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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办公室动作片

作为一位毕业后在社会上游荡了一整年的碌碌女青年,危瞳终于凭借邻居的姨妈的小妹的老公的兄弟这层裙带关系,在凌氏找到了一份适合她的工作。

这位大叔是凌氏保安部分组组长,之前凌氏发生“内乱”,一位保安大哥骨折入院,位子空缺,这才让危瞳捡了便宜。

她也算认真,去凌氏之前,她在短时间内从各渠道打听了一遍有关凌氏的种种八卦。她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据闻,凌氏是家族企业,集团的所有关键位置都被姓凌的掌握了。

又据闻,凌氏很大,超级有钱,是城中四大集团之一,主事人却作风低调,从不接受任何采访。

再据闻,凌氏内部纷争不断,尤其是“凌太”和凌公子,明争暗斗多年,让人不胜唏嘘。

再再据闻,凌氏的女职员个个貌美如花娇艳欲滴,随便拉一个打杂的小妹出来都能参加电视台举办的选秀大赛。

再再再据闻,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应届毕业生挤破头皮地想进凌氏工作,然而最后录取的只有区区一百人。

……

因为渠道有限,八卦的来源不外乎家里家外那些好友邻居、楼下卖水果、街口收旧货的……

不料霉运当空照,就算她如此敬业,上班的第一个月还是出了事。

事件很简单:她把凌氏的公子给揍了。

后来邢丰丰和苏憧问起这事儿,她觉得完全不能怪自己。那天轮到她值夜班,一组四人,两人蹲点看监控,另两人负责巡视整栋大厦。

凌氏集团大厦有三十层,巡视下来估计要大半夜的时间。这向来是保安部最不受欢迎的工作,轮到的人一般都只坐着电梯上下一回,从不认真巡视。

危瞳上班的这些日子,作为凌氏有史以来第一位女保安,享受到了一众男同事的保护,主要工作就是在监控室看看监控屏幕,给大家买买下午茶,其余时间发呆聊天随意。

这让好动的她差点儿闷出内伤来,现在难得有活儿干自然不遗余力,拿着钥匙卡一层层一间间地细细巡查。

凌氏主要是做房地产项目,城内最有名最奢华的几个楼盘皆是凌氏旗下产品。近几年发展更是迅猛,逐渐进军酒店业和旅游业。

危瞳对这类与自己生活没什么关系的商业信息素来懂得不多,只晓得隔壁阿成哥想买房想了六年,结果却因为年年飙升的房价至今还住在他们那条旧街。

她还记得老爹为庆祝她进凌氏工作请客吃饭那天,她去请阿成哥时,对方那忧愤的表情和语气:“凌氏?!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凌氏,弄什么贵族楼盘,开发什么温泉建什么度假酒店,弄得Z城房价连年翻涨!那个叫‘清风望山’的高层公寓,居然卖到五万块一平方米!简直是要我们老百姓的命啊!”

多亏了阿成哥的碎碎念,让危瞳对凌氏的了解又有了一个质的升华。

当然,这时的她压根不知道,就在半小时之后,她的人生也将发生质的变化。

说来也巧,保安部的男人们之前没怎么让她做事,危瞳至今在凌氏见到的最大的人物就是保安部部长。其他一概不认识,自然也没人跟她提及凌氏高层某大人物的特殊癖好和习惯……

所以,当二十八层某间办公室深处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时,危瞳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她踹开反锁的办公室门,借着电筒的微光和落地玻璃窗外的隐隐月光,清楚地看到沙发上双手被绑、正一脸痛苦地挣扎着的女人,还有衣衫半褪正压在女人身上做禽兽事的男人!

危瞳一巴掌把男人拍了下来……

“浑蛋!是我!”挨揍的某色狼愤怒地吼道。

“打的就是你!”拳打脚踢……

事后,当事人之一询问危瞳在那一刻的心理活动时,危瞳用犹带回味的神情慢慢说道:“憋了快一个月,打得真是过瘾……”

某当事人:“……”

