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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奔丧惹祸

淮南城是座古城,街道纵横,人烟颇为稠密,由于在淮水之畔,连带商业也十分繁盛。

这天临近黄昏,一匹褐色大马突然在街上急驰,行人及商贩纷纷走避,一片狼狈,有几个脾气不好的,便破口大骂起来。可是马上骑客对此熟视无睹,依然策马急驰,好似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发生。

几个眼尖的认出骑客是城内大户袁成表的独子袁石,骂人的秽语登时咽了下去。

这并非袁家的人仗势欺人,而是他们知道袁成表在上月下旬突然暴卒,当时袁石恰不在家,现在大概是得讯赶回来奔丧,是以大都能体谅其心情。

袁家虽有不少田宅租赁,但袁成表待人至诚,颇得佃户好感,而每逢附近有了什么天灾人祸,袁家也都能慷慨解囊,这也是他们不破口大骂的原因。

那袁石今年才二十三岁,生性好动,经常出外行走江湖,在家的日子甚少,也因此而耽误了婚姻大事。直至去年,袁成表才替他找了房媳妇,是皖西谷仲衡、余竹筠夫妇的女儿谷圆月。

谷仲衡生前颇有点侠誉,跟袁成表却不常有来往,两家有了秦晋之约,还是在谷仲衡过世之后才定下的。

只因谷圆月孝服未满,所以才尚未过门。

且说袁石策马直趋家门,翻身跃下马背,只见门檐上挂着两盏白纸灯笼。他脚步更乱,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进去。府内家丁见到他连忙请安唱喏,袁石也不回礼,一直奔至大厅,见一个丫环在扫拭椅桌,大声问道:“娘在哪里?”

丫环忙道:“夫人在内堂,请少爷稍候,待婢子去禀报!”

“不必。”袁石急步穿过暗廊走向内宅,不想到院子便碰着了他娘亲,慌忙屈膝跪下,呜咽地道,“娘,不孝儿回来了!”

原来姚安人在内堂听得家丁的呼叫,赶紧出来探视,不料来的果然是望眼欲穿的儿子,未曾说话,心头便先自一酸,眼圈儿一红,也呜咽地道:“石儿,你、你来迟了……你爹,他……”

“娘,爹是怎样死的?”

姚安人沉吟了一下,轻声道:“你爹是得了急病过世的。”

“什么急病?孩儿不信!”袁石大声道,“爹爹是练武之人,身子一向健壮,岂会为病魔所夺?”

姚安人望了四周一下,叹息道:“我儿岂不闻英雄最怕病来磨之话。”

袁石呆了一呆,问道:“爹的坟墓在哪里?”

“在城西。”

袁石跳了起来,大声叫道:“袁寿,快备香烛果品,带我去上坟!”

姚安人拭泪道:“我儿,天色已黑,你明天再去吧。”

袁石垂泪道:“爹死前孩儿未能伺候榻前,已是大不孝,如今回来了,若不去上坟,叫孩儿怎能心安?”

“那么娘便跟你去一趟吧。”姚安人也忙吩咐丫环准备软轿。

于是姚安人及袁石带了几个护院家丁及丫环,在彩霞满天时分火速出城。

袁成表的坟墓在西城郊三里,众人在袁石的不断催促下,很快便到达了。

袁石未待家丁摆上香烛果品,便已伏倒坟上痛哭起来,姚安人也抽抽泣泣边拜边哭。众家丁也都陪着滴了几滴眼泪。

袁石这一哭,直至暮色苍茫犹未止。姚安人用手绢拭去眼泪,轻声道:“石儿,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你若这般有孝心,明早再来拜你爹爹。”

袁石呜咽地道:“娘先回去吧。孩儿不孝,未能为爹亲奉汤药,如今少说也得在此结庐陪伴爹爹七七四十九天,否则于心何安?”

“我儿如此有孝,你爹泉下有知,当能瞑目,岂会怪你哉。你爹爹七七之期已过,结庐守墓可免矣。”

“娘亲不必再说,孩儿已经决定了。”袁石性子固执,跟其父颇有几分相像,提高声音叫道,“袁寿,你快送安人回家去!”

姚安人脸色一沉:“石儿,你爹刚死,你便不听娘的话了?”

袁石惶恐地道:“孩儿不敢。娘亲因何如此怪责孩儿?”

