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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凌静优的设计

听到夏天的衣服,她就想起香港,以为这大抵又是一场无间道,火辣女秘书加街头火拼。结果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香港,而是海南。

陆路没有同行,上飞机的只有他们两个。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中,凌泰一直在安静看书。飞机上暖和,他脱了西服,身上只着白色衬衣,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里面的肌肤隐约可见,光洁白皙如同骨瓷一般。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隐约发现里面似乎戴着一条银色项链,坠饰掩在衬衣里,看不清楚。

“怎样,有什么新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合上了书,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淡道,“这层衣料底下的光景你没有看过么?”

又用语言调戏她……她不过是羡慕他的肤色而已啊!

“冰激凌够吃吗?”他搁下书,取走她台面上的两个空盒,折叠之后丢入垃圾纸袋,回头见她头发上沾了一抹白色。他取出纸巾,很自然地帮她擦拭。

“我自己会擦!”她抗议,伸手去挡。

“没事。”磁性的男声随着倾靠过来的身体接近,干净浑厚的气息在空气里蔓延,她的心里不禁有些浮躁。正要再拒,他的动作却停下了。

她回头看见他半撩起她头发的动作,目光凝在她脖子的侧后方。

浅麦色的细腻肌肤上,有一个几乎快要褪去的红印。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是谁弄上去的。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看样子并不知情。

清隽的眉眼浮起一抹凉意。他松开手,一语不发地坐回去,一路再没说过话。

从车牌可知,前来接机的人来头不小,足可见凌泰的交际人脉。到达海南刚过中午,一行人招待他们吃了顿丰盛的海鲜,之后便开了间房让他们先去休息,顺便邀请他们参加晚上的饭局。

晚上对方那里多了个气派不小的领导,吃饭地点也上了一个档次。

对方好酒,拿了两瓶茅台非要和凌泰干一杯。

危瞳知道他在Z城应酬素来不喝酒,有时对方有要求也都是被陆路挡下。这回陆路不在,她心想这重任估计得她顶上。可是当手伸向酒杯时,却被身旁的人轻轻捏住。

他握着她的手放回桌下,同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领导大悦,旁边人顺势又满了一杯。凌泰笑笑,再度饮尽。

这么一顿饭吃下来,他前后喝了足有三四两酒,依旧面不改色。她暗暗钦佩他的酒量,结果饭局一散,他还没到酒店就在车上睡着了。

都说从酒品可以看出人品,喝多的凌泰很安静,往日总透着淡漠冷厉的眼睛闭上后,整张脸越发清隽柔和。行驶的车颠簸了一下,他身体微斜,头轻轻靠上她的肩膀。

她侧头,只看得见他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肩上沉重的感觉让她心里又有些浮躁,刚想小心地移开,身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她心里一喜,以为是凌洛安,结果来电话的是邢丰丰,找她周末喝茶。她没了心情,没聊几句就挂断了。

因为要工作,手机通常开着振动。一整天下来,里面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消息。

凌洛安那家伙居然真的不打给她!真是可恶!

车沿着海岸一直开,一边是灯火璀璨的酒店和夜排档,一边是深寂浩瀚的大海。她纠结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片刻后,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手机那头很安静,不像是在外面。女人声音妩媚,问她找谁。之后又告诉她凌少这会儿正在洗澡,她会告知有电话来过。

那女人说完就挂了,态度跩得二五八万,危瞳心里一下就烦躁起来!

狠狠地将手机丢到脚下,一回头,却发现凌泰已经醒了,这么安静的车内,电话里女人的说话声他不会听不见。他坐直身子,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将手机捡起,放入她手中。

见他没说话,她倒忍不住了:“凌总,你有话就说吧!”

他微微眯眼,眼神莫测地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勾:“让我说,说什么?人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在我面前一字一句维护他的人是你自己。你说,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想要订婚。”

“所以你现在是在幸灾乐祸?”她心里清楚自己这种情绪叫作迁怒,不过她忍不住……

“本来就是预料中的事。”他靠着椅背叠起长腿,修长的手指轻点膝盖,“没什么可意外的,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说得倒轻松!”

“危瞳。”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倒把她吓了一跳。记忆里,这还是凌泰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他素来高人一等,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对话,别人的名字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那双墨色的眼睛在车外流光的映衬下越发深沉浓黑,他倾身过来,扶住她的脸颊,一言不发地吻住了她。危瞳惊得瞪大了眼,当觉察到对方带着酒意的柔软舌尖正在撩拨她的舌尖时,才赶忙推开:“凌泰!”