后来危瞳才知道,她打的人是凌氏公子,那位传闻中和“凌太”明争暗斗多年的凌氏少东——凌洛安。

凌洛安在危瞳面前的初次亮相,委实有些瞎眼……

事实证明,在办公室玩带剧情的“爱情动作片”是不明智的,不仅会危害自身,还会危害到别人。

危瞳被炒了,连解雇信都没收到,在值班的另几位同事赶到事发现场的同时,被脸上青青紫紫的凌公子当场开除……

诡异的是,在被炒掉后的第三天,危瞳再度收到了凌氏集团发来的一封录用通知单,还是原来的工作,薪金待遇也没有任何改变。分组组长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懂这算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新的通知单是凌氏某个高层直接下发的,而这位高层的地位显然高于凌家公子。

那天,危瞳捧着通知单复职,笑得眼都没了。

一旁的男同事们纷纷躲避,保安部人人都知道,危瞳的杀伤力不仅限于拳脚,她的笑容更加“可怕”。平日里素净的浅麦色脸蛋一旦笑起来,又可爱又性感,简直明艳得不可方物。可是凌氏规定,公司内部尤其是同组人员不许恋爱,男人们不想跌落深渊,只能纷纷避走。

对于这些背后原因,危瞳不想多做探究,反正工作没丢,她照样在保安部轻松地过日子。

虽然她如此轻松,但组长大叔却轻快不起来,以之前的经验来看,得罪凌氏公子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这位少爷人长得好看得紧,脾气却坏得很,又任性又跋扈,却偏偏很受女孩子欢迎。不过他从来不懂什么叫君子风度,就算对方是女的,只要他看着碍眼,照整不误。

危瞳的保安工作自此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任务,例如连续三夜独自一人巡视整座凌氏大厦;被叫到某部门对着一大箱情书找一封署名为×××的信;在吃饭时接到通知说有工作,而等她整座大厦晃悠下来早过了午饭时间……

到最后直接发展为接到凌公子电话召唤,令她火速赶到二十八楼,可当她在办公室外等接见等了几个小时后,凌洛安才晃着悠闲的脚步从电梯出来,一脸诧异地问她怎么还在这里?

危瞳默了……

危老爹说了,出来打工就是要受气的。反正基本上都是体力劳动,危瞳没其他长处,就是身体素质好,跑跑站站完全能应付。

其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危瞳第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比实际薪金多了百分之二十,并提早结束试用期,成为凌氏的正式员工。

不用说,这项通知也是凌氏某个高层直接发下来的。那天,她捧着工资单,不禁对那位神秘的高层有了些好奇和感激。

工资是涨了,工作的变态程度也开始与日俱增。

好在凌氏公子目前还在大学修课,并不是天天都在办公室,危瞳总有些喘息时间。

那天是周末,危瞳应两个死党邀约,去野生公园进行两天一夜的露营以作发泄。

近郊的野生公园非常大,时常有厌倦了都市生活的年轻人来露营过夜。上午,当危瞳顶着个大包努力朝露营地所在的山腰爬去时,一旁的邢丰丰和苏憧一起挨过来朝她挤眉弄眼,说旁边有个绝代帅哥已经瞄了她很久了。她们还说,和他一起的那些人一看行头就知道来头不小,光一件运动开衫就足够抵她们三人全部的行囊,绝对是富家子弟!

危瞳回头,那伙人距离她们不远,大约七八个,有男有女,都很年轻。果然有个穿着红色运动装的年轻男人正侧头看向她们这里,他身材挺拔,头发染成棕色,鼻梁上架着副墨镜,举手投足间气质不凡,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连摘墨镜的姿态都格外优美。

对方见她看了过来,桃花眼一瞪,那飞斜的长眉蹙在一起。他的五官出众精致,眼底却流露着不加掩饰的骄傲和嚣张。

危瞳在心里轻轻叹气,看惯了对方在公司里的正装打扮,突然换了身这么休闲的运动装,她起先居然没认出来!顺便小小感叹了一下对方可真是帅到家了,简直像是杂志上的服装模特,甚至可以用美来形容。

邢丰丰和苏憧看得双眼放光,不断推着危瞳想让她上前“搭讪”。

她瞥了她们一眼:“他就是凌洛安。”

两人立刻就蔫儿了,开始啧啧感叹,说明明就是个绝代帅公子啊,怎么就这么变态呢,难道是下半身用太多造成脑缺氧了吗?

