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午后,洛阳城街道上行人如鲫,一起人马忽自北面直冲过来,人未至,轰雷般的马蹄声已在街道上空回荡。
行人惊呼着立即散开,只见马上骑客均是满脸风尘及焦急,沿着北大街,驰向西街。不一刻马匹便停在一扇木漆门前,马上一个脸色沉重、神态威武的中年汉子转头道;“下去拍门!”
一个壮汉立即跃下马背走前拍门,他连拍六七遍,只听门板“咚咚咚”地响着,就是没人来应门。
一个身穿蓝袍、脸庞瘦削的中年汉子道:“苏二哥,好像有点不对!”
“进去看看!”
刹那间,七八个汉子全都自马背上蹿起,跃下内围墙,接着跳进屋。
围墙之内是个庭院,庭院空空如也,连一根草也没有,四处如死一般寂静。
为首那人高声叫道:“平安镖局苏仁和、田中宝及镇远镖局石振义、商密有事求见,请‘万事知’先生接纳!”
他连叫三遍,屋内仍没人应他,苏仁和看了同伴一眼,续道:“先生既然不方便出来,请恕苏某鲁莽了!”说罢向同伴打了一个眼色,众人立即向内走去。
厅堂的布置也十分简单,椅几之外是一张桌子,几上一瓶花已快枯萎了,几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苏仁和手一挥,众人又自暗廊走了进去。厢房没人,苏仁和脚步不停直向内院正屋走去。一入门是座小厅,厅上柱边立着一个持刀的汉子,双眼圆睁,神态十分威武。苏仁和素知“万事知”先生有两个武艺高强的保镖,见状忙道:“这位壮士请了,在下平安镖局苏仁和,烦请代通传一声,就说在下等有事要请教‘万事知’先生,劳驾他老人家出来一下!”
他话说罢,那汉子仍然不动,商密忽道:“苏二哥,这人好像有点不对!”
苏仁和走近一步,看了几眼,又伸手到他鼻端前一探,惊呼声:“死了!”
“死了?”商密伸手轻轻一推,那壮汉“砰!”的一声,笔直跌倒地上。
苏仁和脸色一变:“不好,只怕这里发生命案了!快再进去看看!”
众人立即走入内屋,一推开房门,一股中人欲呕的尸臭冲鼻而来。苏仁和排众走前,只见房内床上乱七八糟地叠着几具尸体,看来死去已有不少日子,尸体都已发臭。
苏仁和忙道:“快退!”众人退回小厅。苏仁和又说道:“老齐,你赶快去报官!”
商密道:“二哥,报官可麻烦呀,咱们还要去调查失镖的事!”
“正因为如此,更加要报官,否则让人发现了,以为是咱们干的,以后就更加麻烦!”苏仁和又向老齐挥挥手。老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不久,大门便“咚咚”地响了起来。老赵忙去开门,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捕头带着几个捕快拥了进来,老齐反而落在后面了。
那捕头姓常,年纪虽轻,却颇为能干,看了苏仁和等人一眼,走至房外看了几眼,立时又退了出来,吩咐仵作进去把尸体抬出来。
几个仵作立即进房把尸体抬出来,排放在庭院,这里面果然有“万事知”先生在内。尸体全没伤迹,一看便知都是让人封住死穴致死的!
常捕头说:“诸位请跟在下到衙门一下!”
苏仁和为求免除日后的麻烦,自然没有反对,带着一干人随着常捕头回去。
到了衙门,师爷拿出纸笔记录,其实也没什么好记录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人一进去,便看不到生人,只看到尸体。
常捕头问来问去都问不出什么来,幸而仵作回来报告:“万事知”一家五口已死了不止一天。
再经过路人的证明,证明苏仁和一行是在一个时辰前才自北门进来的!
常捕头只好把人放了。老齐长叹一声:“这次当真是倒霉透顶了!”
商密道:“本来以为可在‘万事知’身上查出一点线索,现在连这希望也没了!”
苏仁和忽叫道:“咦,杀死‘万事知’先生的凶手,会否就是把咱们的镖暗中掉包的人?”
石振义心头一跳,接道:“九成同是一个人!”
商密轻吸一口气:“这样说来,掉包的人一定是在‘万事知’那里知道了些有关四件宝贝托咱们保送的事!”
“所以他在掉了包之后,便又赶着回来把‘万事知’先生杀死以防秘密外泄!”苏仁和目光一亮,也叫起来,“那么,只要捉到凶手这件案子岂不就解决了?”