他仍然倾着身体,并没有继续的意思,微凉的指尖自她湿润的唇上掠过,觉察到上面有自己的气息,嘴角又微微提起些许。

他在黑暗的车里看着她瞠目结舌的脸,淡淡道:“如此,无论今晚他在哪里,和谁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算吃亏。”

再度被占便宜的危瞳生气了半天也没敢对凌大老板下手。

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对着凌洛安的时候,一天一顿揍都是家常便饭,怎么到了他叔叔这里,竟不敢了呢!

后来回到房间没多久,凌洛安居然回了她电话。

他的声音有点儿哑,语调淡漠而傲慢地问她什么事。什么事?!周日把她搁在酒店不管的人是不是失忆了?!

不过目前她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凌洛安,刚才接电话的女人是谁?”

他似乎有点儿不耐烦,随便丢了句“朋友”,仍然问她有什么事。她心里的火当即就蹿了上来,说了句“没事”,就啪地把电话挂上了。

可恶的凌洛安,真当她好欺负啊!

周末回到Z城和邢丰丰苏憧喝茶时,她把这事说给她们听,两人都非常诧异地看着她,说她怎么就挂电话了呢!

“你当时就该好好审他,事后再想追究就困难了!”邢丰丰这样说道。

“这么听起来凌洛安好像真的很花心呢,有钱人就是女人多,你说他会不会……劈腿?”苏憧虽然爱看言情小说,可不爱渣男……

“他敢!”危瞳眯起眼,“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

和两个死党喝完茶回家,她在自家旧街的路口看见停在那儿的超跑。

她不想错过时机,便爬上车直接问那天电话的事儿。

“那天我在医院,她正巧来看我,在我洗澡时帮我接电话而已。”他的解释很简单,找不出破绽。

“你怎么会在医院?”

凌洛安轻轻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讽刺:“那几天我住院了,你不知道?”他告诉她,那天他送简薇妮去机场时,出了点儿小意外,之后被送进医院,等到伤口处理完毕回到酒店,才知道危瞳已经留言退房离开了。

然而那晚他打她手机,却一直都在关机状态。

“你住院了?没事吧!”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有点儿自责,“你怎么都不打电话告诉我,那几天凌泰很忙,我压根就不在公司,后来还去了海南出差!”

“凌泰?”他笑弯了桃花眼,“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他名字的?”

“也就私底下。你伤在哪里,好了没,让我看看。”

他拉住她卷他衣袖的手,摁在胸口:“伤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如果有兴趣,今晚给你看?”

“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好,正经点儿。其实我就是来看看你,晚上我还有个饭局,今天自己乖乖在家。”他搂过她,在她脸颊轻轻一吻,之后便将她送下了车。

夕阳晕黄,她纤长窈窕的背影被拉出长长的倒影。

车里,男子敛起了嘴角的弧度,那双风情的眼中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一丝笑意。

周一再去公司上班,果然从保安组的同僚那里打听到凌洛安入院的事,听说几个高层还去医院看望过他。看来他真没骗她!危瞳放心了,又欢乐起来。

之后她忙工作,他忙学业。话说读了五年大学的某人,终于要毕业了……约见面的次数少了,但凌洛安照旧会打电话给她,问她晚上吃什么,工作累不累。算起来,这恋爱也谈了近五个月。从一开始被动不情愿,到后面动心订婚,不得不说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

就连她老爹的态度也有所改变。话说她老爹也不容易,那么一把年纪的人,每次都去报亭买一堆八卦杂志回来使劲儿看。大抵是这几个月没从八卦新闻里看到凌洛安,对他印象有所好转,偶尔晚上也会问问她谈恋爱的情况。这天她在家吃饭,危老爹居然破天荒地说下周末他不去钓鱼,如果她想请谁谁回来吃饭提早和他说一声,他去买菜。

那天吃完饭,她被十一个师兄弟包围了。

“老爹的意思,难道是同意了?!”

“这不明摆着嘛!老爹都开口暗示请人回家吃饭了!”

“师姐,你是怎么说服老爹的?太神奇了!”几个师兄弟纷纷感叹,以老爹先前的态度,此次松口实在不易啊!