这句生动而形象的描述是危瞳原创的。创作这句话时,邢丰丰和苏憧正在讨论凌氏公子是当年与她发生一夜情的那个人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之后危瞳就很粗犷地回了这句话:“啧啧,如果一个下半身用太多而造成脑缺氧的傲娇变态是我当年一夜情对象的话,我明天就去东陵寺出家……”

她不想影响自己露营的心情,于是揪着两个女人,避开了。

哪知,最后还是没避掉。

大雨下起来是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那时所有人都睡着了,山腰的露营地上帐篷不多,除了危瞳和凌洛安两帮,就只有山壁附近的两三帮人。

天气预报里并没有说有雨,这雨来得又突然又大,水开始往帐篷里灌的时候,危瞳醒了,接着便听见不远处的人慌乱叫喊的声音。

她推醒身旁两人,敏捷地跃出帐篷,大雨倾盆而下,虽然是夏末,但这种风雨交加的深夜也让人冷得够呛。

出事的是凌洛安那伙人的帐篷,他们搭的位置离坡地很近,现在所有人都拥在山坡边上,似乎在朝下面喊着什么。

她上前随便找了个人问了下才知道,原来是下雨时几个女生的帐篷漏水,她们想带着睡袋去男生的帐篷躲雨,结果其中一人在黑暗里看不清路,脚下踩空滑到坡地下面去了,现在几个男的正沿着坡救人。

危瞳正要上前帮忙,就听见斜坡处一声欢呼,原来滑下去的女人被连推带拉弄了上来。下着大雨,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见一个红色身影正在坡下继续推着那个女人。突然一道雷电闪过,眼尖的危瞳瞥见坡下那人脚底借力的石头正慢慢松动,她心下大叫不妙,立刻拉开了那个动作缓慢的女人,俯身探出手臂,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袖。

雷电中,她看清了对方的脸,对方也看清了她的脸。

凌洛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几乎没有犹豫就去甩她的手,企图把她的手指从自己衣袖上剥离。

“你个白痴干什么?”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不用你帮!别以为来这套我就会原谅你!”凌洛安显然没发现自己已经处于险境。

“你脑子有洞,谁要你原谅!”

“这套我见得多了,你给我松手!”

“你变态!”

“臭女人!你骂谁?”

“就骂你!”

“……”一旁的几只落汤鸡被他们吵蒙了,正发着愣,凌洛安一个使力,结果危瞳的手指没甩开,他脚下的石块却松脱了,他的身体飞快下坠,连带着危瞳一起跌下了山坡。

“臭女人!看你做的好事!”

“变态!早知道摔死你算了——”

落汤鸡们齐齐扑到坡边,只听见对骂的声音随着下坠的两人一路远去,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去医院的救护车里,危瞳披着毛巾打了个喷嚏,旁边有人鄙夷地嗤笑:“活该!”

危瞳余光一瞥,随手将用过的纸巾丢在他脸上。

“干什么?”

“垃圾当然是往垃圾那里丢。”危瞳扬眉。

“你说什么?”某帅哥怒。

“怎么,想打架?”

这句话引起了某人很不好的回忆,片刻沉寂之后,救护车内乱作一团。凌洛安原来只是手臂有擦伤,到了医院却连额头和小腿一起挂了彩。

危瞳处理完擦伤的手背后,只听见一旁的急救处理室不断有叫骂声传来,一会儿说要报警,一会儿说要找律师告她。

她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开始后悔刚才怎么不出手重点儿,这么聒噪的男人,应该直接打昏。

过了一会儿,急救处理室的护士跑出来,四处呼叫凌洛安的家属。他之前同行的几个朋友还没赶到,处理室外就她一个,正当她想上前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凌洛安的家属。”声音入耳,危瞳竟有片刻恍惚。

非常优雅的嗓音,声音清晰,带了一点儿磁性,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从小到大,她所有认识的男生嗓音都是粗犷豪迈的,她从不知道男人的声音居然能好听成这样。

她上前两步,对方正和护士说着什么,男人穿了件烟灰色的西服,里面是白色衬衣,领口微敞,袖口整洁,那衬扣一看就价格不菲。他的侧脸很干净也很漂亮,眉眼异常清俊,薄唇优美。与人说话时,神态淡然,却有一丝温柔,让人情不自禁地将目光专注于他,转移不开。

对方说完,似乎注意到一旁的她,转身朝她走来。

“你的伤口严重么?”男人的视线笼罩过来,那气息也笼罩过来,空气里仿佛有不知名的夜花绽放。

危瞳回神,扬了扬自己的手背:“小伤而已,没事。”

“那就好。”他淡淡一笑,正巧这时又传来处理室里凌洛安的叫骂声。他眉头似乎蹙了蹙,危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他已经朝她微微颔首,说了句谢谢,随即转身走向处理室。

谢谢?