“你是曾读过书的人,岂不知对先人死后守孝不如生前对其有孝之理?你如今要结庐守墓,只是形式而已,若要寄托孝思,在家便不能守孝了么?”

袁石怔了一怔,道:“娘亲所说虽是有理,但孩儿想在此外住上一段时期,一则可寄托孝思,二则可趁此清心寡欲之期,好好重温一下爹爹生前的教导以及读书练武,望娘亲核准。”

姚安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儿果有孝心,为娘岂有不知之理。只是你现今是袁家的独苗,而最近地面上又不安宁,还是回府的好,免得有什么三长两短,要让为娘的对不起你爹。”

袁石脸色微微一变:“什么,地方上近来不大安宁,可是来了些什么毛贼?他们若撞在孩儿手上,也好叫他们知道孩儿的厉害,趁机为地方除害!”他看了安人一眼,见她脸有不豫之色,语气微微一缓,“再说,他们也未必会来惹孩儿,请娘放心。”

姚安人想了一下,深知爱子的脾气,用强不得,只得道:“娘也是为了袁家的好。我儿须知,如今娘有两个条件要你答应,否则为娘要令你跟为娘回家。”

“哪两个条件,请娘亲说来听听。”

“第一,娘只准你在此三天。第二,夜里最好找个地方藏身,不可露出行藏,即使见到人也不得现身。三天之后立即回家,娘尚有事要你去办。”

袁石心想三天之后再作打算吧,便道:“这两个条件,孩儿答应便是,请娘回去。”

姚安人又要把护院家丁等留下,袁石不悦地道:“孩儿在此正欲清静,这许多人留下,叫孩儿如何能得安静?”

姚安人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只得留下袁寿,便吩咐轿夫扛轿起程回府。走了十余丈,到了一丛树林,安人又叫那些护院悄悄留下来,暗中保护少爷,就才着轿夫从速回去。

袁寿见安人去后,便取出干粮果品与袁石吃。袁石只吃了一点,便难以下咽,又伏在墓碑上哭了一会儿。

过了一阵,心情才逐渐开朗。抬头一望,星月满空,夜风阵阵,精神不由一振。霍地抽出佩剑在墓前舞将起来,舞了一回,又由剑思及父亲,顿时抛剑停手,坐在墓前。

袁寿那老苍头在袁府近廿年,甚得袁家重用,府内一般事物都不曾瞒他。当下袁石心头一动,问道:“袁寿,老爷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病过身的?”

袁寿支吾地道:“好像是……是痨病……小的也不太清楚。”

袁石脸色一变,怒道:“什么不太清楚?平日府内的事,你无不四下打听,什么事你不知道的?如今我问你,你却吞吞吐吐起来,岂不该打!”

袁寿苦着脸道:“小的的确不甚清楚,少爷即使打死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袁石沉吟了一下,又道:“你且把老爷死前的情况说说。”

袁寿想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也没有什么异常。那天早上忽见安人大呼救命,咱这才知道老爷原来已经……已经去世了。”

袁石脸色又是一沉:“那你如何知道老爷是着了痨病死的?”

“是大夫说的。”

“有什么迹象?”

“听说老爷临死前曾吐了几口血,血中尚有血块。大夫说这病潜伏已久,猝然发作起来,便自没救。”

袁石双眼一红,倏地动了个疑念:“莫非爹爹是让人打伤的?”又想及刚才安人的话,疑云更盛,忖道,“看来附近一定是来了什么厉害的妖魔,爹爹要为民除害,却反为所伤,是以才会吐血身亡。”当下厉声道:袁寿,你这老苍头,居然敢骗你家少爷,该当何罪?”

袁寿吃了一惊,忙道:“小的怎敢欺骗少爷?”

“还说没有?”袁石厉言疾色地道,“老爷分明是被人打死的,你却因安人吩咐过你,所以才来瞒骗我,可是如此否?”

袁寿忙道:“没有这回事,少爷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假如老爷是让人打死的,安人怎不对你说真话?”

“若非如此,娘又为何不让我在此结庐守孝?”

