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是座古城,经前朝的几场干戈战火洗礼,原有的房舍早已倒塌。现在新建的,也已有不少日子。在战乱中搬走的人也纷纷回来重建家园,但始终不脱古城的特色。
襄阳的人特别爱过平静的生活,他们对于这古城的一切都甚觉满意。虽然商业逐渐繁盛,但江湖上的纠纷却似乎与它无缘。
久而久之,一些厌倦了江湖血雨生涯的人,反而选择襄阳作为隐居之所。这些人以前的显赫身份,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对襄阳城的人来说,却觉得他们跟常人没有两样。
但襄阳城终非世外桃源,也不可能不与武林接触,襄阳城人最熟悉的人,便是“锦衣豹”颜开元了!
“锦衣豹”颜开元虽然好勇斗狠,但他的事迹,却为襄阳人津津乐道,那是因为颜开元所打之人全是土豪劣绅、恃强凌弱之辈。他虽好酒色,却绝不被人视作下流,而且因为打遍襄阳无敌手,更成为青年景仰的对象。
十年前颜开元便开始到外面闯荡,由于他家里有点钱,经常身穿锦衣,人又英俊不凡,加上打斗凶狠,武功超群,很快便博到一个“锦衣豹”的外号。
两年后,颜开元在春节回家团聚,那时候,他父母尚未过世,便决定替他成亲,连新娘子也已经找好了,但颜开元回家得悉此事之后,只跟老朋友吃了一顿酒,在大年夜跟家人团聚之后,便漏夜出城去了。
事后颜家四处打探大子的消息,但消息传来,他一时在洛阳,一时在商丘,甚至到苏州去了。颜家没奈何,只得把婚事暂且搁下。
又过了年多,忽然再没有颜开元的消息,女家因已收了订礼,便不时到颜家催促,颜家两老没办法,只得跟女家商量。他俩提出一个建议:以弟代兄,让次子颜开智与女家的欧阳英成亲。
颜家不但家内有些田地,而且是书香世家,女家既能高攀,自然不加反对。如此,在该年的秋天,颜开智便娶了欧阳英了。
这欧阳英也读过几年诗书,美丽贤淑,深得颜家两老喜爱,而她也十分争气,次年便替颜家添了一麟儿,事隔一年,再产下一女,一家上下无不高兴。
前年冬,颜家两老先后染病身故。颜开智性格与乃兄大不相同,不但孝顺,而且清闲时只爱在家内读书,或者逗儿为乐。欧阳英芳心暗喜,认为自己命好才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这些年来,襄阳城若有人要出外做买卖或探亲的,颜开智都托他顺道打探颜开元的下落,可惜八年来音讯全无,甚至父母过世也没回家拜祭,颜开智夫妇虽没说出口,但都认为颜开元必已凶多吉少,惟是仍未心息,依然不断遣人去打探。
这天早上,颜开智盥洗完毕,走至内厅,见妻子正与儿女在玩乐,便顺手拉了张凳子坐下。欧阳英道:“智哥,刚才小福来报说,咱大门外的两盏灯笼被人换过了!”
颜开智脱口叫道:“莫非是大哥回来了?”
欧阳英白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有点奇怪,白灯笼变成了红灯笼!”
颜开智一怔,道:“竟有这种奇怪的事?什么人跟咱们开玩笑!”
欧阳英说道:“你叫小福来问清楚吧!”
“不必了,我去看看!”颜开智说罢长身而起,走出大门。到了大门口,见三弟颜开勇也在那里,便问:“三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颜开勇比颜开智小了好几岁,两年前才刚成亲,一向十分尊敬兄长。当下他闻言即道:“二哥你来得正好,小弟也是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呢!”
颜开智抬头望一望门帘下的那两盏大红灯笼,问道:“小福,是你发现的?”