凌洛安明明就在骂她,他怎么还和她说谢谢?

等领了药,跟来医院的警察同志简单交代了一下事件经过,已是半个多小时之后。

踏出医院时,天已微亮。

初秋的爽朗空气将她整夜的疲惫一扫而空,她伸了伸手臂,朝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一辆烟灰色的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玻璃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目色平淡地看着她说:“上车。”

危瞳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衣裤,犹豫不决,对方却再次道:“上来吧。”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陌生男人的车,车内是胡桃木色的装饰,空间很大,脚下铺着米白色的地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着脚,旅游鞋实在太脏,把地毯都踩黑了。

“没关系。”他明明在开车,却似乎看到了她的细小动作,“去哪儿?”

半夜出意外后,她的行囊已经由邢丰丰和苏憧一并带走,那两人现在应该已经到她家里了。危瞳报了地址,车子很快驶入车道。

时间尚早,路上基本没什么车,玻璃隔绝了风声,车内很静。

“洛安额头和腿上的伤是你弄的?”对方突然开口问道。

“对,是我弄的。”危瞳眯起眼,该不是要兴师问罪吧?

“怎么弄的?”他凝视前方,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我们打架,他打不过我,自己摔着了。”

“他打不过你?”男人优雅的唇似乎弯了弯,危瞳不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然而他接下来却说,“不错。”

“……”这人真是凌洛安的家属?看他的年纪,应该三十岁不到,莫非是他哥哥?可她之前并没听说凌氏另有一位公子。

“没必要担心。虽然在公司他是你上司,但这是在私人时间发生的事,我不会兴师问罪的。”

“你是他哥哥?”

男人微微抿唇,没有回答。之后车内又重新陷入沉默,危瞳靠着柔软的椅背昏昏欲睡,不知不觉车子在一条老旧的窄街外停了下来。

“不用开进去,里面太窄,车子不能进。”危瞳很有礼貌地跟他道谢,他朝她颔首,似乎又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好好工作,凌氏从不会亏待有能力的员工。”

危瞳很收敛地“哦”了声,目送车子离开。

走进老街没几步,就被邢丰丰和苏憧一左一右逮住:“刚刚那是谁啊!那车一流哦!”两人揪着她,非要她交代。

“那只变态的家属。”危瞳当然知道那车子一流,2008款的宾利欧陆GT SPEED,三厢六档手自动一体,官方报价438万的豪车。所谓低调的奢华,一般不懂车的人根本想象不到这个价格。

这天,两个死党一边感叹着凌氏果然是个好地方,一边照旧去她家骗吃骗喝。

周一上班时,组长大叔递了个信封给她。

“又炒我?”凌家公子不仅变态,还很小心眼!

“不,是调职。”组长大叔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身旁其他的同事也同样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调去哪里?”危瞳眯起眼。

“调去凌公子身边。”组长大叔把信封递给了她,“从明天起,你就是凌公子的私人保镖了,无论他来公司,还是去学校,都要跟着……”

“呃……”

据说,现年二十三岁的凌家公子目前正在Z城X大经济系读四年级……

正常来说,读到大学四年级基本就没什么事了,反正该修的学分都已修足,剩下的只有实习和玩。

但从危瞳手上这份资料来看,这位凌公子的学业并不轻松!如果这最后一年不好好地努力,恐怕真的会毕不了业。

资料往下看,是凌公子的日常作息时间和常去的玩乐场所:高尔夫俱乐部、私人会所、桌球俱乐部、酒吧……基本上不到凌晨不会回家。

而组长大叔告诉她,她的首要任务就是让他每天能在半夜十二点之前回家。当然,作为她加班加点的回报,她的工资也会再度增长百分之二十,而且工作日仍是周一至周五,周末两天她可以休息不必管凌洛安。

即便如此,危瞳仍觉得任重而道远。

收到新任务的当天傍晚,危瞳在公司外的路上看到了熟悉的烟灰色宾利,车窗降下,车内的男子朝她颔首:“上车。”

危瞳不觉得意外,早前就从八卦知道凌氏是家族企业,他既然是凌洛安的家属,当然也在这里工作。

“回家?”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黄昏的光晕里,清俊的眉眼风情如画,却又淡薄如雾。

危瞳点点头。车子启动,还是跟上次一样,车内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她的呼吸声都特别惹耳。

“凌老板。”没几分钟,受不了安静的她还是开口,“凌公子真的需要一个贴身保镖吗?”