“这个……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袁石越想心头越是放心不下,心道:“爹爹九成是让仇家打死的,娘怕我孟浪要去报仇,反要遭了毒手,是以才不肯让我在此,免生危险。”

想到此处,袁石自地上一跃而起,抓起地上的佩剑,展开身法向城门奔去。

袁寿忙叫道:“少爷,你要去哪里?此刻城门关闭,你等等小的……”

袁石奔到树林前,脑中灵光一现,又自忖道:“我如此回去,娘还是不会说出真话,不如在此守候,待仇人出现,好歹也得跟他见个真章。若是不敌,也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大丈夫但求无愧于心,何惧生死!”

他脚步一慢,袁寿已赶了上来。他故意转身板起脸孔道:“少爷要去树林内解手,你跟来做什么?”

袁寿苦笑一声:“小的为您把风。”

袁石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只得真的入林解手。

× × ×

这一夜,袁石伏在墓后,睁大了双眼,不断注视附近的动静,花了一个晚上,却未曾等到什么人来。

直到曙光初露,他才披着一肩朝露,斜躺在坟堆上打了一个盹。

正做着噩梦,忽被人推醒了。袁石睁开双眼一望是袁寿,不由问道:“是来了仇人?”

袁寿露出一丝笑容:“不是,安人派银花来找您。”

袁石跳了起来,果见母亲的贴身婢子银花怯生生地立在一旁。

“银花,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银花裣衽行了一礼,道:“今早主母醒来,忽然吐了几口血。婢子十分吃惊,所以来找……”

袁石大惊,截口道:“如今如何?”

“主母昏迷不醒。婢子叫玉叶去请大夫,自个来找少爷,请少爷速速回府。”

袁石大喝一声,也不多言,便提气飘身,急向城门驰去。

那袁寿及银花也学得点功夫,连忙跟在背后。只是他俩武功跟少主相差太远,几个起落之后,已远远落在后头了。

袁石一口气奔了入城,也顾不得街道上行人的侧目,依然急奔如旧。不一会儿,便已至袁府门前。

他见大门紧闭,也等不得唤人开门,猛吸一口气,拔高二丈,飞入园墙。

只见院子内家丁们似甚惶急,见到袁石,忙来请安。

“安人在哪里?”

“禀少爷,安人在内宅房内。”

袁石拐了个弯,自大厅堂奔向内堂。

袁府占地颇大,袁成表夫妇的住所在内宅的中间。那是一座独立小院,院前种了许多奇花异草,此刻正开放着散出一股浓香。袁石无心欣赏,冲了进去,喊了一声:“娘亲,不孝孩儿来了!”

他一掌震开木门,目光一抬,那股浊气登时涌了上来,一跤摔倒地上,不断地喘着气。

只见姚安人端坐在房中,品了一口香茗,轻声道:“没吓着你吧,石儿。”

袁石憋着一口气急奔回来,一见母亲端坐厅上,知是受她诓来,着恼之下,忘了换气,浊气上涌,这才摔倒了。

当下他喘息了一阵,恼道:“娘亲便是要孩儿回家,也用不着用此方法来诓骗孩儿。”

姚安人堆起了一个笑容,道:“娘若不这样,以你的性子岂肯就范?唉,娘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袁石懊丧地道:“娘把孩儿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还有,爹爹因何死的?”

“你先把门关起再说。”

袁石立时在地上跃起,回身把门关住:“请娘快说。”

姚安人低头道:“这该从何说起……”

“爹不是中了急病死的,他必是被仇人打死的!”

姚安人猛吃一惊,抬头诧声道:“我儿如何得知?是不是袁寿多口告诉你?”

袁石叹息道:“不是袁寿说的,是孩儿猜想出来的。说实在话,爹爹武功高强,身子一向十分壮健,岂会染上什么痨病?孩儿猜想爹必是被人以掌力震伤内腑,是以才会吐血身亡。”

姚安人不觉垂泪道:“我儿不愧聪明,你爹确是为人所杀的。”

袁石心中虽有些疑念,但此话出自母亲之口,还是如遭雷殛,全身打了一个冷颤,急声道:“娘快说,是谁杀死爹的!”

姚安人又一声长叹:“说来你也许不信,仇家到底是谁,不但娘不知道,连你爹也不知道。”

“怎会如此?”袁石又诧异又愠怒地道,“莫非爹爹是后背遭了暗算,一招之下便已身受重伤?”

