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看自己,我们怎么通过别人看自己;我们怎么看别人,我们怎么通过别人看别人;展而扩之,自己,别人,都可能是更大的人文类型。
并不天然就是,自己看自己,就是自己,很可能是别人眼里的自己。你看到的常常是时尚标准的自己,也就是别人眼里的自己。
并不天然就是,自己看同一地区的别人,就是与自己相同的同一地区的别人。你看到的常常是本地区标准的别人。
并不天然就是,自己看另一地区的别人,就是另一地区的别人,你看到的常常是自己地区标准的别人。
在中国之内,就有很不同的人文类型,更不要说在世界范围了。我们时时生活在一个绕口令的世界里。
我要说的是,人文地理这样的杂志,常常可能会在绕口令里迷失一下,写的人,编的人,读的人,都有可能。
还记得香港某电视台的一个洲际旅行节目,特邀中国一位文化学者领游。当他踏上印度的土地之后,视事事皆落后,说出了当年英国殖民主义者的话。这是一个人文观察的劣例,如果萨伊德知道了,说不定会闹出国际事件。
出身巴勒斯坦、在哈佛执教的萨伊德的著名论述的大意是,所谓的“东方”,是西方眼里的东方。你以为萨伊德是个东方主义者?他对东方人同样严厉,尤其是当东方人用西方人的标准看东方时。
当我们对“亚细亚生产方式”耿耿于怀时,哈佛大学的张光直先生用人类学考古的事实告诉我们,亚细亚生产方式是世界普遍的方式,而欧洲的工业生产方式,则是一个相当特殊的生产方式。
言必称哈佛倒不是,而是萨伊德和张光直对我们的启示。我们观察一种人文类型,常常会简单以落后与先进去区分,这无疑会误会自己为客观。深而广的观察,需要的是设身处地。设身处地是种能力,它同对长远时空考察的能力融合在一起,才能判断现象。对作者、编者、读者,都是如此。
人文,好像自然的生物链,内部互相制约共生,我们如果堕入简单的相对两分,道德爱憎可以理解,却失掉了存在的整体。整体是生动的,是多极互联,这才是我们关注的。
《华夏人文地理》200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