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瞳醒来时病房已经没人了,她倒像个病人一样躺在床上。一旁柜子上还搁着早餐,是装在保温杯里的咖啡和鲔鱼三明治。
感觉是留给她的,但她猜测这应该是凌泰的早餐。一个三明治下肚,她没觉得饱,干脆取了外衣出去觅食。
刚走进电梯,一个男人喊着等等,加快脚步跑了进来。
“谢谢!”对方很客气。危瞳看了他一眼,身着白大褂,板寸打理得十分神清气爽,应该是这里的医生。她打量那人时,那人也正打量着她。危瞳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电梯抵达一楼,她正要踏出门时,被对方的两个字终结:“危瞳?!”
“呃……”原来真的认识,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只是一时仍想不起他是谁。
见她疑惑,对方不由得失笑:“小瞳瞳,不过五年不见,你就认不出我了?”
小瞳瞳……危瞳抽了抽嘴角,这么恶俗的称呼,也只有他才会叫!
十分钟后,两人在医院对面的小餐厅坐下。危瞳忍不住打量他,以前留着齐肩长发,整天逃学泡在游戏房和酒吧的混混如今成了大医院的医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实在不能怪她健忘!
当年陈郁是那条街的常客,有时也兼职酒保。听闻他不是本地人,习惯独来独往。他们差了几岁,背景也不同,严格来说不算是朋友。但那阵子她晚上也时常去那条街混,时间一久就和他熟了。
那夜意外发生后,她曾为了找男主角去过那条街,不过再没碰见过陈郁。听人说,好像被家里人揪回去了。
今天见到面,才知道当年是他父亲亲自来Z城逮人,直接将他打包送去国外读书。巧的是,学成归来还不满一年,就又碰上了。
异地重逢旧友,自然有很多话说,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直到凌泰打来电话。
“我在对面吃早餐,现在就要回去了吗?……驾照?我有啊,不过考出来之后就没开过,现在基本忘记了。”危瞳试图说服对方,不过没啥效果。
“我现在经过餐厅门外,你出来拿钥匙,车停在地下车库,十分钟后在医院后门等我。”对方淡淡地下达命令。
她让陈郁稍等,随后飞快出了餐厅,路边停着辆黑色轿车,后座的车窗降下,男人漂亮优雅的脸露了出来。他一夜未眠,不过看起来精神不错。能回Z城,估计事情已经解决了。
她接过钥匙,返回餐厅打算和陈郁道别。还没开口,对方已用颇为敬佩的眼神看着她:“你居然真把他搞定了!小瞳瞳,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她头上顶了个问号:“你在说什么?”
“说他啊!”他扬着下巴,看向玻璃窗外的车子,“刚才那个极品男人!当年他出现在酒吧那夜,我们不是还打赌你能不能和他说话超过十分钟吗……”
虽然已过了五年,但这件事陈郁仍记忆犹新。夜店那种地方,很少见到这种气质的优品男。一般来这里的男人,不是为了找女人,就是为了找男人。可他却只是一个人坐着,眉宇清隽,面容温雅,神态却淡凉。
有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清贵出尘。
在第N个女人上前搭讪失败后,他和危瞳打了这个赌,至于赌什么,连他自己也忘了,唯一清楚的反倒是这个陌生男人的脸。
当时她已经有十成醉了,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结果不知怎么的,居然真的和人家说上了话,后来客人多,他一时忙没注意,再回头看时,那两个人都不在了。当时陈郁也没想到,那晚竟然是他在酒吧的最后一夜。
他回忆完,却发现危瞳站在那里,像是僵了:“没事吧?”
危瞳隔了半天才找回声音:“你的意思是说,刚才车里的那个男人……五年前曾和我在酒吧里聊天?……你确定你没看错人!”
“看错?靠!我陈郁什么眼神!何况那种男人,见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你以为谁都能生那样一张脸出来……”
陈郁话音未落,危瞳已经冲了出去。
她一口气跑进医院大门,大脑此刻已经当机,几乎一片空白,只有手脚在机械运动,眼睛不断地四下搜索。
她终于在大堂找到了熟悉的背影!