小福是颜家的仆人,他父亲颜福一向跟着颜开智的父亲,他也一向陪着少爷玩,所以主仆间的感情还不错。小福道:“二公子,今早俺来开门,便看见了,却不知是哪个狗杂种捣蛋!”
颜开智斥道:“别胡乱骂人!小福,把它拿下来,那对白纸灯笼呢?”
“不见了,俺刚才已找过了,四处都不见,真是邪门!”
“再去买一对!”
原来颜家因两老过世未满三年,所以仍然挂着白灯笼。
小福拿下红灯笼,把它交给颜开智,拿了钱上街去买白灯笼了。
这红灯笼是用布糊的,入手沉甸甸的,颜开智仔细看了几眼,登时说不出话来。
颜开勇见兄长脸色有异,也走过来观看。他看了几眼,也看出疑处来:“二哥,这灯笼有点古怪!”
颜开智提着灯笼道:“进来再说!”
两人快步走到内堂书房,颜开智拿出一截蜡烛,把其点亮,然后插在灯笼里,那灯笼发出一团黯红色的微光。颜开勇叫道:“布不透光!”
颜开智白了他一眼,道:“轻声一点,别让你嫂子听见!”
颜开勇低头在灯笼上嗅了一阵,道:“二哥,你嗅嗅看!”
颜开智嗅了一下,脸色便变了。颜开勇嗫嚅道:“好像是血!”
颜开智点点头,道:“不错,布是用血染成的!”
颜开勇道:“不知那是什么血?”
颜开智吹熄蜡烛,道:“什么血都没关系,这件事的确有点奇怪!”
颜开勇道:“二哥,我看这不是城内的顽童跟咱们兄弟开玩笑的!”
颜开智自言自语地道:“但咱们兄弟平日待人忠厚,可说没有一个仇家,又有谁会弄了对血灯笼,挂在咱们门外?”
颜开勇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半晌,忽然叫道:“莫非是大哥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
颜开智心头一跳,觉得大有可能,一时间两兄弟你望我我望你,都没了主意。
良久,颜开智才道:“也许是咱们钻牛角尖,这件事本是件无足轻重的事,何必杞人忧天!”
颜开勇忽然说道:“二哥,你把灯笼给我!”
颜开智问道:“三弟,你要这灯笼何用?”
“等下再告诉你!”颜开勇提起两盏灯笼,飞快地跑了出去。
经过小厅,刚巧让欧阳英看见,她诧异地问:“三弟,你拿着灯笼去哪里?”
颜开勇顾不得答她,撒腿跑得更快了。不久,颜开智也自书房出来了,欧阳英问之,颜开智答道:“那对灯笼便是昨夜被人挂在大门外的!”
“三弟提着灯笼去哪里?”
颜开智道:“我也不知道!”
欧阳英道:“你还未吃早饭,我去叫人把点心送上来吧!”说罢便转身去了。
颜开智本来想叫住她,但话至嘴边又止住了。欧阳英到了灶堂,只见颜开勇提着灯笼往一个大澡盆内浸。她忍不住走前问道:“三弟,你到底在闹什么玄虚?”
颜开勇道:“小弟要看看这灯笼会不会褪色,二嫂,你忙你的吧。”
欧阳英道:“三弟,你不告诉我,我把这事告诉你二哥!”
“二哥才不会告诉你!”
欧阳英一怔,心中更奇怪,忙道:“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你二哥瞒着我,怎地连你也不告诉我?万一有什么大事发生,家内的人都没准备,可不是好玩的!”
颜开勇沉吟了一下才道:“二嫂,这灯笼便是昨夜被人挂在咱大门外的,而原来的那对白纸灯笼却……”
“这个愚嫂知道,你快说为何要把灯笼浸在水中。”
“是这样的,我跟二哥怀疑这灯笼是用血染成的!”颜开勇说罢把灯笼向上提起,只见灯笼黯红如旧,不由叫道:“一定是血染的!”原来当时一般做灯笼的红布都是会褪色的,用血染的反倒不容易褪色了。
欧阳英闻道:“三弟,你吃过早点没有?”
