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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阳，你看你这孩子，一声不响地就跑去了部队……你知道妈妈有多想你吗？”
梅姐说着这话时，她的眼里升腾起一层水雾，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对母子的久别重逢，使得梅姐这精神儿看似不错，像是有着千言万语要叙述的样子。
可是，经过了刚才翻江倒海的呕吐，梅姐的脸色很差，嘴唇泛白，有些干涩，疲惫的眼睛，眼角有着细细的皱纹。
蔡正阳心里便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也难免心中惊涛骇浪，剧痛频生。
妈妈，她……怎么会憔悴成这样？
蔡正阳的心，不由自主的猛然一颤，苦涩酸楚溢满心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在他一低头的一霎，眼泪险些滴落。
昔日里欢脱不着调的梅姐，也有这样无助而耄耋迟暮的神情。
忽然有些茫然，不知这老天对她算公还不是不公。
或者是不公的，予她金枝玉叶，豪庭富贵，却不给她人间幸福。
只感觉心疼又无奈，蔡正阳看向梅姐的时候，心情和表情一样的复杂。
“妈……”蔡正阳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他想要做出承若，可是……国与家，他终究不能两全。
“妈，来，洗个脸，喝了汤，美美睡一觉，醒来，儿子儿媳陪着您一块吃晚饭。”
“唔，好……”梅姐稍有迟疑，小孩子似的嘟哝，“阳阳，你不会趁妈妈睡着的时候，开溜吧？”
“妈，怎么会呢，儿子这次不走了，就在家里陪着您……还有老婆孩子！”蔡正阳痞痞笑着说道。
“哼，就知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原来是想媳妇儿了吧？”梅姐嗔道。
楚文君在一旁观看着母子两人间的互动，鼻子很酸心里很难受，此时急忙出声道：“妈，我们都陪着您！”
梅姐噗嗤笑了，她脸上的笑容一扫刚才的哀婉。
她笑吟吟一手拉着楚文君的手，一手拉着蔡正阳的手。
然后，她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慎重的按了按，疲惫的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好，妈有着你们两个的陪伴就足够了……妈是死而无憾啊！”她看到夫妻两人感情这么好，梅姐这是打心底里的高。
“呸呸呸！妈您这又乱说什么呢，您要长命百岁！”楚文君心都揪着疼。
“对！妈您可不许胡说啊，您一定要好好的，等您身体养好了，儿子就带着你去军营威风一把。”
“哈哈！”梅姐直接被极少讲笑话的蔡正阳，说的眉开眼笑，“妈妈再威风，那也是老太婆咯！”
“妈，您不老！您忘了，我们俩每次出去，人家都说您是我姐姐呢。妈，您要再说自己老了，那我就该哭了。”
楚文君似娇似嗔，她用温暖的眼神，给予梅姐精神的鼓励。
然后继续谆谆善诱：“妈，您要一辈子都美丽优雅！还有……您看，您的两个小孙儿也在陪伴着您呢，他们还等着您看着他们出生，看着他们长大，听他们喊您奶奶，以后您还要带着他们去公园散步……而且以后啊，您还得跳跳广场舞，带着您的俩孙子一起跳广场舞，现在就流行晒与孙子同跳广场舞呢。”
楚文君耐心地给梅姐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蓝图，让她黯淡下去的眸子，重新点燃了希望。
果然……
梅姐喜极而泣，她摩擦着两人相叠的手，垂泪动容道，“好，我一定坚持下来，我要等着我的孙儿出生！”
母子三人心手相触的温度，如春风般拂过楚文君的紧张心脏，她绷紧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一些。
楚文君挪近梅姐，她拉过梅姐的手，覆在自己高高腆起的肚腹，让她轻轻地抚摸腹中的孩子。
梅姐终于展露出了纯净的微笑，对着宝宝道，“孙子哎，奶奶会等着你们出生，等着你们跳舞哦。”
蔡正阳接过林姐手上，洗了干净的热毛巾过来，给梅姐捂了捂脸，擦拭了手背，一下一下，很小心。
再亲手给梅姐脸上，手背上擦拭了护肤霜。
做好了这一切，蔡正阳附身捧着梅姐有些瘦弱的手掌，“妈，您下一次的化疗，我一定陪在您身边！现在，您得听话的喝汤了哦。”
梅姐喜不自胜，刚刚擦掉的泪又开始汹涌，“好！妈妈做梦都想着你能陪在身边。”
蔡正阳趁机把保温盒打开，拿起勺子喂梅姐喝汤：“妈，您得多喝点汤，今儿冷，得暖暖胃！”
梅姐皱着眉头，瞪着蔡正阳手持勺子的样子，许是疾病的缘故，她近来越发毫无食欲。
有好消息撑着，梅姐还是很配合的把保温食盒里的赤灵芝汤，给喝下了大半，又吃下了几块炖的松软的瘦肉。
看着梅姐吃饱了，楚文君想给她输药水。
梅姐却望着窗外，忧心忡忡地低喃：“最近几天，总有一些画面和片段，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不知为何，这记忆零零碎碎很是混乱……”
她扶着额，摇摇头，叹了口气：“阳阳哈，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呢，现在又总想回忆起来。可是拼命想、拼命想，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和片段，就是连不在一块儿。”
蔡正阳微微怔了怔，面上却依然不急也不躁，他十分有耐性的跟梅姐解释：“妈，您那是叫做怀旧！就是……”
呃……他，词穷了？
蔡正阳求助地望向楚文君，楚文君横眉斜他一眼，冒了一头的黑线。
不由偷偷掐了下蔡正阳的手臂，但那硬度真不是她能承受的。
居然把话题丢给她……气得她恨不得咬他一口。
如果不是怕梅姐纠结，楚文君肯定懒得理会这货。
楚文君只好接口道：“对，怀旧那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怀，那是对美好过去的一种悼念方式。
所以，才有了且行且珍惜，珍惜眼前才最重要。
过好每一天，因为眼前的日子，就是未来追忆的美好！
妈，您能够想起那些美好的过往，那是好事。”
温声细语安抚了梅姐一会儿，输入药水之后，梅姐便睡了。
楚文君帮她掖好被子，看向蔡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