商密道:“不错,咱们便在洛阳耽几天吧!”
石振义插腔道:“苏二哥,咱们既然来到庙门口,为何不进去烧炷香?”
苏仁和一怔:“老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沈鹰的老窝就设在洛阳!”
“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
“对!三个月的时间是有限,何不一边请来协助,一边自个调查,来个双管齐下!”
老齐插腔道:“听说沈鹰收取的酬金十分昂贵!”
“无论如何贵,也贵不过那三件东西吧?”石振义白了他一眼,“而且听说沈鹰绝非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咱们每一个钱都沾满了血汗,说不定他不会狠下心敲咱们一笔!”
苏仁和吸了一口气道:“好,这就去找他。咦!洛阳城这般大,去哪里找?”
商密道:“小弟再进去问一问常捕头,也许他能知道!”说罢走回衙门,不久便喜孜孜地回来道:“走吧!”
一行人来到一条小巷,见巷内的房舍都颇陈旧,商密找了一下,便停在一扇朱漆已剥落的木门前,伸手拍起门来。
过了一阵,木门打开,一个青年探头出来,打量了商密几眼。商密忙道:“捕头,请问沈神捕在家么?”
那青年摇摇头:“敝上南下去了,还未回来。”
商密脸色一沉,显得更加懊丧,又问:“不知贵上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可没规定,说不定一年半载都不回来!”
商密脸色又是一沉,幸而那青年又道:“不过这种情况可不多,阁下脸生得很,不知是何方的高人?”
“在下是镇远镖局的商密。”
青年脸色一恭:“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在下素仰已久,不知副总镖头有何见教?”
“不敢,敝局最近失了一趟极其重要的镖,想请贵上协助调查一下!”
那青年便是沈鹰的一个手下商卫,他略一沉吟道:“商副总镖头请进来坐一下吧!”
商密向后打了个眼色,九个人全走进去了。商卫把门关好,在前引路。厅上石阶旁忽然出现一个三十出头的壮年汉子来,神色十分肃穆。商卫忙道:“萧大哥,他们要来请头儿查案的!”
这壮汉便是沈鹰手下的第一条好汉萧穆。萧穆走下台阶相迎,众人入厅坐定,寒暄一阵,便把失镖的事说了一遍。
萧穆沉吟了一下,道:“敝上不在,在下也不敢作主,这样吧,诸位先回去,假如敝上回来,在下立即把诸位的要求告诉他。敝上若肯接办,自会派人去通知诸位!”
苏仁和等人脸上都有失望之色,但沈鹰既然不在,多说也没益,只得告辞了。
商卫刚把门关好,门板又响了,这次来拍门的却是北宫望派来的人,他当然也是失望而归。
次日,楚腾府内的护院领班金宜古也来了。他们都是满怀希望而来,抱着失望之心离开。
眨眼间,这四件案子便传遍江北了,四月的确不是个好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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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仁和等人在镇上待了半个多月,正想离开,商卫来:“敝上有信来通知,他现在正自岳西赶去桃花镇!”
“桃花镇?河北的桃花镇?莫非秦大侠也出了事?”
“不是,”商卫笑道,“五月初六是秦大侠六十寿辰的大日子。听说秦老爷子准备广宴江北的朋友们,很多没有接到请帖的人也都赶去凑高兴;早年秦大侠对敝上有点恩情,是以敝上一接到消息,便赶去了!”
石振义道:“河北的朋友们谁没沾上秦老爷子的一点恩惠?”
商卫接道:“诸位若也要去凑热闹,如今即兼程赶去,大概还来得及,若遇上敝上诸位自可当面求他!”
“多谢小哥赶来相告,敝局上下无不感激!”石振义道:“苏二哥,咱们这就赶去吧,说不定大哥也会在那里!”
苏仁和忙道:“不错,秦老爷子的寿辰一定是龙蛇混杂,要想调查失镖,正是一个好机会!”一回头,喝道:“老齐,立即去备马,每人都要多带一匹,一定要在五月初六之前,赶到桃花镇怀义庄!”
老齐应了一声,老赵陪他去购买马匹,商卫忙也告辞了。
由洛阳至桃花镇千多里路,路上还须不停地寻船过河,耽误了不少时间,是以苏仁和等人在端午节前夕的黄昏赶到桃花镇,都累得两只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