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教堂山
亲爱的雷金纳德,我已经见过这位危险的尤物了,一定要给你描述一番,尽管我希望你很快就有机会形成自己的判断。她确实美貌超群。不管你心底如何质疑一个半老徐娘怎么可能充满魅力,但是我不得不说,像苏珊夫人这样的可人儿真是世间少有。她生得白皙娇嫩,乌黑的睫毛下藏着一双美丽的灰色眸子。她的实际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岁上下,然而从外表看去绝不超过二十五岁。我对她的美艳一向有所耳闻,但我当然不是她的崇拜者。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那集匀亭、聪慧和优雅于一身的非凡的美。她对我说话时,显得如此温柔、坦诚,甚至亲亲热热,假如我不知道她一直以来暗恨我嫁给弗农先生,假如我们二人素昧平生,我肯定会把她认作一位亲切的朋友。我相信,人们总是倾向于认为,内心轻浮者在行为上不可能端庄体面,内在粗鲁的人言谈话语也必定放肆无忌。至少在我的预料中,苏珊夫人应当颇有些轻狂的作派;然而,她的音容笑貌竟无比甜美,显得娇媚而又温柔,真的出乎我的意料。看到这些我很遗憾,因为这不是欺骗又是什么?她装得虽好,只可惜我太了解她了。她头脑聪明又讨人喜爱,待人处世八面玲珑,总能让交谈轻松愉快;她是很健谈的,一张巧嘴能言善辩,我相信她的这种能力太多时候都被用来颠倒黑白了。她说得我几乎相信她深爱自己的女儿了,尽管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认定情况与此完全相反。她提起女儿时,语调里充满温情和担忧,为了曾经疏忽孩子的教育而痛心地哀叹;然而据她讲,这是根本无法避免的,闻听此言我不由得想起,过去的一连多少个春天,这位夫人只顾自己在城里快活,却把女儿扔在斯坦福德郡,由一群仆人照料,或者交给某个比仆人强不了多少的家庭教师,于是我便对她的谎言生出了些许免疫力。
如果说她的风度让素来讨厌她的我都深受影响,你大约可以想见,这对于温厚的弗农先生会产生多么大的效力啊。我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真心相信,她是自愿选择离开兰弗德到教堂山来的。她若不是在那儿一住好几个月,过后才发现她那帮朋友的生活方式与她的处境和心情都不吻合,那我还有可能相信她失去弗农先生这么一位好丈夫之后或许心情低落,想离群静处一段时间——尽管她以前待他绝非无可指责;可我忘不了她在梅因沃灵家住了那么久,再想到她在那边的生活方式与现在不得不适应的生活有着多大的差距,我只能怀疑她是想挽回自己的名声(虽说为时已晚),这才改弦更张,离开那个实际上给她带来莫大快乐的地方。话又说回来,你的朋友史密斯先生报告的情况并不完全属实,因为她还经常和梅因沃灵太太通信呢。无论如何,他肯定是有点夸大其辞了。想想看,两个男人同时受到那么深的蒙蔽,似乎不太可能。
致以真诚的问候,
凯瑟琳·弗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