“你知道我是谁?”男人反问。

“我也只是猜猜。上次你让我好好工作,回头我就收到了调职命令。”

“既然是命令,那你应该知道,需不需要你不用考虑。你只需把工作做好。”他的声音仍旧优雅富有磁性,危瞳却分明感觉到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场。

“新的工作要求和待遇你应该知道了,具体细节在后面,自己看一下。”他示意她翻页。

危瞳又埋头去看。

所谓私人保镖,就是从他出门开始跟着,跟着去学校或公司,跟着吃饭,跟着下午茶,跟着晚餐以及后续的所有活动。把对方的一切行动以及行动对象记录在案,并定时汇报凌公子一周的活动记录。

不用说,汇报对象一定是她身旁这位家属先生。

除增长的薪金外,上面还注明工作日的车费以及餐费都可以报销,不得不说,这待遇相当优渥。

“每周六下午,我会在公司旁的乔安会所三楼。”

危瞳想,他这应该说的是每周汇报的时间和地点,她怕自己忘记,想找笔记下来。结果翻了半天包都没找着笔。

“用这个。”一旁的男人递来一支钢笔,银色的外壳,触感光滑微凉。他的手很大,骨节均匀漂亮,手指修长,肤色偏白,非常好看。

“你两周来一次就可以,从这星期开始。如果哪天我不在,会提前通知你。”见她记完,他又开口,“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危瞳转头看他,“为什么找我做这工作?”明知道凌洛安看她不顺眼,天天整她,这么一来不是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变本加厉继续整她,天天整,往死里整……

男人的薄唇轻轻提起微毫,笑容虽淡,但眸底却染上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因为他打不过你。”

“呃……”真是好答案,她是不是该鼓个掌?

这天凌洛安上午在学校有课,于是早上八点,危瞳便出现在了凌家大宅外。她报上名字后黑色大铁门缓缓打开,她沿着车道一路走进去,正巧看见凌洛安在取车。

两三天时间,他的伤还没完全好,额角和手臂还贴着OK绷。

一见到她,那种跋扈嚣张本能似的一涌而出,颇有点儿凶狠和不解地看着她。

估计这事他还不知道。

“早!从今天开始我负责你的安全问题,如果给你带来不便,请不要介意。”危瞳语调平整,像在背书。

“神经。”他瞪她一眼,转身跳上座驾,拉风的红色小跑车飞快启动,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危瞳工作的第一天,被“工作”甩了……

好在凌洛安的行程她都清楚,一个小时后,她便在X大某教室外找到了里面熟悉的身影。

凌洛安这两天都有课,她估计也得在学校里过。时间并不难打发,她本来就好动,一个人也能蹦跶。她计算着凌公子下课的时间,去操场跑了两圈,后来看见有人在打篮球便在一旁看了起来。

上午一切顺利,可惜凌洛安很快就发现了危瞳的存在,午饭后开始和她打游击,在校园里开着他的小跑招摇过市。可怜的危瞳只追到一排尾气,于是下午她改变了战略,开始贴身跟踪。

提问:一个打架打不过她的纨绔公子能否跑过她?

危瞳靠在红色小跑上,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人,有点儿兴奋地问:“还跑么?刚刚算是热身,现在正式开始?”

“……”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跟着你,这只是工作,你忍耐一下吧。”危瞳收紧五指,很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况且,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也不想用暴力解决啊!打架也挺累人的……”

“……”

这一天,凌家公子被制得死死的,晚餐后他本来约了其他几个哥们儿带美眉去俱乐部打牌,可身后多了个危瞳自然不可能尽兴。在其他几个哥们儿一再八卦询问那个不远处始终用专注敬业的目光看着他的女人是谁时,凌洛安怒气横生,搁下美女和兄弟,走了。

这晚,他破天荒在十点多就回了家。

这晚,凌公子失眠了,他翻来覆去许久,最后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次日,危瞳在某条僻静的街角遭到围攻。