姚安人摇头道:“不是。因那人蒙着脸,而且武功颇为怪异,你爹想不出对方的来历。”

袁石在一张椅子坐下:“那人因何要杀死爹?爹该会知道吧?”

姚安人仰首望天,缓缓摇头,良久才长叹一声:“假如娘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便多少也揣摸得到对方的身世。你娘自十八岁起,便跟你爹行走江湖,他有些什么仇家,为娘岂有不知之理?”

袁石吸了一口气:“娘,当时你可在场?”

姚安人目光突现出一丝怒意:“要是娘在场,你爹岂能被人这般轻易杀死?”

姚安人的双刀在江湖上也薄有名气。袁石深知其母之能耐,当下又道:“爹是在何处被杀的?莫非是下乡收租,半途中伏的?”

“我儿又猜着了。”姚安人垂泪道,“你爹中伏之处,便在坟墓那里。当时他中掌之后扶伤回家,说不了几句话,便断气了。”

袁石问道:“娘为何选在那处地方安葬爹爹?”

“此乃你爹之意。你爹临死遗言不但要为娘把他葬在那里,而且得从速安葬,并且得大张旗鼓办丧事。”姚安人叹息一声道,“出殡那一天,也算风光的了,送葬的足足有六七百个人,淮南城中没人不知。”

“爹为何要如此?”袁石喃喃地道,“这其中有什么含意?”

“我儿,你还不明白?你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告诉仇家,说他已死,一切恩怨因他之死而完结。他不想累及娘和你。”

袁石右拳击在左掌上,怒道:“但孩儿身为人子,此仇怎能不报?”

说话间,银花忽在外面叫道:“禀安人,未来少奶奶跟亲家奶奶在外厅等候!”

袁石道:“爹死时,月妹有来否?”

姚安人道:“来过了。后来娘见你未回来,所以先叫她回去。你也很久未曾与她见面了,快出去吧。”

× × ×

火堆的枯枝将烧尽,光线倏地一暗,顾思南忙又添了一把枯枝。

云飞烟却问道:“谷姑娘当时既然不在场,对此事又如何知得如此详细?”

谷圆月粉脸一红,轻声道:“是石哥后来告诉小妹的。”

“你当时是因为得到袁石回家的消息才赶去的,或是另有原因?”

“小妹上一次去袁家,是因事路过淮南,听得人言袁伯伯不幸患疾身亡,所以忙折回去奔丧。可惜袁伯伯病殁的第三天便安葬了,小妹去时,一切身后事都已办妥。袁伯母在小妹住了七天之后,便叫小妹先回家……”

顾思南也截口问道:“你说有事,那是什么事?”

“家母身患风湿顽疾,不良于行。小妹闻人说皖东某处有一种唤九曲蔓的草药,煎水服之能愈,是以要去采办。”

“后来又如何?”

“后来小妹终于寻到了那种草药,取回家煎与家母饮之,果然十分奏效。家母能下床走动之后,便缠着小妹到袁家拜祭,所以小妹与家母再度上袁家。那时候小妹根本不知道石哥已经回家。”

顾思南又再加了一把枯枝,问道:“你们见面之后的情况又如何?”

那枯枝大概还不十分干,遇火连爆火花。谷圆月双眼怔怔地望着火堆,眸子迅即笼上了一片水光……

× × ×

姚安人母子出得厅堂,见到余竹筠母女,不免客套一番。袁石跟谷圆月见面也是一番欢喜,只是父亲新丧,心情沉重,又碍于两老在场,都不敢互诉衷曲,只拿眼波来传递情思。

双方坐定之后,余竹筠少不了对袁成表之死表示惋惜,又到灵前上了香。

“亲家不远千里而来,这份情义,真叫老身感动。”

“亲家说什么话来?自家亲戚还能不来?若非老身下身患了风湿顽疾,不良于行,早就该来了。”

姚安人叹息道:“外子新丧,石儿须得服孝,却要耽误月儿的终身大事了。”

“为人子女,自当如此。也是小女无福,未能得到家翁的训导,今后还望亲家多点教示她。”

姚安人笑道:“有亲家教示,老身哪敢越俎代庖?再说月儿精明贤淑,犬子能娶得此佳眷,实乃三生有幸。”

客套了一番,姚安人便请余竹筠母女到偏厅用膳。席间,余竹筠问起袁成表的死因,姚安人支吾以对,余竹筠不由起了疑心。余竹筠母女心意相通,饭后借故跟袁石到后花园散步。

袁石虽美人在畔,可惜因悲伤父亲为仇家所杀,竟然与她相对无言。谷圆月故意说些轻松的事儿,都未使他开怀。

过了半晌,袁石走入凉亭坐下。谷圆月跟在背后,轻叹一声:“爹既然已病死,咱们做后辈的,只要生前对他尽了孝心也就是了,千万别伤坏自己的身体。”

袁石一拳擂在石桌上,大声道:“谁说爹是病死的?”