“还没有……碰到这件事,也不想吃了!”
欧阳英瞪了他一眼,道:“不吃怎成?没的为一对灯笼饿坏了身子!弟妹吃过没有?你到灶堂叫人把早点送到内厅一起吃吧!”
颜开勇对嫂子甚为敬畏,当下应了一声,自去吩咐下人送早点。
欧阳英转身返回内厅,却不见丈夫,走到书房外,见里面静悄悄的,便把门推开,目光一及,心头一跳。
原来颜开智手提宝刀正在冥想,书房木门一开,他才瞿然一醒,回头看见妻子,忙把宝刀收起道:“英妹找我有事?”
欧阳英道:“别胡思乱想,出来吃点心吧,我叫三弟及弟妹也过来。”
颜家颇大,庄院内分成几个小院,颜开智与颜开勇虽没分家产,却各住一个小院,平日早饭各自分开,午晚饭才在一起吃。
颜开智与欧阳英出到小厅,颜开勇恰好也陪着妻子杨氏来到,当下分头坐下,吃了起来。
杨氏不知就里,问道:“嫂子今早怎地这般好兴致?莫非又要添个小侄儿?”
欧阳英笑骂道:“胡说八道,你嫂嫂人老珠黄,你二哥早已厌了,怎还有儿子生?”
杨氏道:“二嫂说笑了,二哥是天下第一好丈夫,怎会厌你?勇哥若有二哥一半好,我也算有福气了!”
欧阳英道:“你没福气么?孩子都快生下来了……嗯,你有了身孕,多吃一点吧!”
小厅的气氛稍为轻松一下,吃饱之后,杨氏又问:“二嫂,今日有事么?小妹一向口快心直,你莫见怪,假如小妹做错了什么事,请你多多指点!”
欧阳英道:“智哥,你把今早的事告诉弟妹吧!”
颜开智见不能再隐瞒,便把经过一清二楚说了一遍。杨氏看了丈夫一眼,道:“二哥认为这是邻居开的玩笑么?”
颜开智道:“也许是吧!”
欧阳英道:“我看未必,我虽是妇人,没什么见识,但总认为这件事有异寻常,你两兄弟若不相信的,何不去邻居处打听一下?”
杨氏吃了一惊,道:“二嫂,那你认为这是件什么事?”
欧阳英见她吃惊的样子,忙道:“愚嫂也不敢说,还是让男人们决定吧!”
颜开智道:“你们先入房休息吧,我跟三弟去邻居处问一问!”
欧阳英送杨氏回房,自己也去找儿子。不久,颜氏兄弟都垂头丧气地回来,说邻居都不承认换了灯笼。
欧阳英道:“我看这件事透着奇怪,我虽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但也听人说过江湖上凶人报复的手段,很多时候都会先用种种的方法方式报个讯儿,莫非这便是了?”
“但咱们跟人没冤没仇,怎会有什么仇家?”
颜开勇道:“也许那是大哥结下的仇家。”
颜开智道:“江湖中的汉子都是是非分明,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他们既然找上门来,自然知道大哥八年来不曾回家一步,他们即使与大哥有仇,也不会来动咱们!”
欧阳英道:“真是个书呆子!假如人人俱是是非分明之辈,又怎会有正邪之分?也许他们找不到大哥,却来杀咱们,用此迫出大哥也未定!”
这话一出,颜氏兄弟脸色均是大变,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欧阳英续道:“无论如何,咱们都得从坏的方面打算!”
颜开勇道:“二嫂说得不错,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庄内青壮的也有七八十人,也未必会输与他们!”
颜开智道:“三弟,人贵有自知之明,咱们有什么分量,可得先自搞清楚!愚兄的武功是大哥所授的,少年时,也跟大哥到外面打滚过一阵子,你的武功大多数由愚兄所授,更从未与人正式较量过,凭这一点,怎能与那些长年在腥风血雨中打滚的人比高低?”
