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想宵来的变化,都有点哭笑不得。
无端端被人诬为叛贼同党,而且那姓邵的护卫已能道出崔一山的名号,看来今后必有一段麻烦的日子。
司马城道:“叔叔,咱何不把那封信拆开来看?”
一言惊醒梦中人,两人立即把信拆开,并且围观起来,只见信上写着:
“大哥如晤。敬启者。久未见面,思念无日不止,谅兄嫂一家平安,并以为盼。有关裴大人之事,大抵已办妥,并已禀报朝廷,一切情况一如预料,请大哥转告恩人,请他放心!小弟官务缠身,未克亲上京师,特托人送上此函。此人十分可靠,大哥勿虑。匆促耑此,即颂近佳。弟建章敬上。”
信末还有一行小字,云:“又及,那秃贼的一个知己中州崔一山适在本城,可能为其看出机关。请恩人另行布置,把其除去,免绝后患。”
崔一山看了信,不由骂道:“好毒辣的狗官。老夫刚才忘了一剑把其了结,实是失策。”
司马城却惊呼道:“不好,信末的秃贼,莫非是指沈鹰——沈神捕?”
崔一山道:“不会吧,老鹰目下是皇上的红人,而且他又岂会去杀掉裴培正那贪官?”
司马城捧信再读,抛信叹道:“小侄实在不能不作此怀疑。叔叔请看,这信说明怕让你看出‘机关’,小侄怀疑这里面的确有个机关在内。”
“什么机关?贤侄快说。”崔一山见他说得认真,也不由紧张起来。
“小侄觉得有人设计要陷害沈前辈,而且这奸计异常毒辣,由京师至地方上都有他们的人。”
崔一山想了一下,道:“贤侄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要陷害的是老鹰?”
“那个刺客是秃顶的,他的武器是一根烟杆,而且他擅使鹰爪功。”司马城道:“叔叔假如不信,可再看看这封信。”
崔一山道:“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阴谋。莫非朝中有人妒忌他,而设计要把他除去么?”
“大概是如此。咱好歹也得把消息告诉他,好让他有个准备。”
“但如今沈鹰在何处,咱根本不知,又如何通知?”崔一山忧虑地说道:“这件事假如让奸党得手,咱两个以后也十分麻烦。”
司马城道:“叔叔,郑州城内的情况,你较熟悉,请叔叔去通知顾思南等人一声,叫他们作好拯救的准备。小侄南下去找找沈前辈,也许吉人天相,能让侄子碰上了他也未定。”
崔一山道:“如此甚佳。这叫做尽力而为,虽死无憾。老朽也得回去把仆人都遣散,免得殃及池鱼。”
“事不宜迟,咱便立即分头进行。这封信让小侄带去。”司马城随即抓了一团泥涂在脸上,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道:“叔叔,咱们后会有期。前途凶险,请叔叔多多保重。”
崔一山拍拍他的肩膊道:“贤侄也请保重。年青人遇些凶险,也未必不是好事,贤侄做事只须小心谨慎,料也没太大的凶险。”
两人又互相叮嘱一番才放手。一个西去,一个南下。
× × ×
司马城心感沈鹰替他平冤的大恩,心中颇为他的安全而担忧,因此日夜赶路,看看出了汴梁地界,便又改装上道,买了一匹马向西南方急驰而去,一路上暗中打探,都听不到沈鹰的消息。
上月,沈鹰曾对他说要到豫西南调查一件事,因此他便姑妄依此去找他。
这天到了许昌,日已下山,北风猛烈,天上飞飞扬扬地飘下鹅毛大雪,便找了家客栈下榻。刚步入客栈的饭厅,已见一双眸子一直注视着自己,当他转头过去时,那对眸子又再隐去。他心中暗自警惕,连忙低头吃饭。
刚吃了一半,只见一个白衣青年走来道:“兄台贵姓?”
司马城心中暗凛,连忙暗中把劲力运于臂上,慢慢把头抬起,只觉这青年的一对眸子颇怪,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他不觉反问:“阁下找我有事?哼,既要请教别人的姓名,何不先把自己的姓名相告。”
白衣青年浅浅一笑,拉凳坐下,伸手到司马城的酒杯中醮了一下,然后以指代笔在桌上写下几个字。阁下可是复姓司马?在下姓云。”
司马城身子一震,又望了他一眼,忽地说道:“你是云、云……在下正是司马城。”
那青年道:“司马少侠因何来此?脸上又为何黏上假须?”
