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踞黄河南北两岸已有数十年的饮马帮,今天门庭若市,出入的全是江北的头面人物。
二月底,天气已有点暖和,太阳一早便露出脸来。黄浊的河水在阳光下似是自烘炉滚出来的黄金流液般,亮得几乎令人睁不开眼来。
饮马帮总舵设在黄河北岸封丘附近,总舵背后有座水寨,面临黄河。此刻水寨彩灯红绸高挂,来往的船儿都能望见。
原来,今日是饮马帮帮主“一掌击千浪”董千舟的六十寿辰。
董千舟十七岁出道,便被誉为血性汉子,论到江湖义气,水上的英豪的确无人能出其右。他接任饮马帮已有二十三年,二十三年来不但饮马帮势力日益庞大巩固,而且声威日隆。那是因为董千舟事事以义为先,不但改变了饮马帮往昔的唯利是图作风,更为水上豪杰树立了一个榜样。
近年来,董千舟已隐隐然有水路绿林盟主之势。也因此,今日到贺的,不但有水上的豪杰,更有陆上的英雄,甚至还有不少是出身黑道的高人。由此可见董千舟在武林中的威信了。
曾为摘星堡嘉宾的,今日大多也成了饮马帮的座上客。古逸飘、顾之也、麦浩、飞道人及沈重等,自然亦没有例外。
午时将到,只听知客大声喝道:“江北总捕头沈鹰驾到!”
大厅的哄笑声、说话声立时一静。须知沈鹰不但是江北六扇门的总捕头,也有御赐的从二品官衔。今天到此的,不但有水上的绿林好汉,也有平日为非作歹的黑道人物,这些人对官府中的人都十分敏感,闻报脸色都是一变。
连董千舟也有点奇怪,心想:“老夫二十年前跟他只有一面之缘,自此之后再无来往。但今日是为了什么而来的?”沉吟了一下,才道,“赶快接驾!”
饮马帮的副帮主彭莲山连忙快步陪着董千舟走下台阶。忽然厅内有人长笑道:“原来老鹰也来了!倒是少见。”
说话的正是“风云刀”古逸飘。其他人都对他怒眼而视,古逸飘状若没事般走下台阶。
董千舟跟彭莲山来至大门口,只见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一套粗布衣服洗得有点发白,腰带内插着一根旱烟杆,背后还站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皮肤黝黑,面目平常,但神态却十分沉毅。
董千舟见那汉子头顶光秃秃,双眼神光熠熠,便知是沈鹰,忙抱拳说道:“一别二十年,沈神捕风彩更胜从前,好不令人羡慕。今日大驾光临,敝寨上下生辉,可惜董某不知,未能远迎,失礼之至。”
沈鹰也抱拳道:“董帮主太客气了。沈某今日冒昧登门,能得贵帮正副帮主亲迎于大门,已是万分荣幸。”一顿又说道,“一别二十年,董帮主不但壮健如昔,而且声威更盛,沈某早就有心拜候,奈何俗务缠身,未能如愿。今日适逢帮主荣寿之喜,特来道贺。”
董千舟见他说得客气,宽了一半心,忙又说道:“神捕大驾光临,董某万分荣幸,只听神捕一句话,董某便已无憾矣。”
“帮主言重。”沈鹰一回头,道,“司马城,还不把贺礼奉上?”
他背后那青年立即走前一步,举起礼盒。董千舟大笑,示意彭莲山收下。
四人联袂走回大厅,半路遇上古逸飘。他轻轻在沈鹰耳边说了几句话。沈鹰微微一笑,脚步丝毫不慢。
到了大厅阶前,董千舟道:“诸位大概都与沈神捕见过面了吧?”大笑声中又道,“即使未曾与沈神捕谋过面,但江北总捕头这五个字,大概都不陌生吧?”
