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又有一次，冬日九度庭赏雪之时，庭中湖水皆上冻冰封，按照每年皇宫惯例，九度庭湖水冰封落了初雪之日，朝中大臣是要破冰以软银网捕鱼的，偏巧那次周云居捕捉上来一只硕大无比的金色鲤鱼，只打着挺儿在软银网中挣扎，旁边各位大臣们看见，纷纷笑着对我父王说，周状元如今打了这金色鲤鱼上来，寓意甚好，恰如天下名士尽入皇上之网中，又恰若周状元鱼跃龙门矣。
周云居只是冷笑，说道，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前言不搭后语，直叫人牙口发酸，按理说是我打了这金色鲤鱼上来，入的是我的网，怎么诸位大臣却说是恰如天下名士尽入皇上之网中？
云居可不敢承这话，怕若是日后旧话翻起，说云居有心取天子之位而代之云云，九族也给灭了，这网中的鱼谁要？拿了去，连便着把这软银网也拿了去，我不要它！
各位大臣面面相觑，只赔笑着说，周状元多心了，方才不过是我们看意头好，心里高兴顺嘴说了一句，也不过就是想讨皇上喜欢，一时说岔了而已，周状元也太和我们这些个俗人咬文嚼字了，倒叫我们汗颜了，我们不过是无心说错了一句，周状元何必把话说得如此之重？
谁知一番话说罢，却又惹得那周云居大怒，只把那条金色大鲤鱼连带着那软银网丢入湖中，气道，我与你们咬文嚼字？我方才那话说得重？诸位大臣这话说得太早了！恐怕日后你们与我咬文嚼字的机会不少呢！
大臣们面上仍旧赔笑道，状元郎这话说岔了，我们不过是粗野莽夫，哪里有机会和状元郎咬文嚼字呢？倒是状元郎，不嫌弃我们说话粗鄙就是了。
哪里是没有机会？周云居嗤笑道，如今是隆冬了，我不过是前日里才作了几首诗，提了句十年雪落里，寞寞寒门掩，今日早晨就听到宫中风言风语了，说是诗中雪落明明是兆丰年，却又说寞寞寒门掩，是在暗讽皇上不关心百姓，我哪里敢暗讽呢？
可笑的是更有甚者，看了我这诗后，为赋新词强说愁，把那寒门生活写得和像是受了酷狱一样，又不知民间疾苦，只一味把人朝矫揉造作里写，瞧他那意思，倒像是羡慕极了受苦受难之人，也想去民间体验一把什么叫疾苦，好来个诗兴大发了！寒门出贵子是这样出的？连什么是苦是难都不知道就敢大放厥词了！
说罢，周云居只气得发抖，兀自走了。
他走后，不少方才噤若寒蝉的大臣们都向我父王抱怨，说今年这位殿试状元太过恃才傲物，方才竟然在圣上面前大呼小叫，最后连说都没说一声就拂袖而去了，实在是有失体统。
我当时也还小，父王问我怎么看的时候，我只说道，方才那位周状元生起气来莫名其妙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父王只是笑笑说，也不怪你不明白，你从小在深宫里养着，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又叫了另一位书生刘榜眼，说道，刘榜眼，以后你的那些词作也就不要再写了。
刘榜眼面上忿忿的，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含糊其辞，也不知后来到底还写了没有。
其实很久以后我都不甚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周云居那样生气，不明白我父王为什么让刘榜眼不要写。
后来才慢慢知道，人生不过一场秋雨一场寒，没经历过风雨苦楚的人，光是看见天上那道彩虹就大言不惭道风雨兼程不足惜，也难怪周状元要生气了。
……
我听着轩王说完这些话，忙又问道："那这周云居，后来又是为什么闭门谢客的？"
轩王饮了口温酒，敛起神色，"我倒也不好说。"
我："……"
"别介啊，你这不是又吊人胃口么！"我抓狂道。
楚陵忙不耐烦喝了我一声，"你有完没完？轩王不想讲就罢了，别上赶着像是要人家非说不可一样！"
我讪讪道："……哦。"
"罢了，本王今日也乏了，天色也不早了，这宴席就散了吧。"轩王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道。
叶玄卿忙起身行礼："那玄卿这就和楚兄回去了。"顿了顿又说道："眼下时节虽说是仲夏，到底也还更深露重，还望王爷好生照顾身体，千万莫要再像以前一般，喝醉了酒只是夜里胡闹乱走。"
轩王含笑道："你是从我这宫里出去的人，你走之后，我可再没夜里和那些个宫女胡闹过，有什么意思。"
叶玄卿垂下眼眸，深深道："如此甚好，王爷也该收敛心性，纳一房福晋了。"
轩王脸上的笑顿时凝固，末了神情上带了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淡淡道："本王自然知道。"
从那轩王殿中出来，我与楚陵连带着那叶玄卿一同走着，只是纳闷道："到底刚才轩王为什么不愿意说？"
叶玄卿面无表情，心事重重的像是在外太空遨游神思，我叹了口气，把提问对象对准楚陵，"诶，和我说说？"
"家丑不可外扬，你是没听说过嘛？！"楚陵不耐烦瞪了我一眼。
我："……"
什么玩意儿就家丑了……
"行了行了，告诉你也无妨，"楚陵眉头皱着看了我一眼，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我说那许丞相是什么都没和你说么？怎么你和个三岁小孩一样，什么都不懂。"
"别废话！赶快说，别扯上许江清。"
"哎！具体就是……"楚陵把眉头皱成了一个苦瓜疙瘩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可这具体到底怎么回事，他死活也没给我讲出来，眼见我心里异常焦急的等着他告诉我来龙去脉，他愣是支支吾吾大半天都没放出来一个屁，末了只抱着那把诛逆剑苦恼道："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我："……"
我抓狂道："大哥！你一个练剑的，不是这么支支吾吾的像个小娘们儿一样半天连个屁也放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