“老爹考察了这么久,哪能不松口!”危瞳还没开口,就被素来自誉为情场杀手的四师弟抢白。他交叠手臂,摸着自己棱角分明的下巴,认真分析,“这一松口,也就等于默认了师姐和凌少的订婚,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办喜事了!师姐,订婚归订婚,正式结婚前还是要小心,别弄出什么意外啊!你要知道,大着肚子穿婚纱可不好看——啊呀!”

胡说八道的“情场杀手”被危家大姐大一拳掀翻,其余师兄弟见状迅速作鸟兽散,该干啥干啥去。危瞳拍拍手,心情不错地回房洗澡。

待到危险人物离开,散开的十一人又再度聚拢,这回,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

“咱瞳瞳这次挺认真的啊!”被掀翻在地的四师弟斜躺在地板上松了松肩膀,那里还一阵阵的麻痛,“下手居然不轻!”

大家长吁短叹七嘴八舌。结婚不是小事,那个有钱少爷怎么看都不靠谱。他们倒还好,如果让大师兄知道,问题就大了。

“那就别把这事跟大师兄说!”三师兄果断开口,五、六、七、八立马附和。

“不行!结婚这种事不能隐瞒,怎么也要跟渃宸通个气!”二师兄拧眉,九、十、十一点头说是。

意见不一致,众师兄弟分成两派,渐渐从动嘴变成动手。

四师弟在旁观战,最小的师弟身手最弱又不爱打架,悄悄地蹭过去,躲在他身后以免殃及池鱼。

二师兄虽然身手好,但三师兄那里到底多了个人,一番武力较量后,众人一致听从三师兄——决定不说,打死也不说这事儿!至于渃宸从澳洲回来后他们是怎么个死法那是另一回事儿。

房间里,对此情况一无所知的危瞳正打电话问凌洛安下周末哪天有空,然后告诉他自家老爹要请他来家里吃饭。

“周末两天晚上我可能都有事儿。”他顿了顿又道,“不然,我把手上的事情延后?”

听他这么一说,危瞳连忙表示不用延,她知道他这个大学读得不容易,吃饭的事哪天都行,等他有空再说。

快要挂上电话时,他突然叫住了她:“危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片刻后又传来熟悉的调侃,“这几天不见面,有没有想我?”

她趴在床上,笑了:“一点点。”

“就只有一点点?”他似乎不满意,“危危,我可是很想你。”

那晚,她对着手机里跟他的合影看了很久。照片是他刚缠上她那会儿硬拍的。她正在吃饭,他搂住她的肩膀,整个人半挂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捏着手机自拍,唇还黏在她的脸颊上。她一脸不爽,他却笑得春风得意,眸光潋滟。

想着他那句“我可是很想你”,她心里甜甜的,痒痒的,突然很想见到他。抱一抱,亲一亲……恋爱这回事,果然很神奇。

关灯睡觉前,她终于打定主意,要把她和凌泰之间的事跟他坦白。

两个人如果真在一起,不应该有秘密。她希望,能继续这样和他在一起,没有隐瞒,没有掩饰,好好地在一起。

想通之后,危瞳长长地松了口气,压在心底许久的包袱似乎卸了一半。她捏着手机,甜蜜而忐忑地睡去。

第二天,凌洛安没来公司,凌泰也没有出去。她闲来无事,见陆路不在,拿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打僵尸。她第一次用陆路笔记本打游戏被发现时,对方相当排斥,不过最近这款游戏陆路没事也会玩,所以一直没卸载,对她私下动电脑也没再说什么。

游戏玩到最关键时,手机响起,她忙着点鼠标,没看号码直接接听。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对方让她留意自己的QQ邮箱,说有重要的视频要她查收。

电话很短,说完就直接挂断。

原本飞快点击着的鼠标停了下来,游戏场面一片混乱,僵尸一拥而上,吞没了满地植物,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两拍。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想了想,还是上QQ开了邮箱。片刻之后,她盯着打开的视频,呆坐在那里。

视频不长,只有二三十秒,画面不是很清晰,一看就知道是潜拍的。然而这二十多秒,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是一段性爱视频,上面的女人娇喘不断,动作间只看得见雪白的背部和凌乱长发,而那个和女人交缠着的男人——居然是凌洛安!