“什么?”谷圆月大吃了一惊,“你说爹不是病死的?那、那是什么……”

袁石长身立起,双手负于背后,喃喃地道:“是被人杀死的。”

“谁?谁杀死爹?”

“愚兄若然知道,还会耽在这里么?”袁石怕她不清楚,只得再道,“杀死爹的是个蒙面人,不过这件事请勿宣扬出去。”

“这个小妹自然晓得。”谷圆月一叹,又道,“石哥,你现在有何打算?”

袁石摇头:“愚兄也不知道。”眼光一抬,忽见围墙上人影一闪,倏地暴喝一声,“谁?”叫声未落,人已如麻鹰般冲天飞起,半空一个盘旋,飞越围墙。

谷圆月怕他有失,也急跃上围墙,举目一望,只见袁石已在十余丈外,在他之前尚有一条黑衣汉子,双方如奔雷闪电般往城郊驰去。

谷圆月连忙回头大声叫道:“快来人呀,石哥去追人了!”这句话叫得没头没脑,可是偏厅内的姚安人听后却如惊鸿般掠起,低叫一声:“亲家快随老身去看看!”

这时候,袁府的家丁及护院等都已闻声赶到。众人奔出后花园,早已不见谷圆月的踪影,急得姚安人直跺脚:“快追!快追!”

她急切间来不及回去取兵器,抢过一把单刀便翻墙出去。余竹筠急忙随她越墙。

× × ×

且说谷圆月叫了一声之后,见袁石去势更快,她怕他有危险,顾不得等人来便跃身追下去。

只追了二十多丈,便失去袁石的踪影。谷圆月大急,去势更疾,三起三落之后已转至一个巷口,只见外面人来人往,却不见袁石及那个黑衣汉子。

她稍作犹疑,走出大街,抓住一个身穿粗布的黄衣过路人问道:“请问阁下,刚才有否见到一蓝衣青年急步跑去?”

那人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有一个这样的人,向西城门那边跑去。”

谷圆月未待他说罢便向西掠去,一口气跑至西城门,犹不见踪迹。正在考虑应否出城,忽听后面有人叫她,回头一望,原来是姚安人及余竹筠亦已追到。

“月儿,石儿向哪方跑去?”

“刚才有人见到他跑来此处,但月儿追来此处却一无所见。”

姚安人脸色一变,急道:“出城!”当先穿出城门往野外而去。

三人又追了一段路,只见郊野空寂,不见人影。此刻已近黄昏,归飞的宿鸟不断在头上“呱呱”而叫,益加烦人心神。

姚安人叹息一声:“这小畜生就是鲁莽,也不先交代一声。”

余竹筠道:“亲家何必挂虑,也许是石儿碰见朋友追上前相见而已。”

姚安人苦笑道:“这有可能么?若是朋友,岂有越墙入来的?唉,亲家是不知的了……”

“难道尚有什么内情不成?”

姚安人望了天色一眼,喃喃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追不及,咱们先回去等吧。”

三人重新入城,在闹市中碰见那些护院家丁。姚安人叫他们出西城门去找人,便与余竹筠等回府。

谷圆月心悬情郎安危,忙道:“伯母,待月儿跟他们去找吧。”

姚安人似斗败的公鸡,低声道:“不必,你跟老身回家。家里也不能没人。”说罢便急步走回去。

到了家内,幸而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丫环捧上晚点,三人也没心享用,坐在大厅苦候。

月已中宵,不但袁石未回来,连家丁护院也没个回来报讯。姚安人更加坐立不安,不断在厅内踱步。 /pWbA2FLGgO/h1BWIX5VyVKsq8YvrPa2o7VShbNZ79vHoNjAc4V5k798UuAfv4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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