厅中群豪大都只是默默地向沈鹰点点头。沈鹰抱拳道:“诸位,今日来此的不是江北总捕头,而是‘神眼秃鹰’沈鹰。沈某来此,纯粹是董帮主义动江湖,特地来为他拜寿,表示敬意,别无他意。请诸位坐下。”
众人听他自称江湖上朋友赐与他的外号——神眼秃鹰,而放弃总捕头的官衔,一颗心才放松,忙跟他寒暄两句,重新坐了下来。
董千舟见自己刚才的担心实属杞人忧天,心头更喜,忙引沈鹰入座。他本要引沈鹰坐在首席,但沈鹰见首席的全是黄河各帮的头领,便婉拒了,却坐到次席去,与古逸飘作伴。司马城却坐到第七席去了。
彭莲山轻声对董千舟道:“大哥,差不多了吧?”
董千舟道:“吉时到了没有?”
“快了。”
“再等一会儿。”
忽见一个饮马帮的帮徒走了进来,轻声道:“启禀两位帮主,铁叶帮帮主‘袖箭银刀’叶银辉求见。”
董千舟、彭莲山心头齐皆一跳,心想铁叶帮把摘星堡闹个天翻地覆,竟还敢在群豪面前露面!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能理喻。
当下董千舟忙问道:“他可有什么话说?”
彭莲山急问道:“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人来?”
“他说他今日来此,一则敬慕帮主的为人,二则想借这个机会向天下英雄解释一下。”那帮徒道,“他只轻装带了一个随从,小的认得那是铁叶帮的执法堂主符大坚。”
董千舟把手负在背后,喃喃地道:“他要向天下英雄解释什么?”
那帮徒又道:“帮主,叶银辉还说素闻帮主义动江湖,他这个要求谅不会被帮主所拒。”
彭莲山道:“大哥,依小弟之见,还是婉拒了他吧。”
董千舟道:“叶银辉敢冒险来求见,必有极为重要之事。他既然信得过饮马帮,信得过我董某人,我若反而不信他,又岂是大丈夫?”沉声道,“吩咐知客迎他进来,不可怠慢。”
董千舟挽了彭莲山的手,双双走下大厅,立在阶前。不久,果见一个知客引进两个中年汉子。前头那人面目俊朗,颏下留着短髯,腰上悬着一柄银刀,脚步沉重,脸带忧郁,一望便知必是近来轰动江湖的叶银辉。忙走前一步,抱拳道:“叶帮主大驾光临,敝寨上下生辉,董某五内俱感。”
叶银辉挤出一丝笑意,忙回礼道:“董帮主义薄云天,乃武林的栋梁柱石,今日竟不捐弃落魄之人,令小弟感激备至。愿董帮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此言一出,厅上群豪都震动了。有几个人忍不住失声叫道:“叶银辉竟敢来此,难道不怕摘星堡寻仇吗?”
董千舟道:“叶帮主为老朽脸上贴金,实使老朽汗颜。请叶帮主上座。”
叶银辉又向厅上群豪抱拳示意,然后坐在第三席。群豪都轻声交谈起来,说的都是铁叶帮跟摘星堡交恶的事。
沈鹰轻声问古逸飘:“老古,这件事你可清楚?”
古逸飘轻叹道:“何止清楚?老朽当夜也在场。”正想把经过转述出来,不料叶银辉已自个忍不住了,长身先向董千舟抱了一抱拳,清一清喉咙,道:“叶某来此,是有几件事要向各位英雄交代一下的。”
厅内立时一静,人人都把眼光投在他身上。叶银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首先叶某要说的是,这些天来,叶某并非躲在暗处不敢见人,而是在暗中调查真相。”
古逸飘忍不住问道:“如今令郎在何处?”
叶银辉长叹一声道:“说来诸位可能不信,自从那天离开摘星堡之后,叶某还未见过那小畜生一面。”
麦浩咦了一声:“你们不是同时被人救走的吗?”