捏着鼠标的手指赫然收紧,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

她不停地深呼吸,努力让心里翻涌的愤怒平静下来。在关掉并删除视频下QQ关机的过程里,她将邮件正文里附带的地址和时间默念了数遍。

很明显,对方唯恐她不相信,于是留下了让她亲自去验证的时间与地点。

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疑惑她通通没办法思考。从下班到只身前往Z城南区高级别墅区的过程里,她始终安静无声。唯独下意识收紧的手指和紧咬下唇的牙齿,出卖了她内心的纠结与愤怒!

是的,她会去看,她要去看个清楚——即便事实真如视频里的画面那般不堪,她也要亲眼看到才会相信!

纤长的身影自别墅外墙利落地翻入,庭院的对面,华丽的二层别墅矗立在静谧的夜幕下。

她的目光,从停在车库里的那辆熟悉的超跑一路转移到别墅的大门。

门是虚掩的,像是知道有人要来。

里面很安静,空调打得非常热,她慢慢地朝里走,楼上隐约传来声音。垂在两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她看了眼楼上,放轻脚步走上楼梯。

走廊一侧的房门没有关实,有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声传来,握紧的拳头无意识地放松,再无意识地握紧,反反复复,直到掌心传来刺痛。

上一次见他,是一起去看电影,他买了情侣座,整整两个小时他一直搂着她,时不时地笑,在她耳旁说些挑逗的话。

这一次见他,却是全然陌生的刺目画面。床上的两人大约真的很急切,衣服都没有完全除尽,在明亮的吸顶灯下,不停地纠缠着身体。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在公司把他误以为是色狼。严格说起来,这已经不算是她第一次见到。但她却从来没想过,上床是这么肮脏的一件事!

他伏在她身上,闭着眼睛,像是非常享受,看不见的那部分在女人的身体里进进出出。

当看清他身下女人的那张脸孔时,危瞳差点儿叫出声。

居然是凌静优?!他的妹妹!他们两个乱伦?!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吗?!

她仓皇倒退,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在即将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突然顿住身体。

震惊、惶恐、茫然、痛心、难过……这种种复杂的情绪到最后转变为一股强烈的愤怒!自己的男朋友在楼上和其他女人上床,她就这么走了还像个女人吗?!

还是危瞳吗?!

她的视线在四周搜索,最后锁定了一只细长的古瓷花瓶。

她重新上楼,脚步飞快却无声,一脚踹开半掩的房门,举起那只花瓶:“凌洛安!你这个死变态!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俱是一惊,眼看花瓶朝自己飞来,他急忙俯身,堪堪避过。花瓶碎在墙上,凌静优尖叫一声,扯过被子,将身体掩住。

捉奸在床?

看着闯进房间的女人,凌洛安突然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果然只有她才做得出来,还是这么不像个女人。

笑完,他简单整了整衣服,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随手点了根烟,懒懒地靠在那里,戏谑道:“危危,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打断男人是很不道德的,离高潮……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哥……”凌静优缩在被子里,像是在羞恼。

“你、你再说一遍?!”她收紧的手指发出咯咯的声响,指甲已深深掐入肉里。

“危危,你真的要我再说一遍?”他笑得妩媚生花,连同肩膀都在颤抖,她却在那种笑容里一点点苍白了脸。

他盯着她,每一瞬的表情都没有错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原来——她也会因为他有这种表情!

她没有出手,走的时候声音冷得完全不像她:“凌洛安你这个败类!算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你!打你是脏了我的手!我们以后一刀两断,别再在我面前出现!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她一脚踢在门旁的饰品柜上,玻璃柜子晃动了几下,哐啷倒地,玻璃碎了一地,房间一片狼藉。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着深深吸了口烟。

其实他本想笑着反驳她,说在同一个公司,碰不到面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在看着她愤怒决绝的背影时,那笑容突然在他脸上凝住了。

“哥……”床上柔美的女孩又低唤了一声。

他侧头,投去的目光赫然变得冷冽:“你做的?”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凌静优原本柔怯的脸闪过一丝异色。

“哥,我不是……”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想辩解,却在看见他唇角的冷笑时停下。

“静优,我不是傻瓜,从你第一晚爬上我的床开始,我就知道那不是意外。”他掐灭烟头,眼底一丝温度都没有。

时间,倒退到他住院的那几天。

这几天,公司陆续有人来看他,但来的人里始终没有她。周日那天,他拨了一晚她的电话一直关机。耐性早已用尽,他绝不可能继续主动联络。

其实,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在等,更不想承认原来心中竟有想念!他希望她主动找来,主动关心他。是的,这么久以来,她主动找他的次数寥寥无几,或许她根本没有真正在乎过他。

越是等待越是生气,后来某天听说有个找他的电话时,其实他很高兴,只是不想让她听出来,结果她只丢下两个字就挂了。

那晚,他丢了手机,独自换衣溜出医院,找了间酒吧喝酒。

他没料到有一天,自己的心情居然会被这个女人影响!这太可笑了,一切不过是一盘属于他的棋,她只是这盘棋里的一颗棋子,他何必这么当真!