那个人正走进电梯,侧头不知在和陆路说些什么,神态轻淡温和,却自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气质。
陆路惊讶地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女人,还没开口就被她一把推到旁边。危瞳按住凌泰,直接将人推入电梯,紧接着凶巴巴地赶走了电梯里的其他人。
她随便按了个钮,转身盯着他:“你说,你五年前是不是去过老城区的渡岸吧?”
男人墨黑的瞳深沉清冽,仿佛一池不见底的寒潭,随着她的话,视线自上而下地将她笼罩,仿佛无形的锁,在她周遭发出细微声响,将她紧紧困住。
“你到底去没去过?”她火了。
“你知道了?”他面上仍旧平静,只是眼眸深处,慢慢起了波澜。
这个问句让危瞳心里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也破灭了。她低低哀号一声,抱头蹲在地上:“居然真的是你……原来你早知道了……等等!”她又腾地站了起来,揪住他的衣领,“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香港那次。”他拉下衣服上的手,收在掌心没有放开,怒火中烧的她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那岂不是三四个月前?!你那时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现在这算什么事?才和男朋友订婚,却发现男朋友的叔叔曾经和自己有过一腿!别说凌洛安知道后会怎么样,就是她自己也没开放到大小通吃的境界啊!
电梯的门开了又关,他重新按下楼层,待到达后,将一脸颓败正发呆的人拉了出去。
“等一等。”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他没回头,继续朝病房走去。
“我让你等等!我要你说清楚,为什么早知道了却不说?还看着我和凌洛安恋爱,莫非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她说了那么多话,却不见他停下脚步。他是个冷静成熟的男人,也拥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背景和地位,甚至如果他说那一晚是你情我愿并不存在任何责任这种话,她都可以理解!
但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可以这样淡漠?
难道在他眼里,她这个过客只是无聊夜晚的消遣工具?用过了就丢弃遗忘了,即便再见面认出她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他的态度让怒火在她的身体里肆虐,她手腕用上了力度,强拖住他:“凌泰!该死的你给我停下!我要你说清楚!”
前方的人脚步突然顿住,他回过头,黑眸一片深邃,情绪莫测难辨。
她的肩膀被抓住,男人的唇压了下来,有一点儿凉,却出乎意料地软。
危瞳愣在那里。
他的气息干净而浑厚,纯粹清澈,与凌洛安的完全不同。
他亲吻的动作很温柔,如轻软的羽毛拂动,如果不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发生在他们之间,她几乎要以为这是情人宠溺呵护的吻。
她没有闭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眉宇,僵硬的手正要推开,他已睁眼放开了她。
“现在,冷静了没?”贴近的距离让视线的落差增大。他薄唇微动,气息暖融,唇上面还留有她的温度。然而他凝视她的目光却如此淡,仿佛刚才吻她的人并不是他。
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将散开的发丝理顺,又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如果冷静了,我们谈一谈。”
Z城。
某私人会所包厢内,刚得到S城那边最新消息的助手正一一向他的老板汇报。最后,那人停了停,犹豫着该不该把最后一件事也一同汇报。
“有事就说,你知道我不喜欢藏着掖着!”灯光昏暗的包厢沙发上,五官精致俊美的年轻男子正摇转着手里的红酒杯,深红色的透明液体在玻璃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那双带着不悦的迷人桃花眼。那人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麻烦,着实令他有些头痛。
“是……是关于危瞳小姐的。”他低着头,到底把监视者在医院看到的情况说了。
许久的沉寂,长到他几乎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自己的汇报。然而,清脆的碎裂声赫然响起,红酒洒了一地。助手微微抬头,发现自己老板的脸色比想象中更加难看。
“再说一遍,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是……是五年前一次——一夜情。”虽然监视的人没听到他们谈及此事,但因为两人不同寻常的态度展开了追踪调查,结果就查到了陈郁这个人,并从他的口中套出了整件事。
助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沙发上眼神阴郁狠厉的男子,大气都不敢出。
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老板这种表情,不过是女人而已,照以往的经验,他根本不可能对危瞳真正上心。他也是因为想着这点,才敢把实情说出。早知道他这次这么在意这女人,就该把消息嚼烂了吞下,死也不说!
