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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店

“嚯!冷死了,冷死了,这可真要命!”

说话者前额剃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在风俗场所混的年轻人。只见他双子织的和服外边套了件白印度棉布的短袄,博多带 系腰,黑八丈 的围裙,颈上围了白绫菊花纹的汗巾,但仍被迎面的冷风吹得鼻端泛红,正踢踢踏踏走下坡,沿着鉄浆沟,往扬屋町后面的田町 走來。他脚上穿着靛蓝袜子,趿着木屐,木屐的后跟已经磨损。本来这家伙很在意打扮,但时逢“不景气的二八月”,悭囊羞涩,入冬以來一直只好将就着,步态多少有点不大自然。

这条街上有卖金锷烧 的点心店、杂货店、烟草店、租赁店、开在城郊的劝工场 等等,杂乱挤在街道两旁。一路走来,便见有一家店门上挂着招牌,上面工工整整画出十字交叉的剪刀和剃刀,下写“五助”二字,旁边画了个磨刀师傅,戴着大眼镜,坐在磨刀桶旁正在磨剃刀。眼镜、眼珠子、磨刀桶里的水和刀身涂作乌蓝,其他则是淡墨浅彩晕染,就算高尾二代三代 年头的小丫头被差遣到这里,也一眼能认出这就是磨刀匠五助。

店里面是只有一坪 大小的土间 ,三合土的地面凹凸不平。隔壁关东煮店家的屋台阴影从檐下投过来,遮了店面的三分之一。一老头穿着旧布衣,盘腿坐在阴影下,缀满补丁的盖膝布直拉到大腿根,一副泰山崩于前也纹丝不动的架势。磨刀石就摆在他身前,但却神情懒散,嘴里叼着的黄铜烟管翘得老高,眼珠滴溜溜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家门面浅窄的磨刀店,此时挤进了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他就是前面提到的年轻人,名叫舍吉。

年轻人两手揣在怀里,挺着胸,短袄两边袖口露出呈入字山形纹的纹章:

“这天儿够冷的。”

“可不,够冷的。”

“瞧你,就光知道说冷。”

老头咧开大口,吐出叼在嘴里的烟斗:

“哈哈哈……”

“老打哈哈咋行啊,瞧你就没点儿干活的样子。”

“懒得跟你废话,哈哈哈哈……”

“瞧,你这付样子让我咋说你好?傻傻望着街上的人南来北往,还能有谁掉个宝贝等你来捡?再说了,就算有人掉了什么,你又能咋样?捡了拿回店里摆着,贴上纸条吊在檐下,那还不是转眼被小贼顺了走?”

“这个嘛,不好意思,你说得那么寒碜的东西我这儿可一件都没有。这儿的东西都是有来头的。”五助说着,手中烟管不屑地往炭炉的灰缸上一叩。这屋里有好些不值钱的杂物,像坠子、系绳之类,这根黄铜烟管摆在其中,想必也大放光彩。横放在雨窗边的煤箱上铺了一张红毯,这些杂物混同旧菜刀、《尘劫记》 等就摆在那上面。

“老是爱吹牛,确实是大有来头啊,是河涌太守、沟中左卫门、垃圾门之介他们赏赐的对吧?”

“蠢货蠢货,住口吧,臭小子舍吉。你今天到这里净说些找骂的话,十足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五助对他一通痛斥后,又重新叼起烟管。

臭小子舍吉一脸沮丧,好像坛浦大战 吃了败仗,但依然嘴硬:

“哼,老让我寒碜你也够了,这次就放你一马。”

他把目光投向门外。狭窄的小镇,哐哐当当挤满了赶在日落前归家的人。

再过一阵,这街道就会寂静下来,行人绝踪,让位给黄昏出没的幽灵 吧。在阴历二月十九的太阳照耀下,地面全无泥泞脚印,唯冷风飒飒在高空吹拂。

“不闹了,”年轻人站起身,换了认真的口吻说:

“你也别跟我开玩笑说什么这不是染坊明天再来 。我们家的姑娘们送过三柄剃刀来,早就该磨好了吧,急等着用。”

“好、好,阿舍,说回正事你还挺认真的嘛。”

“那是当然。”

“磨倒是磨好了,”五助掀掉盖膝的毛布,推开暖炉,站了起身。

年轻人点上一根纸烟吸起来。

五助转过身去,对着上下三层的吊架,从右向左扫视了三遍,之后从约莫四、五百柄剃刀中间,挑出了匣装的两柄和用纸包裹的一柄,郑重其事地托在掌心递给舍吉:

“都在这了。”

“都谁的?”

轻轻一按,匣子应手而开,磨得铮亮的剃刀展示在眼前。舍吉瞟了瞟匣盖里面写的字:

“这是青柳姑娘的,好咧。这是梅屋的阿香姑娘的。咦,这没名字,不会错吧?”

“错不了。”

“肯定?”

“就算一千把刀混杂在一起,只要是我收的货你尽管放心。拿着吧,只不过……”

“啥,剃刀搞错了?”

“不是剃刀,小子。只不过今天可是阴历十九。”

“欵?你可别吓我。听妓院的姐儿们说,过了十五之后就不能提日子,忌讳。史书上也说这样做要不得。再说,今年好像是闰年咧。”

“什么闰年不闰年的,今天总之就是阴历十九。”五助透过眼镜紧盯着他说。舍吉不由得脸色一变。

“那又怎样?”

“你们那楼里不在乎这个?”

“啥?”

“剃刀啊。”

舍吉本来对五助所说的并不以为然,但看到五助骤然严肃起来,也有点不安了。

“剃刀?你说得好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现如今大抵各家都该知道的事了,也不晓得你们那楼里怎么偏偏不谋而合,三个人都赶在今天来取货,有点不对劲啊,一不小心只怕会出事呢。”

舍吉越听神情越惊诧,说:

“其实没啥不对劲,也不是妓姐们不谋而合。如果竟被你说中,那就不是三四个人的事了,真有什么事,我们那里一个不剩,所有人都有份。”

“所有人?”

“是啊。”

“越听越可怕。”

“跟你说,是剃头匠赖着不走惹出来的,啥古怪都没有。”

五助苦笑着说:

“别说笑了。”

“没说笑,真就是这么回事。”年轻人加重语气地说,在五助对面坐了下来。 UUzCUlKBj7d4NOlEznbD0IbE1V9ygfEXNZczmvSXNUkzWLpTOylE19wZ225hLv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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