颜开勇脸上一热,说道:“但大哥打遍全城无敌手,咱们虽不如大哥,那些人也未必能胜得了咱们!”
欧阳英接道:“话非如此,大哥武功虽好,说打遍全城无敌手,已有疑问,而且他又不是天下无敌!俗语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二嫂认为如何?”
欧阳英叹息道:“可惜我爹爹已去世,否则倒也不必担心。”原来欧阳英的父亲欧阳贤能是武功高强的隐侠,连带欧阳英的武功也比颜氏兄弟高,只是她不想在丈夫面前逞强,夫妇俩若兴致来时,互相过招玩耍,最后她必定故意输给丈夫,是故颜氏兄弟也不知道底细。
当下颜开勇听了之后,心中不甚服气,却也不敢顶撞嫂子。颜开智也是心头沉重,素知妻子颇有见识,便问:“英妹,依你之见又如何?”
欧阳英道:“咱们若未战便退,可也太过脓包,但家内的妇孺,最好能先把她们遣散!”
颜开智点点头道:“愚兄这便去!”
“不可!”欧阳英白了他一眼,道,“三弟,你先把弟妹悄悄送出去,可别回娘家。”
颜开勇一怔:“不让她回娘家,该去哪里?”
“她那个贴身婢女秋菊的家人不是住在城南么?叫秋菊陪弟妹到她家去!”
颜开勇应了一声,急忙去安排了。欧阳英对丈夫道:“智哥,不是我心狠,我心中实在很怕,这件事最好不要太过张扬,免得给对方知道了。你快找人把宝儿及苓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吧,过几天假如没事的话,再抱他们回来。”
颜开智道:“那么其他的妇孺呢?”
欧阳英脸色一黯,道:“今夜再作安排,小妹去换一件衣服……”
颜开智问道:“英妹你要去哪里?”
欧阳英嫣然一笑,道:“我生是颜家人,死是颜家鬼,无论怎么危险,我都不会离开你,你放心,我去找一找几个父执辈,看看他们是否知道这血灯笼的来历!”
“如此愚夫陪你去一趟吧!”
欧阳英道:“不可,他们都已隐居山泉,不欲见外人,也许他们会念在爹爹的分上,肯见我也未定!宝儿踉苓儿的事,你速速去办!”
颜开智道:“家内的事你不必担心,速去速回吧!”
欧阳英道:“日落之前一定回来!”
颜家庄一切如旧,大门外已重行挂起一对大白纸灯笼,灯笼在秋风中飘摇。自午后开始,日头忽然隐去,天上布满灰黑色的云块,秋风渐紧,风中不时夹着落叶,卷进颜家庄。
颜氏兄弟各自暗中办好了事,但心情仍如天上云块,既黑又沉。两人临急抱佛脚,拿出宝刀,在后花园温习颜开元传下的刀法。
练了一阵,两人都有点没精打采,颜开智首先收了刀,道:“你二嫂怎地还未回来?”
颜开勇说道:“二嫂精明能干,二哥不必担心,她既然说日落之前回来,便不会在天黑了才回来的!”
话音未落,一阵秋风卷了过来,树上枯叶扑簌簌飞落地上,天地间充满一片肃杀。
颜氏兄弟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一股不祥之念随即袭上了心头,颜开智道:“三弟,进去吧!”
两人收刀走入内进,只见小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二公子三公子,你俩去了哪里?累小的四处找不到你们!”
颜开智心情不好,不觉沉声喝道:“小福,你没规没矩地干什么?”
小福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道:“二公子,不是小的不懂规矩,而是刚才海大叔上街买菜,回来时贪图便利想由偏门进来,却见那里也挂了一盏红灯笼,小的听见消息之后,到外面一看,除了大门之外,其他三个门都让人挂着一盏红灯笼,公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颜氏兄弟齐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道:“真有这等事?”
