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之夜,星满天,月明朗。
虫声啾啾,树叶在夜风中婆娑,单调的沙沙声,益发增添了几丝睡意。
大地已经沉寂,一切都好像已坠入梦乡。
端木盛及夏雷却仍毫没倦意,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棋盘,两人各持棋子正在对弈。桌上点了一支蜡烛,烛光在夜风中不时摇晃。
夏雷持白子,看情形虽执了先着,但仍处于劣势。
端木盛嘴角噙笑,他是胜券在握了。这局棋已弈了一个多时辰,看来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能上床休息了。
树叶吹动声中,似乎夹着另一个声音,端木盛嘴角的笑意登时不见。
随即自后头传来一声尖叫声,尖叫声又短又促,一起即止。
端木盛像一头狮子般从椅子上蹿过,凌空一个折射,飞向墙上,“飕”地一声把挂在墙头上长剑抽出。
说时迟,那时快。端木盛未待双脚落地,腰一曲,脚底一撑,踹在墙壁上,身子像离弦之箭般向房门倒射过去。
夏雷的缅刀就在腰上,他反应虽比端木盛稍慢,却比端木盛快一步向房门口飞去。
衣袂带起的风把蜡烛扑熄,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哗啦”——门板破碎,碎木横飞。夏雷破门而出,人在半空,缅刀已抽握在手。
院子里银光遍地,纤毫毕露。只见一个黑衣蒙面汉挟持着一个年青的汉子,正是江南总捕头“笑面神鹰”管一见的手下,夏雷的同僚——黄柏志。
“放下人来!”
夏雷话音刚落,身边吹过一阵风。端木盛自他身旁掠过,反站在他前面。他为人比较冷静,心知对方既然敢到虎口来捋须,自有过人之能,更不会随便把俘虏释放,于是问道:“阁下是谁?夤夜来此,又有何事?”
蒙面汉声音十分沉实,不答反问:“你是谁?”
夏雷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阁下来此,难道没有先行打听清楚?”
“你又是谁?”对方并没有动气。
“少爷正是管神捕的手下——快刀夏雷。”
“管一见,管神捕呢?”
端木盛吸了一口气:“阁下已问了不少,却还没有把名报出来。”
“见到贵上,某家自然会立即表明身份。”
“敝上不在,未悉阁下能否先把来此的目的告诉在下否?”
“这可先看你有多大的份量!”蒙面人突然把黄柏志推开:“你是端木盛?听说你是管一见手下的第一条好汉,某家正想领教一下你的剑法。”
端木盛见他放人,有点意外,忙道:“阁下想与在下比剑的原因又是什么?”
“废话,看刀!”蒙面汉倏地自身上抽出两把像风车也似的弯刀来。
这种刀,上下各有一把刀锋,握手却在两把刀锋的中间。蒙面汉手腕一转,刀子便像风车般转了起来,呼地一声向端木盛扫去。
端木盛长剑一挑,挑开对方的左手刀,接着一沉,又把对方右手刀的攻势破了:“你是‘风车刀’潘志海?”
“算你眼光还不赖,再试试潘某这一刀。”潘志海右手手腕一转,另一柄刀刃倏地自下向上,削向端木盛的小腹,同时左手刀亦急剧地转着,向端木盛的面门撩去。
这一下,招式固然怪异,变招又疾。端木盛猝不及防,不由后退了一步。
他一退,潘志海立进,怪刀转得更急,挟着一片呼呼的风声,声势极其吓人。端木盛一再被其怪招迫击,二十招后已被裹在一片刀光之中。
夏雷手中的刀紧握,双眼睁得圆大,随时准备出手。
潘志海是括苍派的掌门师弟。括苍派虽然不属邪派,可是历代以来,掌门及弟子的行事都是十分怪诞,因此与江湖上的门派来往不多,而他们也不常出来走动。端木盛未曾与括苍派的人打过交道,只是由潘志海的独门兵器认出他的身份。
潘志海的刀法他见也未曾见过,因此斗得十分谨慎,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十招之中倒有七招是守势,但潘志海的攻势似乎仍没稍竭的现象,怪招也层出不穷。
潘志海的风车刀短,利于近身短打。端木盛接了六十招后,摸到了一点变化,连忙后退一大步,接着长剑自下向上一撩,挑向潘志海的咽喉。
潘志海风车刀向上一架,右手的刀却向端木盛的持剑手腕斩下。
不料端木盛那一剑却是虚招,手腕一扭,长剑倏地一偏,改削其左肩。
潘志海嘿嘿一笑,右手刀向上一扬,“当”地一声把端木盛的长剑格开,左手刀向前一送,直刺端木盛胸膛。
端木盛略退一步,轻啸一声,剑走偏锋,凌空划了一道弧光,削向潘志海的腰际。
潘志海左手刀一沉,护在腰前,右手刀改守为攻,向端木盛颈脖斩去。
端木盛身子一蹲,让过对方的右手刀,长剑轻轻与对方的左手刀一触,随即一滑,沿着刀锋向下削去,“嗤”地一响,剑锋把潘志海的裤管割开一道裂痕,同时身子在地上向后打了个跟斗站了起来,长剑一横,护在胸前,以防对方偷袭。
潘志海没有偷袭,一袭黑衣簌簌抖动,涩声道:“管一见手下的武艺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仍使潘某失望得很。”
夏雷怒道:“你已输了半招,还不服气,不如让少爷陪你走几招试试。”
潘志海倏地拉下蒙面巾,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看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一看其相貌便知道性格脾气必然十分高傲自负,性格也不怎样开朗。
潘志海沉声地说:“贵上何在?”
