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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兄弟二人
翻面成仇

五月上旬,天气已十分炎热,树上的蝉儿“知了”地叫着,叫得有气无力,仿佛在炎热的夏日里也恹恹欲眠。

可是树下一个二十三四岁、身材颀长的青年倚树而立,却毫无睡意,还不断踮脚眺望。

这是豫西熊耳山南峰的杀虎坡,坡上稀疏地长着几棵不大不小的树,嶙峋的怪石星罗棋布,风景绝不幽美,这青年却流连不去。

他身后一匹白马,蹦着蹄子,跑到一棵树下,低头去啃石缝中的野草。

那青年频频举头观望天色,喃喃地道:“午时已过,怎地志英兄还不来?莫非他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事?”只觉心头烦躁,走到马儿旁边,伸手在鞍上摘下一只羊皮水囊,拔开木塞,仰头喝了几口,饥渴稍止。

一会,他又喃喃地道:“志英兄为何约我在此相会?当真奇怪,信中也不写个明白,现在未时都已过了一半,他还不来,再等他半个时辰,若还不来,只得去他家内找着他。”一顿又道:“信上写明不见不散的,那么他终还是会来的,我若去找他,只怕半路上相左,反而不美了,但他为何逾时仍不至?好不让人焦虑也。”

说罢青年又跃上一块大石上,向远处眺望。过了半炷香功夫,只见远处一骑如飞而来,黑衣黑马,在烈日下格外显眼。那青年欢呼一声,跳下大石,跑到树下去解缰,轻轻在马头上一拍,道:“白马白马,志英兄来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吃草吧。”

青年拉马,马儿不知为何竟然不肯移动。青年有点诧异:“我都饿了,难道你不饿?”手腕上微一用力,那白马才轻轻迈着步子走动。

刚走了几步,那骑人马已至山坡下,马上的乘客看来比山坡上这青年年纪约大一两岁。

青年笑道:“吾兄年余不见,似乎发了不少福,听说大嫂替你生下一个儿子,小弟因俗务缠身还未去道贺哩。”

那黑衣青年脸色甚为难看,翻身下鞍,快步上坡。

山坡上那青年诧异地道:“志英兄,山坡上光秃秃什么都没有,你上来做什么?小弟等了两个时辰,早已饿了。”黑衣青年脸上闪过一丝难明的狡笑,冷冷地道:“这山坡果然是个好地方。”

那青年一怔,又见对方脸色甚为难看,不由讶然问道:“志英兄,你约小弟来此到底有何用意?又为何逾时赴约?可是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这黑衣青年姓萧,双名志英,双手各持着一杆短枪,闻言摇头道:“路上平安得很!”

青年又是一怔:“那么吾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萧志英脸色一沉,声调略高:“赵守道,你当真要我说出来?”

那个在山坡上等候的青年,姓赵名守道,与萧志英是好朋友,两人自小便认识了,后来赵家虽然搬到别处居住,但两人不时都有来往。

当下赵守道心头诧异,怔怔地道:“吾兄不明言,小弟又如何能知乎?”

“当真是个善于造作的卑鄙小人,”萧志英厉声道,“赵守道,我萧志英的眼睛瞎了,才会看错了你!”

赵守道大吃一惊:“志英兄,小弟到底做出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你要用这种字眼来骂我?”

萧志英忽然狂笑一声:“装得真像呀,你不上戏台去客串一下,当真是一个损失!”

赵守道急道:“志英兄,小弟看咱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了……”

萧志英截口道:“误会?你知道我为何约你在此相会?”

“正想请教吾兄。”

“我且问你,此坡何名?”

赵守道一怔:“吾兄何必明知故问?你信中写得明白,此是杀虎坡。”

萧志英道:“阁下外号又是什么?”

赵守道脸色一变,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有一个外号唤作“玉面虎”。

落凤坡死了个凤雏先生;杀虎坡莫非要埋只“玉面虎”?只听萧志英喝道:“不必多说,今日不杀你,萧某誓不为人。”

赵守道大叫:“即使小弟有该杀之道,但你也该把话说个明白,免得小弟做个冤死鬼。”

萧志英双眼似欲喷出火来,喝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行事之时脸上蒙着黑布便没有人知道么?”声音忽然发颤:“我当真是瞎了眼睹才会当你是朋友,想不到你竟是个狼心狗肺……”

赵守道大声叫道:“你说什么,小弟全然不明白。”

“赵守道,你名不副实,须知朋友妻不可欺,你我以前既然兄弟相称,你怎能……怎能污辱了我的妻子!”

赵守道尖叫一声,满脸难以置信之色,气道:“小弟一直视你如兄长,你怎可如此侮辱我?小弟纵使不肖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当日你被‘凶煞三刀’围困,小弟舍命相救,我为人如何,心想你也知道个大概……想不到……我竟然看错了你,当真令人伤心!”