凌洛安缓缓伸手,重新取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上红酒:“那两个人现在呢?”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算时间,现在应该快到了。是……危瞳小姐开的车,他的助理负责把人引开……”
“行了!”他捏着杯子,满面戾气。
那助手不敢久留,打完招呼,匆忙退出了包厢。
车速不快,危瞳一路都没说话,坐在副驾的男人撑着额角,同样缄默,像是要给她一个安静整理思绪的环境。
中午在病房,她所有的恼怒情绪在他一句话之后消散于无形。
“这件事说出来你觉得会有什么好处?对你,对我,还是对洛安?你不是不知道我和洛安的关系,也应该可以想象这件事会令你们之间产生什么后果。我不介意做不择手段的事,但你应该会介意。”
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眉压得很低,神色稍淡。微勾的唇角似笑非笑,眸色深沉,仿佛有一些更加深层的东西在里面,但她却偏偏看不明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改变就很难恢复,我不希望你后悔。”他的视线锁着她,她所有微小的反应都躲不开他的眼睛。
“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才会在事后用不告而别的方式消失!她在心里恶狠狠地补充,他要敢说是,她就立刻揍他,管他是不是老板!
“意义是双方的,建立在你和我拥有共同想法的基础上。”锁定着她的视线移开,落在窗台一缕跳动的阳光上,“单单是我,怎样都不会有意义。还是等哪天你希望它有意义的时候,再来问我吧。”
谈话到这里结束,危瞳的怒气是没了,可情绪却更混乱了。
这个初夜对象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究竟是五年前的她太牛叉,还是五年后的她太逊?五年前她只用一晚就搞定了他的身体,可五年后她怎么也搞不定他犀利的唇舌和冷静的头脑。
危瞳最后总结,凌泰这个男人着实可怕!
他太深沉太睿智太从容太成熟,她在他面前,就像个傻乎乎的小女孩,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就连她的拳头,也像是冲动小青年才会使用的道具。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她终于想清楚了:这样的男人,能避就避,绝对不能正面交锋,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年那件事,反正都过去了,那就干脆让它永远过去,他不提,她也不提,就此烂在肚子里!
她依照他的吩咐,直接送他回了“清风望山”。
“车你开回去,明天准时来接我,这几天你暂时当一下司机。”
“凌总,这么豪华的车,我怕停我那里会被人砸。”她语气凉凉地说。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会儿,轻轻淡笑:“那么,车停这里,你人也留这里,如何?”
“你什么意思!”毛躁的人到底没忍住,又奓毛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他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近她。迫人的男性气息袭来,优美的薄唇近在眼前,危瞳慌了,脊背紧紧地抵在椅背上,抿紧了嘴。
他淡淡一笑,手从椅背越过,取了后排的笔记本电脑,推门下车前,朝她缓缓道:“开回去吧,明天别迟到。如果真被人砸了,我也不会让你赔。”
看着那男人修长优雅的背影,危瞳发泄般地将脑袋磕在方向盘上。
他、他居然用言语调戏她调戏她调戏她!
真想揍他真想揍他真想揍他……可是偏偏不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超级烦躁啊!
陆路中午回到公司,发现保镖兼司机的危瞳,脸很臭。
虽然不知道她和老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昨天对他不礼貌是事实,他搁下文件,端着总裁助理的架子刚教训了两句,原本窝在沙发上装死的女人赫然直起身子。
她从小茶几上取了罐加多宝,揭开,一口气喝光,随后捏着那只空罐举到他面前。单手一用力,那只坚硬的罐子在吱嘎吱嘎的噪音中逐渐萎缩,这一刻,陆路只感觉自己的心肝也如同这只罐子一般萎缩、萎缩……
不是铝制的可乐罐,是铁质的加多宝罐啊!