司马城轻声问道:“沈前辈呢?在下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找他。”
“他不跟我在一起。司马少侠,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云女侠,你可是歇在此店?”
“正是,在下明早准备东下淮阳。”
“在下有些话跟你说。小二,快来结账!”
原来此人正是云飞烟所扮,他父亲“变幻大师”云千首,生前号称江湖第一易容大师,她是他的衣钵传人,虽女扮男装亦惟妙惟肖,若非她自报姓云,这个姓又甚少见,加上她那对眸子,才能让司马城猜出身份。
当下云飞烟满腹疑云,带着司马城回房。司马城把门窗都关起,然后把那封信交与云飞烟:“请云女侠先看看这一封信吧。”
云飞烟接过信来,笑道:“小妹也非什么女侠,司马少侠如此叫,听得人浑身不舒服,干脆咱们兄妹相称吧。”
“在下是固所愿,不敢请矣。”
云飞烟看了信,诧异地道:“这封信有什么奇怪?只是一个小弟向他哥哥话家常而已。”
司马城叹息道:“写这封信的人是汴梁府通判,信中所指的秃贼,便是暗指沈前辈。”
云飞烟一怔,道:“这话如何说?”
司马城这才把他跟崔一山在汴京所遭遇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依云……啊,云大妹之见,你认为在下之怀疑可曾有理?”
云飞烟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倒有可能。不过这也只是推测而已,小妹相信朝野没人敢动沈叔叔。”
司马城道:“最好是没有这回事,但人云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先把沈前辈找着,跟他说一下。否则……假如这的确是妖贼的毒计,岂不危险?”
云飞烟道:“这倒也有理。好吧,咱们明天便上嵩山那里去找他,希望他还未离开那里。”
两人谈了一阵,司马城才返回房内睡觉。他连日赶路疲劳,一躺下便睡着了。
次日,云飞烟又替他重新易了容,才联袂上路。寒风自北南下,两人逆风而驰,十分辛苦,可也顾不得这许多。司马城更是一马当先。
不一日,赶到嵩山下的一个村庄,却找不到沈鹰。一问之下,才知沈鹰已早一日起程。
两人不敢稍怠,又向郑州方向驰去,沿途询问却问不着消息,两人只好望城中驰去。入了城之后,两人心头忐忑,都怕沈鹰已遭到不测。
幸而城中平静如常,街上行人如过江之鲫。云飞烟率先向沈鹰设在郑州的“老窝”驰去。
只见大门紧闭,门里没有人声。她翻身下马,也不敲门便跃入围墙内。
司马城的马匹因要闪避一个行人,慢了少许才至。走入那条小巷,心中无端端地生了一丝不祥预感,他连忙跃下马匹,翻上一座民居,自屋上飞行。
临到沈鹰那座大院,突闻下面有个声音传了出来。这声音中气十分绵实,一听便知说话之人内功造诣颇高。司马城心头一动,不由停了下来,伏在屋脊后,凝神偷听。
“刚才进去的那人是谁?不像是那秃贼的手下,咱动不动手?”
另一个声音十分尖锐,听了使人极不舒服:“秃贼的老窝,除了少数人知道外,外人一概难知。这人既然爬入里面,自然与秃贼是有关系的了,咱动不动他倒颇难委决,事关秃贼还未就范。”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接口道:“这人绝有可能是云飞烟那雌儿。把她抓拿下来拷问,不怕不知那秃贼的下落。其他人大概都得到崔一山那老小子报讯逃掉了,这人更不宜放过。”
“祖兄之言极是,咱动手吧。”声音尖锐地道。
“且慢!”那个姓祖的语气仍然十分冷静:“且等一会儿,等她出来,不是更好么?韦兄,你道如何?”
声音绵实的道:“祖兄之言极是,待小弟引她出来。”
司马城只听马匹惨叫声突发,“希聿聿”的长嘶不已。只听云飞烟在门内喝道:“谁?”
司马城心知要糟,连忙跃起,向沈鹰那座庄院掠去。他刚一动,下面那个姓祖便叫道:“屋面上有人!韦兄及梅兄请入里面。”
司马城扬声大呼:“云大妹小心!有狗贼在外面,千万不要出来。”回头一望,只见一条人影疾如星火地向他追来。
“小子大呼小叫,不要命了么。”灰衣人左爪右掌,向他背后迫去。
司马城大急,脑中灵光一现,放松手脚,身子吃那掌风一吹,去势更疾,翻翻滚滚跌入庄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