么口气？！"
"老子就是这个口气！"说着，我犹不解气，又走到那四分五裂的木门旁狠狠踢飞了几块木板，骂道："破门！才砍了一剑就报废了，要你有什么用！"
老媪指着我哆哆嗦嗦道："好啊！你……你们一个个外地人，跑到我家门口来欺负我和老头子两个是孤家寡人的，你们别得意！你们等着，今晚你们几个，迟早要被抓去大巫祝的祭祀场上受刑！"
说着，老媪忙从怀里掏出来一支竹木哨坠，一声尖利哨声顿时划破长空，千家万户瞬间开门声响起，一个个村民冲出来，只拿着什么锄头棍子之类的。
老媪哭喊道："大家来评评理啊！这几个外地人今晚来了我家，无缘无故弄坏了我家的门，害得我和我家老头子差点被那鬼神给夺命去！现如今还吵吵嚷嚷的蛮不讲理！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儿子早年失踪音信全无，如今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被那外地人给欺负到家门口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一伙人，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哪！"
村民们忙喊道："宿大娘，您老人家别生气！我们这就替你教训他们！"
说着，村民们就举起手中的东西一窝蜂冲上来，我大惊失色道："我擦！"说着，急得只是推楚陵道："你不是会耍剑么，上啊！用剑意逼退他们啊！"
楚陵急道："上什么上啊！赶紧跑吧！他们人那么多，万一包抄围住我们怎么办？我又不能一直顾着四周对着他们耍剑，只能照顾到一方，还是赶紧跑吧！"
说话间，又有一伙村民抄着家伙叫嚷着朝我们冲过来，楚陵忙中气十足喊道："跑！"
我立即撒开脚丫子跑起来，当然也没忘了拉着许江清，气喘吁吁地跑了半响，那后面的村民还穷追不舍，眼看着他们就要追上来，我和许江清已经跑到了幽都边上，面临洛水之河的障山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