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可怕的女人示威完毕,又抱着手机跌回沙发装忧郁。
从上午到现在,她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给凌洛安打电话?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虽然她是想让它永远过去,烂在肚子里。可她不是擅长掩饰的人,心里有事,肯定会被凌洛安看出来。
到时他问起,她怎么可能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吃饭约会?!
她有想过主动把这件事和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但一想到事件男主角的身份,这想法就自动消失了。
这让她怎么开得了口?!
那人可是他的叔叔啊!
想到这里,缩在沙发上的女人忍不住一声低吟。她丢了手机,捂住眼睛,把自己埋进了沙发中。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好尴尬、好烦躁、好……好想找个人揍一顿出出气啊!
助理室内的陆路,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危瞳一直忧郁到下班,她跟着凌泰走入电梯,电梯停在二十八楼,凌洛安走了进来。
“嗨!”他今天穿了件紧窄的烟灰格子短大衣,裤脚笔挺,更显得他身体挺拔,腿长腰瘦,帅气逼人。
随着他的进入,狭窄的电梯里立刻弥漫开一股矜贵诱惑的香水味。他朝凌泰打完招呼,那双桃花眼比平常任何时候都含情脉脉地落在危瞳身上:“危危,我可是等了你一天电话,你看你,昨天回来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啊……”她发了个无辜的单音。
他低低笑着,边说边勾住她的肩膀,抚着她漂亮的长发,手指在其间缠绕玩耍:“静优说想请你吃饭,赏不赏脸?”
“静优?不是吧……”不安的思绪暂时被这个名字打断。若她没记错,订婚那晚见到的这位凌洛安的妹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现在主动请她吃饭,难道是鸿门宴?
一个湿热的吻落在她额角,暧昧的声音在电梯里显得格外惹耳。她捂着额角瞪了他一眼,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有人在还敢这么放肆!
她本想退开些,但肩膀上的手顿时紧了,将她按在怀里的力度强到出乎她的意料。
“凌总,你也听见了,今晚难得我妹妹开口,是不是给个面子早点儿放我女朋友下班呢?”凌洛安的目光移向电梯里的另一个人,原本侧身对着他们的男人转过头来,他比凌洛安还高一些,就这样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他的视线从按在她肩膀的手扫向她的脸。
一个简单的注视,却令危瞳无端地有些心慌。果然凌泰说得没错,事情说出来并没有好处,这种尴尬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大小通吃这种事真不适合她……天知道他每次这样看她,她的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他们在床上翻滚的画面,想象力丰富真不是件好事!
她想死……
“这不是你第一次影响我保镖的工作。”凌泰容颜静冷,“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公私不分。”
“都下班了还这么一本正经。你也可以一起去啊,反正静优也好久没见你这个叔叔了。”
“静优?”他似笑非笑地眯起眼,“我见她的次数似乎真的不多。”
“别麻烦了,凌总的伤还没有好。这样吧,我先送他回家,之后再过去,反正来回一趟而已,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要真让这两个男人一整个晚上都待在一起,她会更累……
说话间,她感觉肩膀上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仿佛要深深地陷进去。俊美至极的脸孔带着惑人的笑,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种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片刻,他的手赫然松了。看着她的瞳色似乎有些凉:“危危,你可真是个好员工。”
赶到凌洛安所说的会所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正值下班,路上比她想象中的更堵。
开着凌泰的宾利,她又不敢乱超车,只能一路“龟爬”,凌洛安倒也没打电话催她。
会所包厢里,晚餐尚未开始,一侧的沙发上,黑发黑眸的柔美女孩乖巧地靠在凌洛安身边,就像一只听话的宠物狗。随着凌洛安的话,时不时笑几下,或者娇嗔着捶打他。
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凌静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看了过来,凝视了几秒钟,随后柔柔一笑。那时危瞳正脱下厚实的羽绒服,里面穿着单薄的贴身卫衣,她长年练武,身体素质很好,冬天基本就是里一件外一件。
小小的卫衣将她圆润的胸线和浑圆的纤腰勾勒得分外动人,她取下盘发的发圈,柔软的茶色卷发轻盈披下。
她一边走向沙发,一边笑着说抱歉,明亮的水晶灯光映着她熠熠生辉的脸孔,凌洛安的目光赫然被吸引过去,仿佛被什么东西黏着住了,转移不开。
她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感觉惊艳的女人,起初会觉得她太凶悍,完全不像女人。了解之后却发现她可爱而且单纯,与他身边那些心思缜密矜持的女人完全不同。
还有她的笑容,古人曾说“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他觉得就应该是这种感觉。她根本无须开口,只要静静地那么弯眉一笑,恐怕这世界上没有几个正常的男人能拒绝得了。
一夜情……心头又浮上这几个字,胸腔间涌起的不快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个女人的嘴唇身体,曾被那个人抚摸过亲吻过,连他都没有碰触过的私密,曾被那个人身体的一部分贯穿过。那一刻,她在他身下是怎么样的呻吟,表情是欢愉还是痛苦?
