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
路边的灯光织出一片片雨帘,黑色车子徐徐穿行其中。
乱雨早已把春天才堪堪来临的温暖,浇得一丝不剩,空气湿而凉。
楚文君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喷嚏。
家里的两只小萌宝都在蹒跚学步,地板上都铺设了厚厚的垫子。
楚文君回到家里的时候,小心远正拽着蔡正瑛的手。
小家伙像是终于找到了同盟,他拉着小叔叔的手不放。
小手牵大手,他拉着叔叔来与妹妹一起玩。
小心怡看见小叔叔,当即扔了手里的小鼓,起身缠住小叔叔,要抱抱。
楚文君眨了眨眼,看来两只小宝挺喜欢他这小叔叔嘛。
可是转眼,两只小宝看见了妈妈,便都丢开叔叔,摇摇晃晃奔过来要妈妈抱抱了。
蔡正瑛瞬间心塞,白瞎了他对这两只豆包的好了。
默默地把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又粘起来,蔡正瑛拍拍手,“来来来,妈妈累了,叔叔抱抱!”
楚文君甩了包包,也蹲下身子,朝着小家伙伸手。
小心远想要自家老妈抱抱,当下就高兴了起来,朝着楚文君来了个大大的笑脸儿。“妈,妈。”
嘴里喊着,小家伙就呵呵笑着扑了过来。
楚文君赶紧伸手一捞,将儿子抱进怀抱里,“儿子,来,香香一个,么么~”
小心远被老妈抱在怀里,高兴的直乐。
楚文君看儿子这样子,再看看瘪着嘴,满脸委屈被小叔叔抱在怀里的女儿。
蔡正瑛在用一样闪亮的玩意儿哄骗小心怡。
一大一小两人,没一会就趴在地毯上玩得欢呢。
所以,她干脆让小心远也一块儿玩去。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不由感叹着时光匆匆,可又期待着新一天的快步到来。
人,就是这样矛盾。
楚文君也是一样,她站在这间病房门口,已经犹豫了很久。
最终,鼓了鼓气,她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封闭而并不狭小的空间,静谧到令人感到无尽的恐慌。
病来果然如山倒,一切机能都在崩塌。
躺在床上的女人,整个人似都沉寂在了那里。
她的面目暗淡而无光,眼袋低垂,眼角没笑都显出了几条褶。
楚文君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同情还是骨子里弃之不掉的骨肉血亲?
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这样的机会,看着这女人毫无生命力的躺在床上,为人子女者是怎样的心痛。
不管怎么样,这女人她终究是恨不起来。
虽然口中也常跟人念叨着:她是个没爸没妈的野孩子。
可是当真这女人倒下的这一刻,楚文君觉得再大的罪恶都可以释怀。
这些年,她也不容易......
不用说,楚文君也知道。
导致肝癌形成的原因很多:没有注重日常饮食,过度酗酒,和一些其他因素导致。
楚文君静静地看着她,这女人算计了一生,到头来却是如此光景。
落了个晚年凄凉!
这个时候,楚文君才发现了,所谓雾里看花。
不知是不是自己还是太倔了,母女之间哪里来的仇恨。
似乎感觉到了楚文君的凝望,女人缓缓扯开嘴角,似乎笑了一下。
楚文君有着片刻的愣怔,不过瞬间,她就恢复了平静。
眼前的女人,只是病着了一时着迷而已。
也许下一秒,她还是可以为了利益将她抛弃。
蔡正阳五一假回来,得知情况,便直往医院而来。
他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楚文君微垂着身子,抵在墙上。
她的目光散漫而茫然,似不得归家的孩子般失落。
果然,还是爆发了。
这一天,或早或晚,终会来临的,不是么?
当这抹身影映入眼帘,蔡正阳快步过去一把搂过了她……
他似要把全身的力量,都揉进她的身体里那般用力。
尽管疼痛,楚文君也是不发一语。
她知道她也正需要这样......
其实这个时候的她,还是很脆弱呢吧。
感觉时间定格在了那里,医院一隅,楚文君依偎着蔡正阳,汲取着力量。
“会没事的。”良久,蔡正阳轻怕着她的脊背,还是开口安慰媳妇儿道。
这个男人,不管媳妇儿怎样选择,他都会默默地表达着支持。
恍然之间,蔡正阳牵着楚文君的手坐在椅子上。
他却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双手,抵在胸口,似在温暖着她。
可楚文君怕他蹲的腿麻了,会不舒服,把他也拖了上来。
女人还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偎依的小夫妻两人。
原来,不是梦,而是——
可怕的现实!
她来嘲笑她呢吧?
腹腔一阵绞痛,她强忍着不吱声,她不能让她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永远都是骄傲的!
就像她对待爱情那样,一切的世俗与眼光,她都能够毫不在意。
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住她对爱情的追求。
父母不可以,女儿也一样不可以……
可是那个男人,真有过在意于她吗?
看着女人在瞬间苍白的脸,楚文君心一痛,还是起身去盥洗间拿了条热毛巾出来。
楚文君看了女人一眼,终是将毛巾轻轻地敷在她的脸上。
温热从毛巾传来,传到她的脸颊,一点点渗进她的毛孔里。
楚文君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试着脸上的泪痕。
这女人,也会有着伤心流泪的时候。
原来,她也需要亲情!
“医生说你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楚文君将手中的毛巾翻了翻,“我熬了清粥,你起来吃一点,不然,病情会加重。”
女人没有说话,楚文君也没想过要她回答。
她将毛巾丢进盆里,要去换条毛巾过来。
却被女人抓住毛巾的另一端,目光静静地投在她身上。
楚文君等了她半天,见女人仍然不语。
遂将毛巾抽走,又重新拿了一条热毛巾和一盒热水出来。
这女人,相信这几天她根本就没有精力洗澡了。
虽然心里仍然有着隔阂,但是楚文君心一软,还是决定为她擦身。
毛巾泡在温水中再轻轻地拧干,女人看了看,却也没有阻止。
她早就讨厌自己身上的味道了,可又不想动……
什么都不想,像是在等死的垂暮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