只是,从那天在温泉酒店被她拒绝后,他就时常有种莫名的烦躁!那是一种很难控制的感觉,无声无息地游走在他身体里,并不真切,抓不住也挥之不去。

更多的却是觉得可笑,明明是她的女人,身体却是别人的,连碰都碰不得!这算什么!

在酒店遇到简薇妮是个意外,心里也有过想看她反应的念头,但刚一出现就被他丢开。他凌洛安何曾这么幼稚过,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是了,他想他只不过是忘记了,她本来就是那人摆在他身边的棋子,他在演戏,她也在演戏。现在他只是掌控不了,这不是在意,而是素来高高在上的骄傲受到了挫败。

喝了几杯烈酒,他转而又笑了起来。

想想也真是无趣,何必呢?又不是真的喜欢她,这种样子还像凌洛安么!果然,天真装久了,人都糊涂了!竟然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

那个女人来也好,不来也罢,主动与否,真心与否,他都无所谓!

灯光昏暗的音乐声里,似乎所有的事都变得不值一提。他无声地笑,精致脸孔越发迷媚惑人。

酒喝到第十杯,来酒吧猎艳的美女妖娆地在他面前出现,奢靡的香水味在空气里弥漫,指甲涂成黑色的柔软手指自他肩上划过,放肆地游移到他胸口。

“一个人吗?”对方笑了笑,“我也是一个人呢……”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酒,迷人的桃花眼带着微醺醉意。

……

怀里的女人在进入酒店房间之后已经换了,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不过无所谓。

在那一刻,是谁都无所谓。

“静优,看来你在澳洲这些日子学了不少东西,是我妈教你的,还是跟别人学的?”凌洛安眯起眼,唇角带笑,但眼神却阴沉得骇人。

“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天晚上刚巧在附近,看见你喝醉很担心……后来发生的事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我是真心爱着哥的,所以我一点儿都没有不情愿,我——”

“静优,别叫我哥,我从来不是你哥。”他不想再继续这种对话,缓缓站起身,拎起地上的外衣,“其实你不必演戏,对我来说任何女人都无所谓。和别人上床也好,和你也罢,根本没有区别。以后,你可以继续做乖巧的妹妹,或者做一个顺从的女人,怎么样选择,你自己决定。”

他穿上外衣,毫不迟疑也毫无留恋地离开房间。

当耳旁再也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时,凌静优满脸的楚楚可怜才一点点退去,直至完全消失。

手臂上的疼痛仿佛刚刚才转来,花瓶的碎片在娇嫩的肌肤上划了道口子,血正从里面渗出来,而那个离开的男人却完全没注意。

也许就算注意,也不会关心。

她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受过什么伤害。可这一刻,她抚着那道流血的口子,心里却没有痛,只有无比的畅快。

再没有什么,比伤害一个她憎恨的人更让她愉悦的了。

这么多年,凌洛安身边来去这么多女人,她一个都没有恨过,只有她是例外!

那天晚上,当她在酒店从那名酒吧女手里接过凌洛安的时候,她心里竟还存着一丝天真的期待。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真心的表白,会换来那样的羞辱。

是的,她和凌洛安并非亲生兄妹,她从小被凌家夫人领养,接受各种优越的教育,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成为他完美的妻子。

她很聪明,当她觉察出凌洛安并不喜欢这个安排后,就在他面前一直扮演着完美的妹妹。乖巧顺从听话懂事,她做着他喜欢的样子,并在寻找改变他们之间关系的机会。

凌洛安酒量很好,虽常喝酒,但很少喝醉。

她想他应该不会介意。他抱了那么多女人,她也是女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将他扶上沙发,轻轻抚摸着他,在他耳边告诉他:哥,我一直都喜欢你,是女人喜欢男人那样的喜欢。今晚,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眼底现出疑惑,她想他应该认出了她,她喊着他的名字,吻上了他的唇。

过程比她想象的更加顺利,他的动作有些粗暴,甚至没什么前戏就直接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

衣物被他急切地扯开,当被强悍占有的那刻,她的身体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终于是拥有了。身体那么满足,可下一刻她却像是进入了地狱,因为粗重的喘息里,他在她耳旁喊出了两个字:危危。

每喊一遍,他的动作便会愈加激烈,仿佛要把她吞噬。

这是耻辱!