想起今天在电梯里那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怒意再度在他的身体里翻滚,或许他不该继续在这个局里和她纠缠下去!
她,还有那个人,随便他们干什么他都不再理会,也许这样才是正确的!
凌静优的笑容在发觉凌洛安的情绪变化后慢慢淡了下去,她轻轻地推了推他,一个“哥”字还没叫出口,他就赫然站了起来。
危瞳看着几步跨到自己面前的人,堪堪收住脚步,这才避免相撞。
然而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他拥进了怀里。手臂的力度很紧,拥抱来得突然,她整个脸都埋在他的肩窝里,差点儿被闷死。
“凌洛安……”她挣扎着叫了几声,对方又突然放开了她,随后脸颊被他的双手捧住,一个深绵的热吻席卷而下。带着烟味的舌尖强行闯入,掠夺她的气息,蛮横霸道,最后甚至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她扑腾了半天才推开他,这家伙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凌洛安!你禽兽病又发了?怎么老这样,你妹还在呢——”
话没说完整,下颌已被他捏住,那双素来诱惑迷离的桃花眼此刻竟闪着冷厉的光:“记住了,你是我的。是我凌洛安的女人!”
危瞳后来想明白了,月圆夜,又变身狼人,这种事大约得习惯了才好……
这顿饭吃得很不像话。
饭前被骚扰,旁边还有个看戏的,后来饭吃到一半去洗手间,在洗手时,又遭人“袭胸”!
危瞳愕然地看着前方的镜子,那里面映出了站在她身后正摸着她胸部的那个女孩面无表情的脸。
危瞳僵了……
这是在干什么!
凌静优神态安宁地收回手,开口道:“手感不错。”
“……”她该说谢谢吗?果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
然而对方轻柔地笑了笑,再度道:“危姐姐,你是在哪家做的?”
“……”危瞳看了眼对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看出那笑容并非真的如此善意。她笑了笑,抽了张纸一边擦手,一边回道,“谢谢,我爸妈做的。”
“原来危姐姐的爸妈是做整形的,那改天真的要登门拜访一下呢!不过危姐姐,就算家里是做这行的,你也得小心啊!我哥手劲可不小,假货毕竟和真货不同。别一不小心,爆了……”
她“啪”地丢了手纸,敛起笑容:“你在找碴儿?”
“姐姐,女人生气是会变老的哦!”女孩眼瞳清澈,嗓音轻柔。
“老?”危瞳对着镜子抚了抚自己光洁柔滑的脸孔,挑起眉梢朝凌静优说道,“姐姐这不叫老,叫成熟!起码该发育的都发育好了!”说完,她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凌静优的胸部。是的,凌家小姐长了张水水润润、赏心悦目的脸蛋,黑白分明的眼瞳唯美得犹如春天山涧的碧色潭水。只可惜,胸部不怎么给力。
“凌妹妹,如果你真有这方面的需要建议你直接去韩国,那里的隆胸技术比国内的要好。至于姐姐这个,原装货!你要喜欢呢,姐姐不介意让你再摸一会儿,只是你得明白,你摸多久都不会和我一样。人类嘛,又不是哈利·波特,对吧!”