大白天的,几个男人突然从角落闪了出来。原本一脸不爽的凌公子很随意地伸了伸懒腰,走到一旁靠在墙上,满脸看好戏的嚣张神态。

危瞳数了数,对方一共五人,个个人高马大,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并且步步逼近。

“凌少,你这个保镖长得不错嘛,胸是胸腰是腰的,肤色还这么性感,你就真舍得?”对方笑得很放肆。

凌洛安低头笑了笑,将墨镜取下,美美的桃花眼显示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同一时刻的危家。

危老爹正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生包围着,据说昨晚他们家曈曈将近十一点才到家,他们正八卦地询问危老爹曈曈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却被告知只是新工作的要求而已。

男生们听了个大概,都觉得凌家公子很嚣张,应该很难对付,估计他今天会耍一点儿小手段。

某人猜:金钱利诱!

立刻有人反驳:应该是男色诱惑!他们家瞳瞳素来对钱没概念,倒是对男人挺那个什么的……

另一人猜:表面谈和,背地从男厕落跑!

第三人猜:宅家,干脆哪里都不去!

……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完,有人总结:以上各项都可以使用,只要别笨到学电视里找人围殴就行!他们跟危瞳混了这么多年,每次就算吵架也只敢迂回作战。

理由很简单,因为打不过。

别说是三四个围攻,他们的最高纪录是十一人齐上,结果惨遭滑铁卢,养伤养了好几天……

此时那个僻静的街角。

五个男人已被放躺在地,凌洛安脸色铁青,危瞳松了松手指,一脸不高兴:“都说打架很累人的,害得我早餐都消耗掉了。凌洛安,请我吃午饭!”

“……”

转眼到了周末,第一次的工作汇报不能马虎。周六下午,危瞳吃过午饭,早早去了乔安会所。

这是家大众会所,面向所有人开放,只是价格贵得离谱,来去就只有一些消费得起的熟客。

三楼几乎没人,偌大的厅堂显得有些空旷,非常安静,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开来。

那人就坐在窗边座位的外侧,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静静洒落。他的黑色西服搁在右手边的座位上,仍然是白色衬衣,领口微敞,衬扣完整地扣好。桌上搁着一台小小的笔记本,左手边是一杯咖啡,旁边还有两块装在盘子里的蛋糕。

他注视着屏幕,右手不时地敲打一下键盘。阳光落在黑色的玻璃桌面上再折射到他脸上,他的脸孔漂亮得有点儿不真实,眼神依旧很淡。

细细看来,其实他和凌洛安在五官上有一点儿相似。同样线条完美,气质卓然。不同的是,一个美得很嚣张,一个却美得很内敛。

危瞳摘下贝雷帽,先恭敬地说了声您好,随后便将记录着凌洛安一周活动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他头也没抬,接过笔记本搁在一旁,说了句:“坐。”

危瞳在他对面坐下,等着他看。结果等了半小时,他仍旧在忙自己的事。她有点儿坐不住了,挪了下屁股,对方立刻觉察到。抬起眼,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不喜欢咖啡?”

她愣了愣:“我以为这是你的?”

“我的已经喝完了,这杯是给你叫的。”他将咖啡朝她推了些许,“如果喜欢,蛋糕也可以吃了。”

蛋糕很可口,咖啡很香醇,阳光晒在身上又暖又舒心,她的心情顿时好转。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合上电脑,开始看她的笔记本。简单浏览后,他问她:“麻烦能应付么?”

他似乎很清楚凌洛安那些不安分的小动作。危瞳想,与其说她是私人保镖,不如说是能以暴制暴的监督者。

“只要是跟体力有关的工作,我都能应付。”而且,自从群殴事件之后,凌洛安似乎安分了许多,不再找她麻烦,偶尔还会和她说话,或者问她晚餐想吃什么。由此可见当初的调职是多么明智,对付那位少爷,暴力才是王道。

“多看着他点儿,辛苦了。”他薄唇微扬,整张脸瞬间温柔起来。

这一刻,危瞳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她开口问道:“老板,你有女朋友了吗?”