萧志英一怔,半晌才道:“在此之前,我何尝不把你当作兄弟?只要知道你有危难,也甘心为你卖命,但你重色轻友,做出这种天人共怒的事来……以前你我的交情早已断绝。”一顿又道:“赵守道,你还不拔刀更待何时?今日你我两人只能有一人活下去。”

赵守道惊怒交集,喝道:“且慢,假如小弟真的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不用你动手,小弟也会在你面前自杀。”

萧志英双手一摆,一对短枪遥指赵守道:“饶你今日舌粲莲花,我也不会信你了。”

“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糊涂虫,”赵守道怒道,“你既然知道那人蒙着脸,又怎么能证明是小弟干的?”

“证据确凿,不容你狡辩。”

“证据何在?”

萧志英忽然尖声叫道:“秀云生的孩子便是证据,那小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模子印出来的一般,连兆基弟及双河弟都认为长得与你一般……你还有何话可说?”

白兆基及黄双河跟萧志英、赵守道都是好朋友,以前萧志英未曾成家立室之前,他们经常出双入对。

赵守道凄然一笑:“你就凭此而定小弟之罪?既然连兆基弟及双河兄都如此说,小弟也不想再分辩了。”

萧志英听他这样说,妒火更盛,只道他因自己指出证据,便无言以对,是以手中短枪一摆,标前几步,一招“双龙出海”,一取头部,一取小腹。

赵守道怆然一笑,也不拔刀,闪身一退,道:“你对我虽有误会,但我对你仍有兄弟之情,今日且让你三招,三招之后,你我之间便再无交情了。”

萧志英更怒,喝道:“谁要你让?你让与不让,我都把你当作仇人了。”腕一翻,左臂微收,标前一步,右枪笔直向对方胸膛刺出!

赵守道双脚一错,斜闪一步。不料萧志英以前跟他不知切磋过多少次武艺了,对赵守道武功的路子十分熟悉,是以赵守道身子刚一动,左枪立时斜刺而出。

这一枪才是萧志英的杀着。只见其快如电光石火,势如苍龙归海。

赵守道武功本与萧志英在伯仲之间,空手让招有点冒险,不过他生性比较冷静沉着,虽在惊怒之中仍能镇定从事,目光一掠,右脚硬生生挪开半尺,在一块石头上一蹬,身子向后飘飞,堪堪避过了这一枪。

萧志英脚尖一点,如箭离弦,急掠追前,左枪刺空,右枪又出!

赵守道身在半空,喝道:“三招已过了,赵某也不客气啦。”右手一翻,宝刀已掣出手上,“当”的一声,刀刃砍在枪尖上,赵守道借力向上飘飞,凌空打了个没头跟斗,落在一棵树上。

萧志英大喝一声,身子也如大鸟般飞掠起来,手臂暴长,尖锐的枪尖直指赵守道的胸膛。

赵守道居高临下,宝刀一格,把枪荡开。但萧志英左手枪忽然一抡一扫,枪杆击在赵守道立足的树枝上。

这一枪蕴上八分真力,树枝立时一沉,越守道立足不稳,登时向下跌落。

萧志英这一枪是有备而发,自然料到赵守道有此一着,是以右手枪立时一沉,凌空刺向对方的肩头。

赵守道身子一弓,宝刀反手一挥,把枪架开,冷不防萧志英左枪又至,“嗤”的一声,枪尖在赵守道左肩上划下一道血槽。

这一枪若非赵守道急使“千斤坠”,伤势将更重,但落地时,因距离太近,一曲腰,肩膀已落地,只得拧腰一滚,滚开一丈,左掌在地上一撑,如豹子般弹跳起来,面对萧志英宝刀斜横在胸前,冷冷地道:“年余不曾与你切磋,想不到你武功又更进一步了。”

萧志英喝道:“你少卖口乖,萧某不吃这一套。”踏前几步,双枪奇招再发,但见使到急处如双龙戏珠,只见枪影浪翻,不见人身。

赵守道喝道:“饶你比前进步,赵某又岂会怕你?”宝刀挥动,使出单刀破双枪的招数,见招破招,与对方杀得难分难解。双方以快斗快,眨眼之间,已互换了七八十招,仍是不分胜负之局。

激斗中,赵守道忖道:“他对我误会已深,我若是逃走,只怕更无洗雪冤情之日;但是再拼下去,又难免两败俱伤……除非,我能把他制服了,然后再放了他,也许他在气平之后,会听我的解释。”话虽如此,但双方实力相若,要想擒下萧志英,谈何容易?

他心念转动间,不由稍为分神,萧志英乘机急刺几枪,抢占上风。

俗语道:“刀如猛虎,剑如飞凤,枪如游龙。”刀是以沉、狠、快见长,枪法以灵活、招式连绵不绝、专事寻隙抵缝为主,刀走中路,枪走偏门,赵守道一口刀让萧志英双枪压住,不能发挥所长,立时陷于危机。

萧志英叱喝连声,左右双枪如风车般刺出,他步步进迫,把赵守道迫至斜坡边沿。

赵守道见后无退路,斗志陡长,喝道:“你我兄弟之情既绝,小弟便跟你拼了!”身子一拧,避过对方的右手上手枪,手腕一沉,斜劈萧志英的下盘!

