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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在莲花江不愿来皇宫的那次，我还从来没看过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季公公！"许江清红着眼睛朝门外高声喊道，"进来把这些个东西都收拾收拾给烧了！"
季公公战战兢兢推门进来，慌忙把那些信封都拾起来，哭丧着脸说道："老奴这就去。"
我看着这场面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许江清就夺门而出不知去哪里了。
许江清走后，季公公长吁一口气，神情里带了点似有若无的责备，急忙忙朝我说，"小祖宗，你刚刚说了什么惹得许丞相发这么大脾气了？"
我伸手指着季公公手上的那些信封和那些个四分五裂的木匣子，不知所以道："我就是……在易荆溪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木匣子，里面都是信封，和今天你送来的那北荒边塞信封一样，我就给他看了看……"
"床底下找到的？嗳哟！"季公公急道："难怪许丞相发了那么大脾气，你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上拔毛么！"
我："……"
季公公看我一脸茫然，只说道："刚刚那封信是北荒边塞顾温安顾大将军的来信，这皇宫上下人都道是君上与许丞相两个是两相交好，两情相悦，可那终究是外头人看着，我这个做贴身奴才的，天天跟在皇上身边，自然是比别人看得多。"
季公公叹了口气，絮絮叨叨说着："从前小君上九岁的时候就去了敌营，一年之后回来，性子只是愈发阴郁，十岁生辰那年，先皇为小君上设下生辰宴，见朝中解甲归田的老顾将军的儿子出口成章，聪颖温和，很是喜欢，就下旨让那老顾将军的儿子做了小君上的侍读，这侍读就是如今的顾温安顾大将军。"
我若有所思道："顾温安……安……"
季公公继续说道："说起那老顾将军，也曾为易国立下汗马功劳，半生舞枪弄棒的，不知杀退了多少蛮敌，生了个儿子却给他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顾温安，从不教他习武，只教他读书写字，人都说子承父业，老顾将军却说，我这一生戎马倥偬，只有这一个儿子，性子最是温和，不忍心叫他打打杀杀的，他这一生只要肚子里有些墨水，不叫人笑话，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好了。"
"可谁知道世事难料？顾温安做了小君上的侍读后，小君上只是天天欺辱他，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百般刁难后，终于惹得那顾温安动了气，在小君上登基那年就投笔从戎去了那北荒边塞做了少将军，顾将军受了几次伤之后，君上便下旨，以后北荒边塞顾将军来信的那信纸上一律要写着一个安字，讨个吉利，若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例如有敌情要作战之类的，就在那安字下面再添上几行。"
我听完这话，只讪讪道："那许江清他……"
季公公叹气道："是在那年顾将军说要娶亲的时候，君上当晚就宣了许丞相进了寝殿。"
我："……"
"可到底顾将军也没能娶成亲，"季公公说道："说是要娶亲要娶亲，好姑娘那么一大堆上赶着凑上去，顾将军也没能定下一门亲事，后来索性只说是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无心贪恋儿女情长。"
季公公说完，只朝我叹气道："人都道是君上讨厌那顾大将军，心悦于许丞相，可这其中事由，只有君上和许丞相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比如方才你拿的那木匣子和信封，许丞相向来最忌讳此事，难怪他动了如此大怒了。"
我："……"
听完季公公絮絮叨叨说了这一大堆以后，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起来，只闷闷起身道："我出门走走。"
出了御书房，我两眼空空地只是乱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听见耳边有人惊呼一声，我茫茫然然循声望去，只觉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脸颊飞快地掠了过去，只见不远处楚陵执剑站着，又惊又怒地骂道："你傻啦？！走路都不看看的么！我那剑意差点伤到你！"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闷声道："砍死我最好。"
楚陵诧异地看着我，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儿吧？怎么看着呆愣愣的像个呆头鹅一样。"
我："……"
我一巴掌打落了他那晃来晃去的手掌，"别老在劳资眼前晃你那爪子！"
楚陵"啧"了一声，"你今天大朝殿的时候还好生生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诶和我说说，受了什么刺激了？"
我面无表情道："哦，没什么，就是觉得某人明天一定会输，我先练习练习一下明天斗贡结果出来的时候脸上应该表现出来的表情。"
楚陵："……"
"谁说我一定会输？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楚陵愤愤不平道，"要是明天我赢了，你得设宴请我好好吃上一顿，再叫几个舞女来喝酒助兴！"
"算了吧，"我不耐烦道，"我可没心情和你说说笑笑的，烦得很，你继续练剑吧，我一个人走走静静。"
我继续走着，身后只传来楚陵的感叹声："啧，太不够意思了！"
不知不觉间，我一抬眼，只看见举目皆清，面前波光粼粼地泛着水波，在阳光下折射出许多细细碎碎的金色光晕，直照得人的眼睛发疼，许江清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怎么跑到这湖边来了？"
我心里一惊，转身看着他，愣征了一会儿，没好气道："你不是也跑到这湖边来了？"
许江清垂下眼眸，倚在湖边的亭子红柱上，神情极幽远道："这亭子叫九度庭，靠在湖边，从前君上小的时候，常常喜欢跑来这里玩，终于有一次不小心掉进了湖水里，爬上来以后，衣服都湿透了，怕被他母后发现，就偷偷摸摸来找我，笃定了我不会告诉皇后娘娘，叫我给他换一身衣裳，那时候他说，他最信我，我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也一直信啊，只是我把那最字会错了意，理所当然地认为最信一个人就是最喜欢一个人，到头来，说他最喜欢我，连我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