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日的大雨,今天早上推开门,呼吸着腐烂树叶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抬头看看天上的白云,天气好歹是晴朗了些。
杨小小要和王大叔一群人去镇上卖前几日做好的小玩意儿,把略沉的木箱搬上牛车,王二丫呼哧呼哧从那边跑过来,赵秀清提着裙角一路小跑,怎么都追不上她。
“小小你要去镇上啊!”
“是啊。”
“那,那红果子怎么办,”王二丫想着山上的红果子和正等着果子的赵秀清,又馋又急,“去镇子一去就是一天,等你回来就没时间啦!”
“村长说要趁着天气好一点赶紧把自家的货处理了,陈夫子说看天气过几天怕是要有些什么大水准备,要另外买些东西。”杨小小拍拍胸脯,“我们这次可是带着任务去的,要买好多东西呢。”
王二丫还想再说,王大叔已经听到风声走了过来,把眼睛一眯:“二丫,你怎么过来了?”
王二丫在她爹面前就是个鹌鹑,把头一缩,支支吾吾:“我,我来送送小小,爹,你也去镇上啊。”说完讨好一笑。
王大叔知道自家女儿什么性子,定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了,他也不急着追究,揉揉她的脑袋:“等爹回来,给你带烧鸭。”
王二丫一听,口水哗啦啦就下来了:“谢谢爹!”等王大叔回去整理要带的东西,她半点都不记得自己原来的目的,一心想着晚上的烧鸭。
好不容易赶上的赵秀清轻轻喘着气,然后拉住准备坐上牛车的杨小小走到一边,“小小,你这次去镇上要买什么东西吗?”
“唔,”杨小小掰着手指,“村长的任务,然后买一点可以磨成粉的彩色石头。”
“买石头做什么啊?”
“我已经把簪子上的名字刻好了,等我买些石头磨成粉,给名字上好色,那就看起来更漂亮了!”
“那,那你给我带些白色,不,青色的丝带回来吧,我做穗子。”赵秀清本来想用白色,想了想还是青色更配宝莲灯。
“好。”
牛车被赶着向镇里驶去,到了镇上,杨小小也不旁看,乖乖巧巧地和大家找了以前的位置,把自己的小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好,不像其他人一样吆喝,直接把小木盒一关,垫在屁股底下当做小板凳坐着。
有新来摆摊的人会好奇地投去一瞥,然后摇摇头,这不知道是哪家孩子,卖东西都不吆喝的,这样怎么吸引客人哦。
老摊主倒是笑呵呵地看着,有人还和杨小小打招呼:“小小,来了啊,有些日子没见了啊。”
杨小小和相邻的摊主聊天,同时还要应付着脑中兆筠呼天喊地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东西?】
“在你休眠的时候哒。”
【你为什么不吆喝?为什么?你看看别人,啊啊啊啊,他们都卖出去了,就你没有!】
“不用担心的筠筠,会卖出去的。”杨小小安慰兆筠,对自己相当有信心。
一个穿着整洁的白袍公子停在杨小小的摊子前。
“你看这生意不就来了吗?”
白袍男子俯下身,指着粗布上的一个东西,问杨小小:“小姑娘,这个是什么?”
杨小小回答的简洁又利落:“牛。”
白袍公子无奈的收起扇子,敲打手心:“我知道这是牛,只是你这木雕的牛看起来和别人的有点不一样啊。”
眉眼干净的小姑娘对他眨巴眨巴大眼,露齿一笑,灿烂又天真:“当然不一样啦,我的牛会动的。”说着就拿起摊子上手掌大小的木牛,随意敲打几下,再放在地上,那牛就在人们惊奇的眼神中神态自然的走动起来,牛尾还悠悠然的一甩一甩。
那公子诧异极了,又好奇极了,拿起木牛后,它居然又不动了。
“怎么不动了?”
“你得放在地上才会动的,它感觉到你的体温,就不动了。”杨小小解释道。
那公子似乎从没见过这种稀奇玩意儿,向杨小小问了使木牛动的方法后,又买了几个小摆件,才走了。
杨小小的摆件不贵,但也不便宜,一个小小的木牛就要二十个铜币,更别说其他。自从那个公子之后,就像是打开了闸门,陆陆续续都有人停留在杨小小的摊子前,有些是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公子姑娘,有些是带着小孩的妇人,还有些就是杨小小几次来的老顾客啦。
“这可是最后一只白鹤,老李你可不能和我抢。”一个蓄着长胡子,看起来精明无比的老人说道。
“哎老班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另一个站在摊子前笑呵呵一脸慈祥的富态老人说道,“这白鹤可是我先看上的。”
“拉倒吧你,明明是我先来的。”
“可是老班呐,你那时不是还在看别的木件吗?”
