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手术室走廊,站着蔡正阳与他的几位战友。
身穿蓝色手术服的楚文君,不徐不缓走过来。
蔡正阳一把拉过她,用力抱了抱,随之微微一笑,亲了亲她的额头,“去吧,我就在外面等……”
楚文君抿了抿唇,显得紧张又不安,本来就是不太确定的手术。
摇了摇头,楚文君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颓唐的神情,微微挫败地叹道:“我心里没底,我……没准备好!”
仰头望去,蔡正阳紧紧抿着的双唇,显示出他内心的情愫翻涌。
“你一定会成功,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蔡正阳那双眼是前所未有的亮,仿佛浸入水中的黑玉,透彻晶莹。
“老婆,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你总是尽心尽责……那时候,我第一次在抢救室里见到你不顾一切与死神抢夺时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楚文君默默地看着他,不安的神色渐渐缓和,任由着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面颊。
稍稍有点迟疑,楚文君突然鼓足勇气踮起脚尖,轻轻吻上蔡正阳的唇角,坚定的说:“好,我定尽全力!”
柔软的唇一触即离,蜻蜓点水般,却在蔡正阳的心里,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愣了愣,他静静地看着楚文君,“进去吧!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
深吸一口气,楚文君突然低声说道:“我出来后,你可得好好谢我!”
蔡正阳深沉的眸子瞬间染上一丝笑意,那笑意深远,他贴着楚文君耳朵道:“好,咱现在就定好了,你上我下,你是家中女王!”
呃,楚文君笑容一僵,甩手即走。
这男人能不能不要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耍嘴皮子功夫啊。
蔡正阳满意地翘了翘嘴角,长长呼出口气,眸光深深远远随着那抹身影……
这里,早已经被清出了一片闲人免扰的禁地。
也只有军医院才能有着这样的手术环境了,没有着病人家属的哭哭闹闹。
做医生最怕什么,不是面对病人的生生死死,而是面对家属的期待。
医生,顶多只是向上帝借时间的凡人,哪里能够作出生或死的抉择,一切尽力而为。
一路的走廊都站满了人,凡是楚文君要路过的地方,都被自动的让出了一条路。
头一次被众人这么关注,楚文君享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真是有点像走新光大道的样子。
楚文君平面无表情地站在洗手池前,任由着洗手护士刷手。
坚硬地毛刷从指尖一点点往下,皮肤被刺痛的感觉早就习惯。
是啊,进过那么多次手术室了,以为早就没了最初的激动,心肠也早已经被无数的生死离别一点点磨硬,
似乎各式各样的病例,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牵动情绪了。
这一刻,温水冲过双手,楚文君却难以平静。
她闭目回想一遍病人病况,心中决断,睁开眼时已经一片清明。
再次正了正手术帽,将口罩系好,楚文君平静地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气氛很紧张,大家都都绷紧了神经,他们各就各位地准备好,等着她来开始。
那老教授竟然也进手术室了,他就坐在麻醉师旁边,远远地冲着楚文君点了点头。
有他压阵,至少可以保证参与手术的那些人能够认真尽责。
另外,军医院的院长、副院长,脑神经内科主任、外科手术专家、医生,甚至于蔡正阳他们,全部都站在了手术室隔壁的观察室里。
他们一致盯着墙壁上的大型显示屏,准备着一瞬不瞬的观摩楚文君做手术的全过程。
“开颅器!”
此时,楚文君眸光清冷,她缓缓深呼吸,冷静地伸出手,声音清冽,带着金属质感。
手术开始了,手术室面板上的计时器同时也亮起了时间。
没有丝毫的废弃的动作,手不颤不抖,楚文君沉静地钻开颅骨。
微微松了口气,楚文君接过手术刀和镊子,慢慢分离子弹周围组织。
楚文君的手又快又稳,她小心翼翼地将子弹周边一点点清理干净。
这子弹头存留于大脑中时间太长,早与周围组织发生了粘连。
每次剥离血管,周围的医生们比楚文君还要紧张,屏息凝神地看着,眼都不敢眨一下。
这个时候,楚文君眼里只看得见显微镜下的微小经脉,其他一切都视而不见了……
接下来,楚文君每剥离出一小块地方,都要屏息许久。
没过一会儿,楚文君额头就蓄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楚文君略一停顿,旁边的护士就连忙给她擦了擦汗。
控制面板上的时间飞速流逝,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好几次,还有人等不及率先出去吃了午饭。
楚文君也站得双腿发麻,停下手仰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骨节发出的咯哒声让人听了胆寒。
老教授不由皱眉,“楚医生,你已经手术了将近十个小时,我必须提醒你休息一下了。”
楚文君略略活动完毕以后,又埋头操刀,她头也没抬。
小心地夹起一点提起来,将已经坏死的部分切除,然后抬起头淡淡地回答:“我没事。”
全神贯注的情况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大家看着已经出来大部分的子弹,还剩下的尖头却缠绕着几根血管。
更要命的是,那几根血管的管壁在长久地异物磨损下,已经变得很薄,再也禁不住一星半点的损伤了。
老教授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紧盯着手术,此时也不由心里没底。
他见楚文君一动不动地举着镊子站了很久,像是没了主意一样,便忍不住出声问:“怎么了?”
楚文君却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从这里进入肯定要破坏脑组织,很可能醒来后丧失语言能力。可从这个角度,很可能会爆开这根动脉……这特么缠得太紧,没办法分开。”
老教授也皱眉,担忧地问:“那有什么办法?”
没有任何犹豫,楚文君抬起头来看着老教授,好似早就下定了决心般,平静地道:“立即给病人做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