萧志英急忙跃跳五尺避过,不料赵守道这一刀藏有后着,手腕一翻,刀刃翻上,向上急撩。

这下假如萧志英让他劈实,就算能逃得过下腹加刀之厄,双脚也得残废。

幸而他右手枪虽然来不及回护,仍有一杆左手枪!

只听“当”的一声,枪尖及时挑开宝刀!与此同时,由于他身处半空,没处着力,这一挑,身子登时向后斜飞。

赵守道冒险攻其下盘,正是要他如此。只听他尖喝一声,身子如葫芦般在地一滚,白光一闪,再一刀劈向萧志英双脚。

此刻两人苦斗二三百回合,加上太阳猛烈,都已是汗流浃背,衣裤都因汗水的关系而紧紧贴着肌肉。萧志英双脚落地太急,早已站立不稳,加上裤管黏着大腿,行动不便,不由一个跄踉,险些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阳光下,但见赵守道宝刀挟着一溜耀目的光芒,闪电般贴地劈至。

萧志英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间无暇多想,仓猝又是一跳!

只听赵守道大喝一声,手腕一翻一提,“唰”地一声,刀光过后,一抹鲜血应声洒出!原来萧志英的小腿已让他劈掉一大块皮肉。

赵守道正欲翻身弹起,那边萧志英左手枪一落,插在地上,整个人便挂在半空,右手枪也及时刺下!

赵守道一招得手,心头大喜,斗志立时一懈,料不到萧志英的枪来得如此快,加上他正向上弹起,无疑把身子向对方的枪尖凑上去。

日光映枪尖,寒芒一闪,赵守道这才惊觉危险至极,急忙向旁一闪,虽如此,仍已不及,枪尖自赵守道左肩靠臂之处刺入,鲜血立即迸出。

这一枪刺得极深,几乎伤及筋骨,痛得赵守道大叫一声,下意识向下一缩,只见枪尖离肉时曳起一串串似琥珀珠儿的血珠。

越守道身子落地,触及伤处,更是疼痛难当,忍不住在地上一滚。

不料仓猝间未曾看清楚,身子撞及一块石头,立时被抛起。

刹那间,只听“飕”的一声,萧志英第二枪又至,却因他这一抛,而侥幸避过了。

千钧一发之间,赵守道的冷静早已烟消云散,落地之后,又忙向旁一滚,只望及早远离对方,岂料,他已滚至斜坡旁,立时如檑木般向下滚落。

待得他心知危险,已经来不及了,眨眼间已滚落二十余丈,前面是块巨大的岩石,只要让其撞及,立即脑袋迸裂而亡。

山坡上的萧志英把这一切看得分明,眼看仇人即亡,心头却没来由地泛上一股惆怅落寞之感,全没胜利之喜悦。

“铮!”火星飞溅,原来千钧一发之际,赵守道及时振腕劈出一刀,刀刃砍在石头上,饶得手中宝刀是百炼精钢所制,刀口也自翻卷了,但身子下落之势立即一遏,再一挪动,以背抵住大石止住去势。

赵守道虽然由死而生,但全身的气力都似已被磨尽,倚在石旁,如离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的汗水似山溪般汩汩流下,汗珠淌过伤口,但觉火辣辣地疼痛,连心房也灼热起来。

萧志英见状大感意外,连忙提步追下来,可惜他自己腿上之伤也极重,只走了几步,让地上的石头一绊,也应声跌倒了,幸而他身仍在坡上,没有滚下去。

两人睁开双眼瞪着对方,粗浊沉重的呼吸声,盈塞岩石缝隙,半晌,赵守道才挣扎着爬了上来,撮唇一啸。

山坡那匹白马闻啸,立时奔下来。萧志英转一转身子,脱手把右手中枪向白马抛去,可惜此刻他拼杀过后气力不继,短枪还差一尺才能及物。

白马“希聿聿”一声长鸣,停身在赵守道身边,拿嘴咬扯他衣角。赵守道吸了一口气,挣扎着爬上马鞍,轻轻叫道:“白马白马,不要太快。”

那白马似乎十分通灵,知道主人身负重伤未能策缰,遂踏着小花蹄慢慢走下山坡。赵守道抬头向上一望,双眼充满怨毒愤恨之色。

萧志英急促地喘着气,五内均为妒火所焚,睚眦欲裂,嘶声叫道:“赵守道,今日之事情犹未了结,咱们走着瞧!”

叫声一落,忽觉自己既不能保妻子的贞节,又不能手刃亲仇,心头一酸,不由扑簌簌流下几滴英雄泪,但觉天地间除了仇恨之外,再无他物。

良久,他重新燃起复仇之火:“我一定要替秀云报仇……我一定要报仇!”复仇之火,使他产生极大的意志力,以枪作杖,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前拾起另一条枪,蹒跚走下山坡。

到得山下,赵守道一人一马,早已不知去向,自己的坐骑却停在远处吃草,他不由暗骂一声:“畜牲,你就不会过来,难道黑马不如白马乎?”只得走前,爬上马背,由原路回去。 PB9fLJQnqlpU0fGGnRQ+te2XmqxlXsUZ7QJZhJOh69XYPbB/AFYGNL/Ues32F8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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