看着凌静优渐渐僵住的唇角,危瞳长长地吐了口恶气,转身离开。光动嘴不动手,今天这位凌家小姐可真是走运了!早就听邢丰丰说过有钱人家变态多,原以为一个凌洛安外加一个凌泰已经够了,结果一家子都是变态!
要不是看在凌洛安的面子上——她就直接动拳头了!所以说动心这种事最麻烦,可恶的凌洛安!
凌家小姐从洗手间出去后还是那张笑容盈盈的乖巧脸孔,跟凌洛安娇嗔地说着话,跟危瞳笑得亲热,那演技绝对是影后级别。
这顿晚餐吃得时间挺长,凌洛安本来还想着后续,只不过娇柔的凌静优说她头突然有些痛,想要回家。
“没事,你送她,我有车。”
“他那辆欧陆?”他问得浑不在意。见她点头,眼底又掠过些微妙思绪。
危瞳并不知道,那辆宾利欧陆GT SPEED,是凌泰的私人座驾,别说公司里的那些司机,就连他最忠心的助理陆路,都从来没有开过。
凌静优系好安全带,发现驾驶座上的人仍盯着后视镜,不知在看什么,眼神有一些阴沉。
“哥。”她很小声地叫了他。异常乖顺的语调,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怜爱。
“嗯,走了。”他启动车子,慢慢驶离停车场。
路上,凌静优朝他撒娇:“哥,回去陪我在沙发上看电影好不好?”
“你头不痛了?”
“人家不是头痛啦……”她露出些羞涩,“其实人家是那个来了,刚才在危姐姐面前不好意思说。”她看着他凝视前方的脸庞,慢慢靠上他的肩膀,“哥,你像以前那样抱着我在沙发上陪我看电影好不好,这样我就不会痛了……”
“好。”他随口应了声,视线却始终在另一张浅麦色的素净脸孔上。
这几天,凌洛安令危瞳有些困惑。他时而热情如火,时而傲慢欠抽,种种表现简直堪称行为艺术,难道凌少准备转型做文艺男青年?
事情得从六天前的晚上说起,那晚手机响起时危瞳刚刚爬上床,电话是凌洛安打来的,她看了看闹钟,已是深夜十二点。
这天是周五,凌泰难得晚上有饭局,她跟完全程后还得送他回“清风望山”,等到家已经十点多钟。几天接送下来,凌泰似乎已完全习惯,知道她每天早晨都会在固定时间等在楼下。之后让她载他去咖啡吧吃个美式早餐,也会顺便给她买杯咖啡和蛋糕。
危瞳以前都是吃中式早餐,看他每天咖啡面包的觉得矫情,结果自己吃了两次也上瘾了。实在是那家的曼特宁非常香醇,早上不喝上一杯总觉得不舒服。
就她观察,凌泰的右手腕应该差不多恢复了,可车的事他一直没提,仍理所当然地把她当作司机。换作以前她一准会提加工资的事,现在嘛,她最多和陆路抱怨几句。那位凌大老板唇舌如此犀利,目光如此深沉,她不想自讨没趣。
电话里,凌洛安很简洁地说道:“我在你家街口,出来。”
“凌少爷,现在几点了!”
“出来!”他加重了语气,“否则我就自己敲门。”
丫的真是欠揍!果然是少爷不知道保镖女的苦,半夜三更搞什么!她火了,在睡衣外随便裹了件羽绒服,拨拨凌乱的发,踩着棉鞋就出门揍人去了。
走到街口不见红色小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辆超跑,最新款的奥迪R8 V10 Spyder,嚣张而霸气地停在夜色里。
她裹紧衣服爬上车,还没发作,对方就启动车子,飞快地驶入夜幕。
凌洛安带她去了凌氏旗下的温泉度假酒店,衣服用品之类的自然不用她操心,他甚至连泳衣都帮她准备好了。取卡进房时,已近凌晨两点。
危瞳对他说,这是赤裸裸的绑架!
