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天气,仍然变幻莫测。
这一刻虽然是艳阳高照,但说不定下一秒就会飘起细细的小雨。
周围的医护人员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蔡正阳却只是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蔡正阳的情况渐渐稳定,但是他仍旧毫无知觉。
老教授告诉楚文君:“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靠仪器维持生命。”
楚文君当然能懂,老教授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植物人状态了。
老教授很是担心楚文君,特意安慰了她半天。
楚文君静静地听着,末了才说了一句话。
她说:“老教授,我说过,我会等。不管多久,我都要等!哪怕他这辈子都不醒来了,我也要等他这一辈子!”
笑了笑,楚文君突然道:“守着爱人过一辈子,很多人还求之不到呢。”
老教授觉得这孩子果然是都伤心傻了,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处。
不由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高楼大厦渐次亮起了灯。
远处的高桥上,车流像是亮光的爬虫,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像是一条泛着绚丽亮光的河流。
老教授示意身后的小护士把窗子关上,转身就出去了。
这,已经又是多少日子过去了。
蔡正阳也从ICU转到了特护病房。
他那因为开颅手术被剃得程亮的脑袋上,也已经长出了浓厚的短发。
楚文君也已经开始在这军医院里,上班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醒的!”
紧握着蔡正阳的手,虽然楚文君语气这样笃定,虽然她坚信这是事实,虽然她每天执著地在蔡正阳耳边呼唤。
甚至她每天夜里,都要睡进他的怀抱里,紧贴着他的胸腔,她希望他能够感受到她......
她那疼痛的心在跳动!
虽然护理人员特别精心,虽然脑外科的专家们一再会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蔡正阳苏醒的希望,似乎已经越来越渺茫了。
最后连梅姐都绝望了,她在蔡正阳的病房里大哭了一场。
最后反倒是楚文君来安慰她:“妈,你别哭呀,我知道,他一定会醒来!他想了那么久,都还没有睡到我呢,他最后一次向我求婚,我也还没答应他呢,他有这么多心愿没了,他怎么可能一直睡着!”
这番话,倒招得梅姐又是号啕大哭了一场。
等梅姐哭够了,楚文君让蔡正瑛接走了梅姐,病房里立即静悄悄的了。
楚文君也开始行动起来,她给蔡正阳做了两个小时的穴位按摩。
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病床前,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流逝的痕迹,又焦急又害怕。
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哪怕他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他却感受不到她了。
最早的时候,楚文君刚开始坐在这里的时候,是最难熬的了。
她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流,划过脸颊的时候又冷又凉,冻的她牙齿都打了颤。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到很多不好的场景,越想越害怕。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里的不安越发的严重,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挤压着心脏,几乎痛的没办法呼吸。
可是后来,疼着疼着就麻木了,她也学会了想点别的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想她与他第一次的见面,之后渐渐地接触……
他背着她上楼梯,牵着她的手过马路。
陪着她一起在顶楼看城市的夜景。
其实也没有多少回忆好想,楚文君只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他说了他这一辈子都要护在她的身边!
这样的他,这样已经做出承诺的他——
楚文君看着他总是无声无息的样子,每次都忍不住地心酸不已。
他眉宇间的黯然与那股子淡淡的凄凉,让她的心忽然从没有过的柔软。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低迷的他。
她感觉内心一阵的难过,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想要抚平他眉眼间堆叠的褶皱。
可是他还是很安静,楚文君突然之间竟然有些感觉悲哀,心中苦涩万分。
她想,她为什么喜欢上了他,回想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虽然不多。
但是她却觉得她已经认识了这个男人很久很久了,久得她都认为他们似乎理所当然要在一起!
不知道坐了多久,蔡正阳的手抖了一下,楚文君抬起另一只手,双手将他的那只手稳稳地包在手掌里。
虽然她也知道,蔡正阳的手指时常也会动一动,这是神经反射,不是他的自主意识。
也已经习惯了失望,可是她仍然愿意相信,那是他在感受着她的存在。
把那只大手掌往自己脸颊上抚了抚,楚文君看向蔡正阳的脸——
呃,睫毛在动......他的睫毛也在动!
楚文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顿住了,她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按耐住自己那颗就要跳出胸腔的小心脏。
因为蔡正阳的睫毛真的在动耶,那两排长睫微微抖动着,似乎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了。
她忘了自己就是医生,她嘴里不由自主地嚷嚷:“醒了!医生他醒了!”
这一次,他真的是醒了,她感觉得到!
护士听到异样,走进来一看,突然就尖叫了一声,马上掩着嘴,狂奔出去找医生。
楚文君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有无数次她曾经幻想蔡正阳醒过来。
可是无数次地梦醒,让她回到残酷的现实。
她紧紧攥着蔡正阳的那只手,传递着自己掌心的温度,嘴里低声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眼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无比艰难地渐渐在睁开。
这个过程,虽然只是短短半秒钟的时间,可她似乎已经等待了一生一世……
此生再也没有觉得,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美妙!
蔡正阳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楚文君想起来他的状况,他即便醒过来,也可能会失忆,更可能智力受损。
“蔡正阳......”楚文君觉得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似乎他的名字就是这世上唯一解除魔咒的钥匙。
这个时候楚文君也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只是艰涩地问:“你记得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