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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正阳，我来找你了。”
楚文君有些摄手摄脚的样子，来到蔡正阳的病床边，她轻轻地说。
其实，她很想像鸵鸟一样，在原地等待，等待他来执起她的手，把她带进他的世界。
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差点把持不住又落泪了。
那个人，闭着眼睛，像是熟睡了一般，却给她永远不会醒来的错觉。
恐惧，绝望，冷到及至，无法呼吸，连神志也不是很清晰了，模糊的视野中是一片朦胧的灰暗。
头脑中全是嗡嗡的杂音，她拼命的告诉自己，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
心脏仿佛被什么大力捏住，从未有过的绝望铺天盖地涌来，痛得她几乎窒息。
在分开的时间里，她设想过很多次,见面的场景。
还有，如果他回来了，她要跟他说些什么呢？
可是现在，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与他的重逢，会是如此的场景。
几个月了？
楚文君在问自己，也在问他。
她没有马上想到答案，但是不要紧，她有很长的时间，她可以坐下来，慢慢地想。
好像只有半年不到，四个月？五个月？
可是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蔡正阳消瘦了许多，而且还成了毫无知觉的病人。
他的脸色很差，非常差。
但是蔡正阳的面容十分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的一头黑发被剃光了，裹着厚厚的纱布，全身也都插着各种管子和仪器。
他伤得太重了，出于医生的本能，楚文君本能的伸出手，她想好好查看他的身子一番。
可是，下一秒，楚文君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的手颤抖地太厉害，她害怕她弄疼了他。
“脑外的主任说，情况不太乐观，也就是说，他不仅仅是中弹，他的颅脑还有其他的创伤，身上其他外伤都是次要，如果颅脑重伤，他也许就醒不过来了。也许醒过来，智力也会受影响。”
老教授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
毕竟，楚文君也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蔡正阳目前什么状况，她看看便能知道个大概。
“哦。”楚文君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上去甚至很平静，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老教授不禁摇头，他知道病人家属，有这种反应才是最可怕，如果痛哭或者其他什么激烈反应，倒还能把情绪发泄出来。
而且，他感觉小姑娘整个眼神都空掉了，她甚至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老教授更是揪心了。
蔡正阳的手露在外面，楚文君看了一会，她慢慢抬起胳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抚在自己脸蛋上。
这只手依旧很宽，很大，可是却没有了任何反应。
老教授觉得这小姑娘也挺傻的，他说：“小姑娘，你哭一哭吧，憋在心里要憋出毛病的……你不哭……身体和精神都会承受不住的……蔡正阳还等着你给他取弹呢！”
楚文君沉默了。
但是她仍旧没有掉一滴眼泪，过了片刻，她才听到自己又苦又涩的声音：“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她该怎么做，可是......她做不到！
小姑娘简单的三个字，差点又让老教授老泪横流了。
他听出了小姑娘语气里的艰涩，那苦涩劲道像刀子一样，割在老教授的胸口。
他觉得很难过，只能扭过头去，他也是当过兵，从部队里走出来的战士。
他知道，有一种在乎叫害怕。
曾经，他有一位过命交的战友，也像现在蔡正阳这样躺在ICU里面，可是......
他怎么也没有那勇气，握起手术刀为战友开颅取弹。
现在，老教授看着楚文君那表面平静的样子，就觉得鼻子酸涩，嗓子眼儿里像堵着什么似的，难受极了。
“我走了......”
老教授心里也难受，他还是回去再好好看看上次楚文君开颅取弹的视频，实在不行，他考虑看能不能自己上了。
病房里顿时寂静起来，楚文君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映出玻璃窗上她自己的影子，没了旁人，眼泪瞬间就爬了她一脸。
在过去最艰难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了。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坚强，只是被生活的苦磨得几乎麻木而已。
每到绝望的时候，她都会问自己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只是想要活着，活出自己来。
最后，她一次次从绝望中挣扎出来，她已经很少哭，流泪有什么用？
只是今天她很放任自己，她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她的泪水不要钱般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会这样捉弄？
就是这么残忍。
这么不公平。
楚文君把脸埋进蔡正阳的大掌里，眼泪浸润他的掌心。
他指腹上的硬茧刺得他眼角发痛，泪水更是多了。
楚文君的全身仍然在颤抖，她用尽了力气，才让自己抬起头来，隔着模糊的泪光，看着蔡正阳。
可是，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文君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她发现蔡正阳的嘴巴有些干裂。
她抬起他那只手手，轻轻盖在他的胸膛上。
曾经，这只手充满力量。
可现在，甚至连她这个最爱的人的手都没有力气再握住，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角渗出来。
她低下头，发丝垂在蔡正阳的脸边，她小嘴轻轻地包含住他的嘴唇，用舌尖滋润他的唇瓣。
过了一会儿，楚文君才松开嘴，低头愣怔住看看蔡正阳的脸，就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眼睛一热，楚文君将脸贴了贴蔡正阳的脸庞，眼泪不断地流出来。
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知道外婆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小时候可以号啕大哭，现在，她却只能静静地流着眼泪。
寂静中，眼泪一点点往下掉。
她一次次，翻开与蔡正阳的相遇与相处的日子。
可是，快乐的日子竟那么短，回忆却如此漫长，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幸福，此刻全部呼啸着涌上心头，怎么也回忆不完。
不，她一定要让他醒来，要他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
以前，那么艰难的日子她都挺过来了，没理由现在选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