她看到他皱起了眉,眼底掠过一抹不悦。

危瞳心想还好自己及时刹车,她原本是想问他有过一夜情没,但考虑到正常人的承受能力,作罢了。毕竟,他这样的身家摆在那里,人又如此优雅漂亮,不可能缺女人和一夜情。

她拨了下头发:“是我唐突。”

“没有。”他将笔记本递还给她,“我只是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谈论私事。”

“我们都见过三次了,怎么算是不熟悉的人。”危瞳一脸坦率。

他看了她一眼,那双墨黑漂亮的眸子再度放淡,没有说话。他伸手招来服务员,一个水灵的年轻女孩脸红红地走过来,一边报价格,一边偷偷看他。

他是常客,显然这里的服务员对他很熟悉,但整个买单过程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冷漠得近乎残忍。

真是奇怪。

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人,却仿佛不自知般,目光和神态总是显得淡然。就仿佛晨间弥漫在湖面的渺渺轻烟,看得见,摸不着,美得让人恍惚,却始终无法靠近。

他仍旧很绅士地送她回家,危瞳始终没弄清他那句“没有”是指她没有唐突他,还是他没有女朋友。

忙到周四,凌氏公司传闻的内部纷争在高层会议上再度上演。

自对讲机里接到组长大叔消息时她正在凌洛安的办公室外翻看杂志,因为会议室就在楼上,她离得最近,所以第一个赶到现场。

凌氏内部分成两派,保“太”派与保“公子”派。只要“凌太”和凌公子一掐,下面的人就跟着骚动。参加会议的高层还好,职位越往下越混乱,每个办公室都有不同帮派的人,有时语言解决不了就直接用肢体解决,之前的保安大哥就是这样进的医院。

在危瞳看来,这事很好理解,“凌太”估计是百分百的后妈!

前几年凌洛安的父亲去世时他还小,自然不可能继承这么庞大的公司。现在凌洛安大了,太后却想继续掌权,当然要打压这个嫡长子。

然而会议厅内,与凌洛安面对面的并不是危瞳想象中年轻艳丽身材丰满的后妈,而是那个清俊内敛的漂亮男人。

“凌太在哪儿?”她不死心,随便拉了个人问。

对方冲她嘘了一声:“找死啊,在这儿还敢直呼老板名字,叫凌总!”

凌总=凌太=男人?!

“我们老板叫凌太?太太的太?”

对方给了她一个白眼:“泰山的泰!”

危瞳躲去角落偷偷捶墙。

她一直以为“凌太”是凌家的太太,是个女人……

危瞳正纠结着,僵持的气氛赫然发生了转变。

凌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缓缓拿起一旁会议桌上的那份调查资料:“不管怎样,公司现在的决策人不是你,南苑这块地非卖不可。你不愿意,可以离开,我没必要对下属解释太多。我需要解释的对象,是公司的其他股东。”

“凌泰,别忘记你只是暂代!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公司,你真以为你是凌氏的决策人?别说这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笑话!你自己数数,你还有多少日子!”凌洛安素来都是嚣张的,此刻那份跋扈里更多了些锐利和恨意。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话说得过了,大概是因为凌总这回动了不该动的地,所以这位凌氏公子也前所未有地凶狠起来。

危瞳站在角落,远远看着,某个瞬间,她仿佛从那双淡漠的黑瞳里看到一丝隐约的嘲讽。他看着他,眸色渐渐深了,仿佛乌云蔽月一团漆黑的深夜天空,看不到底,触摸不到尽头,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也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在那里会出现什么。

与她见过的淡然时、温柔时、微笑时,全然不同的凌泰。

“很遗憾,在那之前,你只能听我的。不愿意的话可以离开。”他搁下手里的资料,优美的唇角却轻轻勾起一点儿,“保安,请他出去。”声音清晰、低缓、淡定。

会议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匆忙赶到的保安们停在门口,却在凌泰一个眼神下,硬着头皮上前,将凌洛安与凌泰隔出一个空间。组长大叔僵着脸开口:“凌经理,不好意思,老板请你离开。”

凌洛安死死地盯了他片刻,夺过他手里的资料朝边上一丢,然后冷笑。

凌泰视若无睹,重新坐下,神情淡漠地喝着他的咖啡。

局面又僵住了。

危瞳看不下去,轻手轻脚地拨开人群,动作又快又稳地拉住凌洛安的手:“凌经理,公司外有个人找你有急事。”说完,手腕一发力,直接将人拖走。

保安和高层们自动让出条路,凌泰搁下咖啡杯,修长睫毛下的黑眸慢慢抬起,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复而又落下。 ZY7BgQyLuHk5xNAylX32A/TMtWBHF0eYe/rRxdxn+SnZyAWcEf3fi3YdXwk4zr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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