“不错,当时有几个蒙面人来救走咱父子,但当叶某上了马之后,全身功力便倏地失去了,紧接着便人事不知了。到了次日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睡在一座破庙内,而犬子及三个敝帮的弟兄亦不见了。”
沈重插腔问道:“救走你们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问得好!叶某正要正告江湖,那些人不但不是铁叶帮的人,而且根本不知是来自何方。自此之后,叶某亦未再见过他们,这便是叶某要说的第二件事。”
叶银辉顿了一顿,又道:“第三件事。叶某始终认为犬子不会无端端地去暗杀上官堡主。叶某不敢说诸位眼花看错了人,而是认为其中必有一个难以揣测的原因。叶某希望以几个月的时间进行调查,探知真相。但叶某一则无面目再上摘星堡,二则摘星堡此刻也不会相信叶某的话,所以希望在场诸位假如见到摘星堡的人,请代转告一声,就说中秋之前,叶某必会给摘星堡一个满意的答复。”
飞道人双眼一睁,问道:“假如帮主查出其错是在令郎身上,那又会如何?”
叶银辉双眼神光一现,沉声道:“假如如此,叶某必定亲自反缚犬子,把他送到摘星堡,任由摘星堡处置。”
不知谁轻轻说了一句:“以一个少帮主之命,去换一个堡主的性命,这笔生意可做得过。”
话音虽轻,但厅内之人均是武功高强之辈,人人均听在耳内。叶银辉厉声道:“假如有人查出犬子之行为是叶某人指使的,叶某立即当众自裁!如有违言,便如此杯。”抓起桌上的一只酒杯,用刀一挟,只听“啵”的一声,那酒杯立时粉碎。
叶银辉把酒杯碎片抛落地上,道声告别,推席而起,恭恭敬敬向董千舟行了一礼:“叶某身有要事,未能坐下喝帮主的寿酒,乞请帮主原谅。”
董千舟忙道:“叶帮主言重了。帮主今日肯来,已是给足了老朽的面子,希望帮主能早日洗脱奇冤,届时老朽必定登门造访,跟帮主痛饮三杯。”
叶银辉脸色稍宽,眼中异彩一现,忽然大笑三声:“叶某能得帮主此言,虽死无憾。帮主肯移步敝帮,叶某怎敢不拼醉陪帮主喝个痛快?”言毕,带着符大坚大踏步下阶而去。
厅内群豪又再议论起来。古逸飘趁这当儿,把当日的事简略地对沈鹰转述了一遍:“可惜他放着一个活菩萨不求,却声言什么亲自去暗中调查。”
沈鹰淡淡地道:“谁不知道老夫绝不涉足武林帮派的明争暗斗。”
彭莲山大声叫道:“吉时已到!”
礼乐手立即吹打起来,大门外的鞭炮也同时响了起来。饮马帮内内外外立即活跃起来。
董千舟笑哈哈地站了起来,说了几句应景的话。群豪立即纷纷向他祝贺起来,接着彭莲山又道:“上酒!上菜!希望诸位多喝几杯。”
话音刚落,猛地听见屋顶上传来一道极之难听的声音。群豪齐是一怔,有人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鸟鸣声。”
“鸟鸣声怎会这般难听的?”
此刻,一只通体翠绿的鸟儿自屋顶飞落,投在厅外的一棵花树之上。那鸟儿又是一声惨叫,蓦地转过头来。群豪这才看出这鸟儿声音虽怪,但体形跟普通的鸟儿也没有多大的分别,只是鸟嘴双边的茸毛却是鲜红色的,红得似鲜血。
翠绿的羽毛、红艳的茸毛,本都是好看可爱之至,但两者配合在一起,却产生一种极不调和而又刺目的效果。
“呱!”那鸟儿又是一声长鸣,眼皮一翻,露出一对绿幽幽的眼珠来。眼珠发出了异光,这刹那,又产生出一种妖异诡秘的气氛来。寻常的鸟儿的眼盖大都是灰黑色的,但此鸟的眼盖却是暗红色的。
大厅内的声音登时一静。那鸟儿又叫了一声,才振翼高飞。
忽然有人惊呼:“这是泣血鸟!”
“泣血鸟?这名字怎地如此奇怪?”