“小的若敢骗公子的,便教我来生做猪做狗!”小福发誓道,“公子若不信的话,请跟小的去看看!”
“好!快带路!”
颜氏兄弟把刀挂在腰畔,跟着小福出庄。颜家庄除了大门之外,左右各有一个偏门,后院尚有一个后门,共是四个,此刻除了大门之外,果然都各自挂着一盏红灯笼!
颜开勇见灯笼上的那种黯红色,便知道这三个灯笼也是由血染成的了,刹那间,一股寒气自脚踵冲上脑门,急忙叫道:“快把灯笼摘下来,抛掉!真是混蛋,为何发觉了还不把它摘下来?”
小福摸了摸后脑,道:“小的未请示过公子,不敢自作主张!”他见两个主子脸色雪白,心头甚是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咕噜着把红灯笼解了下来。
颜开智道:“三盏红灯都拿下来。今日早点吃饭,晚饭后不许任何人出庄!”
小福再也忍不住,问道:“二公子,这红灯笼是不好的兆头么?”
颜开勇斥道:“老爷过世未满三年,挂红灯笼难道是好兆头!”
小福不敢再问,连忙到后门摘灯,颜氏兄弟也跟着走。到了后门,又一阵寒风吹来,风中夹着几许水珠,颜开勇道:“下雨了!”
话音一落,雨水已漫天洒了下来。颜开智道:“快进屋吧!”轻吸一口气,越过围墙,跃落后花园。颜开勇武功不如乃兄,只能先跃上围墙,然后再跳下去。
两人穿过后花园,到了内堂,一身衣服已经湿了。颜开智道:“三弟,快去换衣服。”
“但这件事……”
“这时候千万别病着,有话也得等先换了衣服再说!”颜开勇借了一柄油纸伞去了,颜开智自己并没有去换衣服,望着天阶的秋风秋雨发怔。
秋雨虽大,但秋风也盛,不断把雨水泼了进来。颜开智浑身内外都为一种不曾试过的担忧及惊慌所笼罩,放眼望过去,偌大的一座庄院,在风雨之中,竟然似在飘渺虚无之中,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
今夜会不会发生什么事?过了今夜又如何?明日、明日风该止,雨该歇了吧?
颜开智忽觉自己的灵魂在这瞬间似已脱窍而出。
正在发怔间,只见颜开勇大步跑了过来,双脚踩在地上,水珠四溅,一柄油纸伞在风中左摇右摆,身上那套衣服,正是刚才所穿那一套,此刻早已上下湿透。
颜开智定一定神,皱眉道:“你急什么?”
颜开勇人未至,便已喊道:“二哥,快来!”
“什么事?”
“又有一件奇怪的事儿,你快去看看!”颜开勇在雨中招手。
颜开智听不清楚,顾不得去找伞,便冒雨冲了过去,颜开勇连忙拿伞来遮。颜开智问道:“是不是你二嫂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刚才前院下了一阵血雨,下人们议论纷纷,二哥你快去看看!”
“走吧!”颜开智已有点麻木了,听见不是妻子发生意外,一颗心便松了下来。过了一阵才霍然一醒,道:“天上落下血雨?”
“小弟也不清楚,是听小福说的!”
两人冒雨走到前院,只见庭院地上的积水带着几丝血色。颜开智叫人来一问,齐说不见天上下血雨,只是忽然发觉积水是红色的。
颜开智轻咳一声,跃上围墙观望,但见外面行人断魂,四周一片灰濛濛,一丈之外的景物已难以看清楚。
雨水淋在颜开智的头上、脸上、身上,他宛似没觉,脑海中正不断转动着几件不祥的事物:凄风、苦雨、血雨、红灯。
一阵风吹来,他觉得一阵眩晕。忽然,颜开智大叫一声,自围墙上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