杨小小把别人要的东西给他们,数好钱往装钱的小包袱里一揣,托着个下巴看两个老头吵得脸红脖子粗。
旁边摊主也乐呵呵地看,有些摊主觉得这个怕是不能善了,却被别的摊主告知,习惯就好。
这两老头本就是亲家,平日里就喜欢吵吵,但是关系还是很好的。自从有一次杨小小来摆摊被李老头碰见了,他就日日念着杨小小的木摆件。
家里人不太理解,但是也没有过多干涉,老人家有个爱好也挺好的,木摆件在他们看起来也不贵。
李老头也不和别人解释,这年纪大了的人看东西总有自己的讲究和方法,你看李老头就只喜欢杨小小的摆件,别人家的可是看都不看一眼。这不仅是因为别家的木件不会动,他就是觉得,杨小小的木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活气。
然而李老头现在是那个后悔啊,他怎么就一时口快把杨小小给告诉了班老头呢?现在好了,每次都有个人跟自己抢东西。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展翅欲飞的白鹤被班老头收入囊中,李老头那叫一个沮丧,花白的长胡子都没了几分精神气儿。
杨小小是向来不管这些客人的事儿的,再说了,这次班老头赢了,下次李老头就肯定得意,这世上的事都是风水轮流转的。
她把小包袱一扎,空了的盒子一抱,在捕快那交了租摊费就想走。一个看起来眼生的摊主见机拦住了她:“哎哎,小小啊,你这是去买彩石啊。”
杨小小机敏地搂住包袱,把木盒子挡在胸前,这个摊主的眼珠子不停转,看起来就流里流气的。“我以前没见过你。”她很肯定的说。
“我从外地来这做买卖的,姓王,你叫我王大哥就好。”那个摊主笑着眯眯眼,眼珠子从杨小小放钱的地方一扫而过,“小小,你不是要收彩石吗?我这有一块偶然得到的石头,你要不要啊?”
杨小小买彩石在老摊主的口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杨小小要买彩石给木雕上色,虽然麻烦,但是比彩浆上色的效果好多了,也更不容易褪色。
偶尔的,摊主手里得了稀奇的彩石,也会和杨小小商量着买不买看,这个陌生摊主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你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杨小小跟他走了几步,就定住不动了:“就在这里说。”
“唉,这……”那个摊主看了看不远处的捕快。
“就在这谈。”杨小小躲开他作势来抓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那边捕快的视线立刻就扫了过来。
杨小小作为常租摊主,靠租摊费捞点油水的捕快可是记住了她的,那个摊主看起来又面生,捕快准备一有不对就招呼兄弟把他捉了,近来不知怎的外地人大量流入镇上,最近犯罪分子都多了,想到上面的吩咐,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他们杀鸡儆猴的对象。
别的不说,先打几大板子,把这个外地人口里的油舌花话给打没了,自然就什么该吐的不该吐的都给说了。
“好吧好吧,就在这儿谈,你这娃娃,担心我骗你不成。”王摊主不知怎么背脊一凉,倒是不敢拉杨小小了,从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中找了一阵,掏出一块布包着的大石头,神神秘秘地给杨小小看,“看,这成色,好吧?”
石头是够大,看起来红色也挺正,但是摊主遮遮掩掩的样子不怎么好看。
“你这石头不会是偷来的吧?”
“怎么说话的呢!”王摊主不高兴了,瞪了杨小小一眼,左右看了看才把自己怎么得的这石头说了,不外乎是一段神异的经历,杨小小听别的摊主胡吹海吹都习惯了,脸色变都不变,只问价格。
“看你年纪小,我也不诓你,这个数。”王摊主假装上下打量了几下杨小小,伸手比了个七。
“七个铜币。”那还真是没的说,别的彩石这么大都不止这个数。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说的是七十,七十!七个铜板你上哪买去?!”
“什么?七十?!”杨小小掏钱的动作停止了。
两人放大的音量引来了远处人群的注视。
“哎哥,那不是小小吗?”
大牛二牛看情况不对,慢慢向两人靠近。
“那五十,五十,不能再低了!”摊主还在和杨小小讨价还价,没有发现不对。
【哎,你可不能信他!他就是欺负你小!】兆筠在她脑袋里嘀嘀咕咕,就怕她上当了。
杨小小当然也知道,理都不想理滔滔不绝的摊主,把小包袱一挎就想走,这人明显是糊弄自己呢!哪家的彩石两个拳头大小就要五十铜币?顶天了就十五,狮子大开口也不带这样的。
那摊主眼看唬不住杨小小,急了,瞅瞅捕快,见他不注意,把还带着泥的红石头往她怀里一扔,扯了杨小小的包袱就走,口里还大声喊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这小娃怎么这般拖沓呢!”
杨小小一蒙,包袱就被抢走了,里面可是有五个银币和一百多个的铜板!
“把钱还我!”
杨小小火急火燎地去抓,那人仗着身高把手伸得高高的,一手压着她的头,嬉皮笑脸大声咒骂着:“你这小娃这么不知趣,我都把货给你了!还要我还钱!莫不是哪个赖皮小鬼投胎转世来了?!”
如果杨小小真的是什么无根无亲的孤身来卖东西的小女孩,说不定今天就得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赔进去了,还在这个摊主故意的大声诽谤下坏了名声。
可问题是杨小小不是一个人啊!
“说谁呢你!”大牛把那人颈子一捏,一提,那人晃荡着双腿就怎么也够不着地了。
“哎哎哎放我下来!”
大牛也不说别的,把他提溜到捕快面前,那摊主自然就心虚了。但他也不是个安分的,见大牛和捕快熟络打招呼的样子,立马大声嚷嚷着:“哎哎!官商勾结啊!”
见他在手里一直不安分的乱动,大牛一个大掌呼上脑袋瓜子,他可是经常捕猎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想趁机逃跑。
那人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二牛从他手里扯过包袱给了杨小小。杨小小从怀里掏出红石头,气愤极了:“你个骗子!小偷!抢匪!一块红绡石你要我五十铜钱!还抢我东西!”
红绡石不是彩石,而是穷苦人家用作地基的石头,很多地方都有,丢掉都没人捡,这么点大的一块,连地基都做不成,别说五十了,一文钱都不值!
兆筠也气愤极了:【就是就是!这么块破石头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它下意识地扫描了一下,想用事实找出更加不好的地方,然后狠狠骂这个连它的宿主都敢骗的人。
【叮~发现上品灵石一块。】
兆筠:……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