“因为鸟嘴两旁的茸毛及眼盖是红色的,好像鲜血,所以苗疆的土人都称它泣血鸟。”
“原来是产自苗疆的,难怪咱们不曾见过。”
那人忽然长叹一声:“听说这是一种凶鸟。这鸟若栖落哪里,哪里便将发生……”大概他想起主人正在办大寿,岂能说些不吉利的话,遂连忙住口。
群豪亦都心中明白,是故亦没人问。古逸飘、沈重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们当日都在摘星堡内听见这种鸟鸣声,鸟鸣声一起,巨变便发生了,是故心头都泛上一丝不祥之念。
只听有人问道:“这种鸟儿既然产在苗疆,为何会飞到河北来了?”
这个原因当然没有人知道。董千舟连忙道:“诸位都是老朽多年的好友,来,让老朽先敬各位三杯。”
厅内的气氛这时才恢复了过来,于是喝酒猜枚、说话欢笑之声盈堂,一片热闹景象。不一刻,已把那鸟儿的事忘记了。
群豪都是豪饮之辈,加上河北已多年来不曾有这般盛大的宴会,是以由午牌一直吃至黄昏,酒席才散去。
但来此的宾客多数仍未散去。他们大都要借此盛会一则结交新朋友,二则跟好朋友叙旧。
董千舟见气氛融洽,水陆英豪、黑白两道的高手欢叙一堂,竟然出奇的平静,心头之喜就更加难以形容了。
散席后,董千舟请留下来的群豪到后头水寨内小坐。
水寨掘了一道水沟通向黄河,水沟两旁设了不少水榭,沟岸植了无数的花树,布置得十分幽雅,水榭之下系了不少船只,大型的战船却泊在外面。
红霞满天,清风徐吹,群豪的酒意不觉一醒,都忍不住赞叹起来:“想不到饮马帮还有个这样的好地方。”
“董帮主倒会纳福。”
董千舟哈哈笑道:“诸位且到水榭内小坐,一下便会把酒食送上来。”
群豪各找几个知己,占据一座水榭,面对良朋美景,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沈鹰、古逸飘、沈重、飞道人、彭公志、麦浩、“一鞭卷风云”马千里、廖承天、紫翠雀及司马城十人,占了最外面那座水榭。
董千舟与彭莲山来回各处招呼群豪。不一刻,下人们便把菜一盘一盘送上来了。
彩霞已变成了暗红色,下弦月已隐隐现在树梢上。
一个帮徒捧着一盘酒食,忽然走近董千舟面前,也不知他跟董千舟说了什么话,董千舟点点头,伸手去接那个盛放酒食的木盘。
就在此刻,有人看见那个帮徒的袖管内忽然射出两排袖箭来。
每排三支,成品字形直奔董千舟。
董千舟显然没有防备,加上距离又近,只挪开半尺,已有四支袖箭射入他体内。与此同时,那个帮徒忽然一个倒翻跃出。
看见这情景的人一怔之后,才发出一片惊呼声,立时有人叫道:“快抓住那小子!”
“不好!饮马帮出了叛徒,伤了董帮主啦。”
旁边那座水榭的人立即飞身掠了出来,有的去查看董千舟,有的抽出兵器向那个帮徒扑过去。
那帮徒不退反进,刹那间双方便碰上了,只见那帮徒自衣底内抽出一柄银刀来,如闪电般架开三件兵器,身子一歪,自隙缝中蹿出。
这当儿,其他人也都发觉情景有点不对了,也都纷纷向这边掠去。
古逸飘目光一掠,眼皮一跳,道:“那柄银刀有点眼熟,快去看看。”
那帮徒再接一招,忽然一个没头跟斗倒翻起来,立足在沟岸旁的一座假山上。
彭莲山自远处掠了过来,喝道:“你是哪个分舵的弟子?”
那帮徒冷笑一声:“少爷会是饮马帮的弟子吗?不必瞎猜,少爷便让你们看个清楚。”右手在脸上一抹,脸上登时变了个模样。
有人惊呼起来:“他便是杀死上官凌霄的叶少煌!”
“不错,他正是铁叶帮的少帮主,左手执银刀,河北只有叶家一派!”