“我今天生日,想从凌晨开始就跟你在一起。”在她关门时,他侧身闪进房间,将她整个人圈在墙上,“我只开了一间房,你该不会要我睡走廊吧,我可爱的未婚妻?”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上,却没有看见意料中的戒指。
精致的长眉皱了起来,他有点儿不悦。
危瞳注意到他的目光,自己解释道:“钻石太大了,我总不可能睡觉也戴着。”
“是吗,上次在公司也没见你戴。”他魅惑一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我是做保安的,戴着那么大颗戒指怎么工作?”
“你总有你的理由。”他捏住她的下颌,昏沉的套房内只有他们两人,她就在这里,在他面前,再没有比这更令人舒心的事情了,“算了,这事不跟你计较,不过我现在想要我的生日礼物——”他的唇低了下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深深吻住了她。
她火速地推开了他。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还干柴烈火,这事依邢丰丰的说法就是一准“被吃”!
“别闹了,都两点了,让我睡会儿,你也回你房间去睡!”危瞳觉得就算看在以往被揍的次数上他也应该懂得适可而止。
然而他并没有适可而止,他握住推他的手,用力朝墙上一摁,整个人再度压了上来。双唇间的呼吸炽热,舌尖热情探入,厮磨纠缠。
两个人谈恋爱这么久,她也不可能真像刚开始时那样动手揍他,以前通常威胁几句,推搡一下,他就作罢了。可今晚的凌洛安有些不同,她可以感觉出这个吻里的占有欲,他的手甚至在她的身上游移起来。
手指带着十分的技巧,宛如灵活的蛇,并没有探进里面,只是隔着单薄的睡衣一寸寸游移。
渐高的体温让他身上的香水味变得越发诱人,他的唇触碰着她的脖子,一点一点细微地轻咬,激起她莫名的战栗。
这细微的反应自然不可能瞒过他,他的身体愈加紧密地贴了上来,挤压着怀里的她,惑媚的眉眼间尽是撩人的风情,还有逐渐涌起的情欲:“危危,别担心,我只是想要让你放松……”
放松个屁!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放松下来!偏偏这种时候,她又想到了凌泰。想到在医院时,他淡淡地看着她,眸色深沉却语调淡凉地说:你知道了?
还有五年前那个支离破碎的模糊夜晚。照陈郁的说法,主动上前搭讪的是她,那么最后究竟是他扑倒了她,还是她扑倒了他呢?
……
身上的手开始解她的睡衣扣子,她飞快地握住那只手:“凌洛安,今天就算了,你回自己房间吧,好不好?”她不是保守,只是那件事还没来得及消化。
叔叔和侄子……每次一想到他们两个的关系她心里就烦躁……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凝视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和不悦,语调有一点儿嚣张,“难道身为未婚夫,连这点儿权利都没有?”
“权利?”他的语气令她恼火,“肯不肯给你是我自己决定的!你别把用在其他女人身上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那张精致漂亮的俊脸,逐渐散出一种张狂的傲慢。他的手指轻佻地划过她的脸庞,“危危,你可考虑清楚了。要知道,Z城的女人们都排着队想爬上我的床呢!你就真的不想试一试?”手指经过她小巧的下颌,顺着颈脖向下,朝她半露的胸口而去。
轻佻的手被她毫不犹豫地打掉:“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最讨厌的就是他以前那些风流史!别说今天不肯,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肯!他想把她弄上床,就慢慢等吧!
他低头看了她很久,最后低声哼笑:“危危,可别忘了,这两个字是你说的。”
威胁她?她眯起眼,也笑了笑:“是啊,我不会忘,你自己别忘记才好!”她拉开门,“回房吧,少爷!”
第二天上午,危瞳自己去泡了温泉。
经过一晚,心里的气消了不少,不过她没打算主动找凌洛安。邢丰丰说过,男人和女人的第一次吵架,先妥协的那个将注定在以后这段恋爱中的位置比另一个低。
他本来就够傲娇了,再顺着他,她以后恐怕连一点儿主动权都没有了!这实在违背她强悍的原则。试想有一天,她和其他娇媚的女人一样,穿着性感表情妩媚地依偎在他身边,张着诱惑的红唇喊一声:“凌少!”