尽管他在事后没有说一句后悔的话,尽管后来他们在清醒时做爱,但她却一点儿喜悦感都没有!

所以,她暗地安装了针孔摄像机,留下时间地点,等她自己来发现!

“危瞳……”床上的年轻女孩忽而笑了,笑容柔美又纯真,“这只是一个开始。”

危家武馆的道场内,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已经持续了大半夜。这几天都是如此,周围邻居大约也习惯了。起初还有人上门投诉,后来不知谁从危家师兄弟们那里打听到危家闺女惨遭劈腿抛弃的伤心事,这才作罢。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危家大姐大正是因为某次上街买早餐不小心从三姑六婆的议论里听到自己被抛弃的事,才会持续对家里那十一个师兄弟展开“武力训练”……

她也只不过在第一晚回家躲在道场里喝光老爹的一瓶洋河大曲被某师弟发现时,口齿不清地骂了几句,结果这事第二天就弄得全街坊尽知。

失恋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大学时期短暂轻浅的恋爱少说也有两三段,每次都是男人先跑,可哪次都没有这次伤得重!

危瞳回去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一个几天前还说很想她的男人怎么就跑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了呢!最恶心的是,那人居然是他妹!

危瞳一拳把最小的师弟揍趴后,心情不爽地扬长而去。

去哪儿?

她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洗洗睡了。说到底只是失恋而已,又不是失身!况且她也不是没失过身,失身加上失恋……她算是死在凌家这对叔侄手里了!

再怎么烦心,班还是得上。早上照旧要去“清风望山”接凌大老板,晚上也得照样送回去。之前在海南被他偷袭成功后,她对他多了份提防。但凌泰始终淡然静默,仿佛从来不曾做过那件事。

危瞳这几天着实心情不好,想到每天要和凌洛安在同一家公司进出,说不定在哪儿就会碰上,心里非常烦躁,堵着一口气,找不到地方发泄。

这么闷堵的状态下,居然还有人前来挑衅!

这天是周六,难得休息日,她跟邢丰丰和苏憧去吃哈根达斯。一口气连吃四个球,她烦躁的心情才平息些许。不过这么狂吃两个死党都看出点儿问题,还没开口问,她就拍桌而起说了句去厕所。

哈根达斯所在的高级商厦一层专卖奢侈品,洗手间也是五星级的,里面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除了那个对着镜子涂抹唇彩的凌静优!

果然是厕所孽缘!

“哟,真是巧啊!”凌静优朝镜子里的女人笑笑。

危瞳白她一眼,推门进了格子间。

等她解决问题出来,凌静优又在刷睫毛,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想不到在这种高级场所也能看见你,现在保安的工资都这么高吗,连奢侈品都消费得起?”

危瞳洗手擦手,没出声。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哥给的分手费非常丰厚。”她刷完睫毛,软软一笑,“危姐姐,其实你算不错了,跟我哥的时间挺长,还混了个订婚仪式,以前那些姐姐可就——”

“你闭不闭嘴?”危瞳一脸踩到大便的表情。

“危姐姐,你何必——啊!”飞掷而来的擦手纸团正中她的鼻尖,危瞳用上了十成力,痛得她眼泪直流,“你居然敢砸我的脸?!”

“你该庆幸我手里的是纸团而不是铅球。”危瞳气焰凶猛,“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跟自己哥哥乱伦有什么可炫耀的?说这些话就想要打击我?你低能啊!像你哥那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送给我我也不要!”

“你——”

“别你了,再‘你’我打到你毁容!”

“你敢!”