彭莲山大怒,双脚一蹬,如飞鸟般扑了过去。
古逸飘等人心中都暗忖道:“看你这次又有谁能救得了你。”
彭莲山再一掠,已至假山前,身子斜飞起来,双掌如山向叶少煌印过去。
叶少煌左手银刀倏地往腰带上一插,右掌迎了上去。
彭莲山闻声提气,喝道:“下去!”手上又加上两分内劲。
叶少煌右掌未待与彭莲山按实,身子突然向后飞去,再凌空一个跟斗,只听“扑通”一声,已投身落入水沟。
水花四溅,却已不见了叶少煌的人影。彭莲山又怒又急,喝道:“快!下水抓人。”
旁边几个饮马帮的帮徒连衣服也不换便跳落水中。闻声而来投入水沟搜索的人越来越多,但过了一阵,下水的人都纷纷露出水面,道:“副帮主,水底下不见有那小子。”
“什么?”彭莲山一怔,随即飞身而下。他并非跃落水中,而是在离水半丈处横飞五尺,落足在一艘系在水榭下的小舟上。
“立即发信号,吩咐外面的弟兄封锁河面,不得让那小贼离开。”话音一落,右手随之一划,只见白光一闪,那条系船的麻绳便应声而断了。
小舟一荡,掠出一丈。
只这一会儿功夫,附近便已乱了起来。有人高声叫道:“不好啦,董帮主断气了!”
群豪见状也都纷纷跃落小舟,解缆追了下去。一时之间,水沟内全都是人。
火把把水沟照得发光,却不见有叶少煌的人影。
古逸飘一怔,立即传声问道:“彭副帮主,请问水沟内是否另有暗道?”
彭莲山的声音自远而来:“没有。”
群豪都松了一口气,心想外面出口只要一被大船拦住,叶少煌就算背生双翅也难飞得出去。
信号一起,水沟外的大船果然都升帆移动起来,一字横排,把出口封住,同时大船上的帮徒也有不少人跌落水中。
沈鹰仔细查看董千舟的尸体,只见四支袖箭,一支射在肩上,一支射在小腹,另两支都射在心房上。袖箭入体直至没柄,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董千舟临死前的神色却是一片惊诧。恐怕他至死也不知杀他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叶少煌。
刹那,树上又传来那呱呱的鸟啼声。此刻的叫声比之日间更加凄厉难听。群豪心头俱是一沉,皆暗忖道:“这鸟果然是只凶鸟!”
古逸飘大声道:“摘星堡发生巨变时,也有这种鸟儿出现!就不知这鸟是否便是那一只?”
廖承天道:“这种鸟儿罕绝难见,料必就是那一只。”
古逸飘心头一跳,失声叫道:“怎会这般巧?莫非传说真的不虚?它飞到哪里,哪里便有大祸发生?”转头望向沈鹰,只见他低头沉思。
沈重忽然扬声问道:“刚才讲述此鸟来历的是哪一位高人?请他再把它的来历说个详细。”
水榭附近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人出声。沈重连问了三声,见没人作声,便又改口道:“有谁知道那个道出凶鸟来历的人?”
一会儿,有人应道:“不见那人了。”
古逸飘心头一跳,转头问道:“老鹰,你看这里面可有什么玄妙?”
沈鹰眼光落在水沟内,不发一言。
那鸟儿忽然在群豪头上飞转起来,叫声不绝如缕,一声比一声凄厉。群豪觉得此鸟必有一股不可忖测的神秘力量,心头都是升起一片寒意。
忽然有人嘶声叫道:“此鸟既然不吉利,咱们把它打下来吧!”
说也奇怪,那怪鸟似乎懂得人语,忽地向上一冲,投入黑暗中,再不复见。
黑暗仍然笼罩着大地,时间却一点点流逝。一阵夜风吹过,水沟内突然升起一团水气,水气如烟似雾,火把之光便朦胧起来。
夜寒如水,群豪仍默默地站在沟岸上,静看饮马帮在搜索。
阳光终把黑暗驱散,叶少煌却似泥鳅般在水里消失了。沟内、沟上的人,心头都蒙上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