得!这情景她想想就发寒,还是免了!
这里是整个酒店的贵宾专用温泉,几汪碧池建在石林与翠竹之间,非常安静雅致,除了她基本没有别人。没泡多久,便看见从远处走来的熟悉身影。他穿着泳裤,身上随意披着块白色浴巾,于是第一次见他展露身材的危瞳终于明白他那么喜欢脱别人衣服的理由。
他的身材确实很好,精壮的线条,没有一丝赘肉,肤色也很健康,搭配那张精致的脸孔,非常养眼。她正思忖着凌少主动找来,她要说些什么,结果那条窄窄的石林小道上又出现了一位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
她穿着白色的比基尼,早春还是很冷的,这里又是室外,她居然连浴巾都没拿。那脚步轻盈得,那腰身摆动得,简直像走在夏威夷热辣的海滩。
“洛安!”她笑着叫了他一声,“你干吗拿我的浴巾,自己又不带,不知道我会冷啊!”
哐!危瞳像是被人捶了一下。什么情况!
“危危?”两人走到水边,凌洛安这才像刚看见她一样,桃花眼流光潋滟,“原来你自己下来了,怪不得刚刚打你手机没人听。”
“洛安,介绍一下吧?”危瞳没开口,美女倒开口了。
“危瞳。”他言简意赅,“简薇妮。”
简薇妮又是一笑,大约凌洛安如此介绍让她很满意,她朝危瞳略一点头就进了隔壁的池子。凌洛安朝危瞳说了句“我过去陪她聊聊”,就也跟着进了隔壁池子。
危瞳始终没出声,坐在温热的水里看着对面两人。
很愉悦的聊天,非常靠近的距离,时不时推推肩膀打打头之类的肢体动作……丫的,现在这算什么状况?!
难不成,他这是为了昨天的事故意气她?
凌洛安,你有这么幼稚吗?
两人聊了十来分钟,虽然暧昧,但始终未见过分到能令她出手的举动。之后简薇妮似乎有事,取了浴巾围住身体匆匆离开。她一走,凌洛安就进了这边池子,见危瞳正眯着眼睛看自己,在她被热气氤得红通通的脸上摸摸:“怎么了,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不会就这么不理我了吧?”
语气神态十分正常,还是那个凌洛安,看来是她想多了:“那女人是谁?”身为女友,还是要问一声。
“一个朋友,正巧遇上。”他笑得眉宇飞扬,“我的危危吃醋了?”
“滚!我才不会吃你的醋!你那么多红颜知己,我要吃醋我不淹死!”
危瞳以为这次的事只是偶然,却没想还有后续。
凌洛安带着她在温泉酒店住了两天,那位简薇妮也一直都在。因为危瞳和凌洛安的房间不同,通常出现的情况是,她去敲他的门,没人在。之后遇见他和简薇妮在一起,他又说没找着她。
都怪这人半夜三更把她带出来,她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电偏偏又用光了。
这事总让她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可又偏偏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
周日中午三个人一起吃饭,快吃完时,凌洛安说简薇妮没有开车过来,下午临时要赶去机场。因为机场和Z城市内是不同方向,所以他让危瞳在酒店等他。
下午她在房间看了会儿电视,手机没电又不知道他的号码,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等了三个小时都没见他人。等到傍晚五点,她不耐烦了,换上衣服拿着手机去前台给他留言说自己回去了,又让人帮她找了辆出租车,自己坐回Z城。
这趟打的让她大出血,她在心里骂了凌洛安一百遍。当晚手机也没充电,吃完饭直接洗洗睡觉。
哪知这天后凌洛安一直没主动打电话给她。上班后凌泰饭局增多,她跟着进进出出,之后还陪他出了趟差,基本没回公司,也没和他碰上面。
大抵是南苑计划启动,凌大老板变得相当忙碌。这天早上她刚起床,就接到了陆路的电话,让她立刻准备几件夏天的衣服,说要出差,还让她提早半个小时出门,接到老板就直接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