“那来试试!”危瞳作势扬拳,凌静优惊叫一声,拽过自己的包包逃了出去。

平息怒气回到哈根达斯刚坐下,危瞳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她匆匆看完,那股在身体里堵了几天的怒气又腾地蹿起。玻璃窗外的马路边,红色小跑车降下车窗,凌静优朝她笑了笑,戴上墨镜缓缓驶离。

危瞳半秒钟都没浪费,说了句我有急事,抓过背包就冲了出去。凌泰那辆宾利一直都是她在开,以这车的性能想追哪辆车都是轻而易举的。

可惜,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是个马路杀手。考出驾照已有几年,但实际驾龄只有一两个月……

红色小跑是追上了,不仅追上,还追尾了……

大约是宾利的车头太硬,跑车的后车灯全部被撞碎,那一刻危瞳看着缩在车里的女孩,心里说不出地爽快。

逞一时之快的后果很严重。

一个小时后,危瞳因为拿不出车子行驶证和严重违章驾驶被带去了附近的公安局。红色小跑后端严重变形,凌静优一口咬定对方是恶意撞车,之后叫了拖车,存着看笑话的打算也跟去了公安局。

然而,还没等她看着什么好戏,得到通知的车主已匆匆赶至。

这是从澳洲回来后,凌静优第一次见到凌泰。

如果说凌家还有什么人是她打从心底里畏惧不敢接近的,那就只有这个表面看起来优雅成熟的叔叔了。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清雅淡漠的特殊气质,明明是温柔轻渺,却又偏偏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在他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要加倍小心。总觉得,那双墨黑的瞳即便只是匆匆自她身上掠过,也能将她压在内心的东西看个透彻!

从出现到交涉再到带人离开,只用了短短五分钟。他话不多,神情淡然,仿佛根本没看见她,只在拉起危瞳时,漾出短暂的柔软。

很短的一瞬,除了一直盯着他的凌静优,没有任何人觉察。

凌家小姐搅动着手里的纸巾,觉得自己身体里再一次蔓延开莫名的嫉妒和不甘。

凌泰开的是公司配车,奔驰S500。

危瞳一路保持安静。

假日开着大老板的私人座驾到处乱晃还发生严重追尾,导致那辆名贵的车被迫维修……她越想越郁闷,冲动害死人啊!

郁闷完毕,才发现凌泰不是朝她家的方向开。

“凌总,如果你还有其他事,可以让我下车,我自己回去。”

“我没事。”

“这条不是回我家的路。”

“我没说要送你回家。”

“……”

他报了个数字,见她不解,继续道:“车子的修理费用。”

“不是有保险公司吗?”她大惊。

“那是我和保险公司的事。”他侧头,淡笑,“至于这个数字,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他顿了顿,又道,“所以现在,我们找个地方聊聊这件事。”

凌泰最后开回了“清风望山”。

坐在色调清冷的公寓客厅,危瞳内心烦躁。

公寓的男主人一进门就进了房间,不知道是换衣服还是脱衣服,她真怕他等下出来时会来一句费用肉偿……不过撞凹个车头而已,居然要这么贵!她不吃不喝几年才能赚到啊!

想来想去,都怪凌静优那条短信!正当她对着手机咬牙切齿时,凌泰出来了,他将干净的白色浴袍和毛巾搁在茶几上:“去洗个澡。”

“……”他可真直接!

“换洗衣服我已经让陆路去准备了,他一会儿就过来。”他拉起她的手看了看,“伤口不深,好好洗干净。”

听他这么一说,危瞳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背有一处擦伤,血迹沾在袖口,暗红斑驳。

“小伤而已,没事!”

“去洗。”他直接下命令,见她眯起眼不悦地看着自己,又轻轻一笑,“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见过?”

危瞳脸红了,低低骂了句,拿起衣服走进浴室。

男人的浴室非常整洁,清一色男性用品。

她洗完出来,他正在沙发上工作。茶几上搁着喝到一半的咖啡,旁边是几份文件。他换了身烟灰色的居家服,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坐在那里温雅清隽,仿佛春日午后一幅和谐自然的画面。

听见脚步声,他起抬头,沾染了深邃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

危瞳拉拉领口,表示自己洗完了,只是不清楚陆路同志什么时候能把替换衣服送来。

“先过来坐。”他放下电脑,自茶几下取了个小小的医药箱,拿出两片创可贴,拉过她的手,小心地将伤口贴上。

她的手有些凉,他的掌心则温热,明显的温差让相触的肌肤格外敏感。眼见他贴完,她急忙想收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她抬头,面前的男人视线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眼底似乎蕴着一丝厉色。这次她学聪明了,他不开口,她就等在那里。

