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继续往前走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清越萧瑟的琴声和飒飒作响的舞剑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处院落前的古桑树下，一名身着青玄色宽袖长衫的少年正端坐在七弦琴前抚琴，头戴白色抹额，万千青丝尽数倾泻下来披在肩后。
院落前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名舞剑的少年，身穿窄袖黑色长袍，头发用金色束冠高高束起，手中长剑伴着琴声时起时落。
琴声婉转悠扬时，那舞剑声也便低沉旷远，琴声渐高时，那剑意又渐渐凌厉起来，让人平白感受到一股萧肃杀意，一曲弹罢，琴声在最高音处戛然而止，那少年手中的剑便在一个转身后干净利落地指向那抚琴男子旁的古桑树上，剑意悉数落在那树上，枝头桑叶尽数飒飒坠下，落了那树下抚琴人一身。
"你的剑意还是太过声张。"抚琴男子拂了拂身上的落叶道。
"太过声张难道不好？也不见得是坏事，舞剑时倒是觉得痛快许多。"少年收了手中的剑，把那剑鞘抗在肩上笑嘻嘻对那抚琴男子说。
"你只图一时之快，锋芒太露，迟早是要吃亏的。"
说罢，那抚琴男子站起身来，目光恰好和我对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瞬间我只觉得他的眼神中仿佛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了过去，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是憎恶，悲伤，亦或是……痛苦？
但这眼中的情绪转瞬即逝，下一秒，那抚琴男子便立在原地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草民叶玄卿，见过皇上。"
旁边执剑的少年立马不耐烦"嘁"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以前皇上做太子时，可是曾金口玉言说过，我与你再加上那云居兄，三人共同贵为太子宾客，是他千辛万苦请来的客人，既是客人，自然用不着行那君臣之礼，怎么你如今越发像那朝中大臣的行事了，你要入朝做官？啧，我可不愿，有什么意思。"
"放肆！你近来愈发不知好歹了！"叶玄卿低声呵斥道："还不快见过圣上！"
执剑少年眉眼之间俱是不耐烦，只朝我颇为敷衍懒散地拱手道："草民楚陵，见过皇上！"
说罢，又打了个哈哈道："皇家规矩真是麻烦，还不如回我那小木屋种田自在。"
"你少说些话！"叶玄卿怒斥道。
楚陵识趣闭嘴，只负剑站在一旁。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楚陵识趣闭嘴，叶玄卿也不说话，这就……很尴尬了，本来我就是一个冒牌货，偏偏又遇上了这易荆溪从前做太子时的宾客，我倒是希望楚陵一直说下去，好歹我就不用开口了，如今……这是要怎么办？
我只好装腔作势着，语气尽量自然点道："方才楚陵说的也在理，你们既是朕千辛万苦请来的宾客，朕对你们自然是以客相待，那君臣之礼就免了罢。"
楚陵喜笑颜开，对叶玄卿得意道："听见没有？皇上都说了！以后不用行那些个麻烦的繁文缛节。"
叶玄卿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言。
可是接下来，那礼数还是一点儿都没差错，我也没法，不得不陪着他端着，都说礼多人不怪，可我这也是真心心累啊！
楚陵在一旁看着，对叶玄卿咋舌叹道："说起来，那云居兄也是个最饱读诗书，知文守礼的，人都道他是酸腐书生一个，可如今看来，从前他未闭门谢客时，也没像你这样死活拘泥于礼节，倒显得咱们和皇上客套冷淡了。"
"不说别的，就说皇上做太子时，我们三位宾客和皇上，还不是什么话都说，如亲兄弟一般知无不言？就算如今太子做了皇上，难道兄弟情分就变了？我们是宾客，又不是臣子，说说笑笑又有什么大碍，我看你如今越发比那云居兄还要迂腐了。"
叶玄卿立刻拉下脸，沉声问道："宾客就可以与皇上称兄道弟了？我看你说话越来越糊涂了，皇上的亲兄弟都在封地里呆着，还有两个是轩王和钰王殿下，都在这皇宫里待着，你想妄比谁？轩王？还是钰王殿下？被那酷吏王充听见，你是死是活？"
楚陵失笑道："那王充不过是外厉内荏的一个莽夫，从前仗着皇上宠信他，把那四十九种酷刑生生又添了二十四种，成了七十三种，又整日吹毛求疵，扑风捉影，抓一些人来做那酷刑的活体试验，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谁心里信服他？巴不得他快点反被他自己发明的酷刑处死呢！如今皇上废了那酷刑，王充失宠，他敢来抓我？我先一剑阉了他！再找个美人儿给他，叫他看得着吃不着！"
叶玄卿淡漠地瞥了一样楚陵："粗鄙。"
楚陵大大咧咧道："话糙理不糙，这招痛快！"
我："……"
我说，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是当我不存在么？那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我正想着，那楚陵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一脸赞许道："前几日大朝会的事情我也听宫人们说了，皇上如今当真好气魄，那酷刑是早该废除了。"
我强装淡定，心里讪讪地想着，当时就是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啊，箭在弦上，这不得不发啊……我要是早知道当时可以说明日再议，我也不会一拍龙椅就和那酷吏王充叫起板来了啊……
楚陵继续笑道："听说再过几日，那弥於族就要来朝进贡了，不知那斗贡第三场的斗武，皇上打算派谁去？"
我怎么知道派谁去？爱谁谁，反正那斗贡最后都是易国赢。
楚陵看我不吱声，又笑着说："不知皇上觉得我刚刚的剑术如何，比起从前，可还有进步么？"
我看着他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心里一动，顿时明白过来，这丫的是想去参加斗武啊，倒也不是不行，可看他这年轻气盛的，心气儿高，争强好胜未必是坏事，可也未必是好事，若是斗武赢了也就罢了，就怕到时候输了，到底意难平，得罪了那弥於族，给我搞出个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