许久,他才缓缓道:“你看男人的眼光实在太差。”

他知道了?她心里一咯噔,目光无意落在茶几角落的手机上。刚才进浴室匆忙,忘记把短消息关掉,一定是被他看见了。

消息是凌静优发来的,大致内容是嘲笑她到现在居然还不知道她和凌洛安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凌家领养并自小尽心培养的未来凌少夫人,她和凌洛安的关系也不只这一天两天。无论凌洛安身边有多少女人,最后有资格跟他结婚的人也只有她。而她根本就是被凌洛安耍了,就连订婚也是他为了把她弄上床的一个手段而已。

危瞳突然想起上次来这间公寓时凌泰和她说的话。

他告诉她,她是他派到凌洛安身边的人,在对方眼里,她处在敌对位置。他也告诉过她,要保持头脑清醒。可惜那时候,她护短心切,加上对凌泰并无太多好感,所以硬是要对着干。

最后变成这样,实在是她自讨苦吃。

“凌总,你带我回来,只是为了嘲笑我?”

他微微眯起眼,唇角却似乎提了起来:“嘲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又是这样淡定自若的口吻,这个人仿佛从来不知道挫败是什么滋味。危瞳扭头想起身,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他拽着,人没站稳。对方的手指突然发力,她就这样被拽了过去,跌落在他怀里。

男人清爽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推着他的胸口想起身,他的手臂却缠绕上来,围住她的背,将她揽在怀里。

“乖,就这样待一会儿。”微沉的磁性嗓音自耳畔传来,他的气息撩动着她耳际的发丝,酥酥麻麻地痒。这样亲密的语气和姿势让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想使力脱离,却又听见他继续道,“比起五年前,这个拥抱不算什么。听话,你现在需要放松自己,就这样别动。”他轻轻梳理她背上的湿发,靠着沙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甚至能感觉到微微起伏的呼吸与胸膛里的心跳声,温暖有力。

她的确需要一个怀抱好好依靠,但这个对象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他。

感觉她还想挣脱,男人修长的眉压低几份,叹了口气,声音听似平淡,却又震撼性地在她耳边响起:“危瞳,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

凌大老板可谓一语惊人,短短十一个字,就成功让她僵在那里不再动弹。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一句比一句震撼。

“五年前那晚,其实我只是送一个喝醉又不知道家在哪里的女孩去酒店住宿。结果……”

“别开玩笑了凌总,你可是男人!”她在他怀里抬头,对上他仍旧清淡的目色。

男人握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指轻轻展开,看似随意地在她指尖一一掠过:“你是不是太小看自己的身手了?”

惊骇中……

“危瞳,那晚我挨的拳可不少。”

继续惊骇中……

“再好好回忆一下当晚的事,然后告诉我,准备怎么对我负责?”男人神态平和,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危瞳愣了很久,好半天才从这个猝不及防的“真相”里回神。她有些呆呆地“啊”了一声,随后抓住了一个漏洞:“既然是我强迫了你,那你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当场要我负责!为什么天不亮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跑了!”

“我后来回来了,不过你已经不在了。”他触摸着她的脸颊,“没看见我留给你的纸条?”

“呃……”她又被震撼了,“什么纸条!我没看见啊!上面写了什么?”

他眸色微暗,隔了片刻才慢慢道:“没看见就算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想好该怎么对我负责,然后再来告诉我。”

这个狗血的真相让危瞳傻了。

之后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回忆当晚自己如何主动勾搭引诱,如何缠着他去宾馆开房,如何饿狼扑食般将他放倒,如何压迫而上行××○○之恶事……

可惜,脑袋里仍是一片糨糊。

想得太专注,连陆路来了都没有觉察。直到听从凌泰的吩咐将衣服换上再出来时,才猛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对他负责?五年前,他一个二十六岁的正常男人,就算被女人放倒又怎么样!

说到底也是他占了便宜,难不成他跟她一样还是处不成?!

听完她这个问题,正缓缓穿上西服外套的男人看了她很久。

那深邃莫测的眼神让她心里阵阵发虚。

他走过来,微微俯身,在她颊边吻了吻:“很好,看来我们,谈到重点了。”

危瞳:“……” B4aaU0lHohB7Wy/KrnwY+caah/jM94gNJwxMbSKOYf39cd3l1ekMgFnFvccTDn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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