端木盛道:“潘大侠夤夜拜访,不知到底何事?”稍顿:“敝上刚巧不在,未悉潘大侠能否把事交代下来否?”
潘志海不答,突然发了一声长啸,啸声过后又扬声叫道:“括苍派潘志海有事拜访,请管神捕出来一见。”
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却不见回音,端木盛冷冷地道:“潘大侠不肯相信,在下也没话可说。”
潘志海脸色一变,身子突然蹿起,脚尖在庭中的槐树横枝上一点,便没入夜色中。
夏雷怒气道:“这人脾气古怪得紧,盛二哥,咱追下去吧,免得让人以为咱们这里人人都可来撒野。”
“别追。”端木盛沉吟了一下,抬头道:“他不是来撒野。”
夏雷截口道:“哦?这样还不是来撒野?”
端木盛目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也许他真的有事来找头儿。”声音一扬,通知四周的手下:“各位弟兄,大家小心一点看着门户。”说罢收剑转身回内室。
夏雷跟在后面,笑嘻嘻地说:“二哥,那局棋未分胜负,咱明天才继续吧。”
端木盛道:“你别动歪脑筋,咱们现在就继续吧。”
夏雷点燃了蜡烛,笑道:“可是那局棋已被潘志海搅乱,还是明天才重新再来吧。”
端木盛目光一落,果见棋局上黑白子的布局乱得不成样子,甚至有颇多棋子已跌落地上。他心知是夏雷刚才乘机弄乱的,便笑道:“四弟的手法近来是越发精进了,连这种浑水摸鱼的手法,也学懂了。”
夏雷哈哈一笑:“你要怪,可得怪潘志海。”
“算啦,睡觉吧。”端木盛毫不在意地笑道:“咱从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正想举步离去,脸上的笑容突然又不见。
夏雷也听出一点蹊跷,连忙把灯吹熄,他轻声地道:“今夜怎地这么多人来呢?”
端木盛也忙轻声回答:“你从前面出去,我自后面去,不要张声,静待对方现身。”
“是。”夏雷立即转身,拔刀蹿出,庭院中的一切仍然如旧,月光也依然如银般灿烂。
夏雷向藏身在柱后的黄柏志打了个手势,又指一指屋顶,随即滑身蹿到大门后面。
此时管一见的手下都已知道又有强敌光临,心头都是十分诧异。这种事是前所未有的,一则因为管一见的名头大,不论是宦海中人或是江湖上的朋友都不敢轻捋虎须;二则管一见尽管在各地有不少落脚的地方,但知道地址的人并不多,一般人要找他岂有这般容易。
夏雷心中也是十分诧异,猜不出来人的身份以及夤夜来访的原因。
半晌,只见屋瓦上有人抛下一块瓦片,“嗤”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
夏雷冷冷地道:“咱已恭候大驾久矣,阁下何必再藏头露尾?”
屋瓦上有人喝问道:“你是管一见的手下?”
夏雷傲然道:“正是。阁下既然有为而来,却又不敢现身,是何道理?”
那人声音一沉,语气透着几分威严:“管……管神捕何在?”
夏雷喝道:“好大的架子,难道要咱头儿上屋把你请下来?”话音未落,双脚一点,腾空而起,缅刀在前一掠,护住头脸,身子一个盘旋,落在屋瓦上。
只见前头站着一个竹竿也似的汉子,灰袍空手,脸上用一块白布蒙着。
夏雷心头一动,忖道:“怎地今夜来的全是见不得人的汉子?”心中盘思着,口上喝问:“阁下是谁?”
那人冷冷地道:“这个你不必相问,贵上可在?”
夏雷大怒:“连名也不敢赐下,叫在下如何通报?莫非阁下见不得人?”
那人灰袍一阵抖动:“娃儿不可放肆。凭老夫的身份,谅管一见也不敢拒见,快去通知他一声说老夫要找他。”
“笑话,老夫是谁?难道你姓老名夫?”夏雷冷笑一声:“敝上一向不见藏头缩尾的人。”
“娃儿可恶。老夫不给点颜色你瞧瞧,谅你也不服气!”灰袍人双脚一动,仿似行云流水般向夏雷欺去。
夏雷暴喝一声,缅刀一摆,倏地向灰袍人劈去。
灰袍人冷笑一声,双手一起,左掌疾快无比地拍在刀身上,右手五指如钢爪般,向夏雷的襟前抓去。
夏雷吃他一掌,缅刀几乎脱手飞出,连忙收摄心神,身子一偏,缅刀回收,随即在胸前布下一道刀网。
“算你娃儿识相。”灰袍人又再欺前一步。
夏雷猛喝一声,缅刀反守为攻,向其胸膛斩去,攻势一展开,好像江河之水般滔滔不绝,一口气劈了六六三十六刀。
这三十六刀,使得又疾又密,灰袍人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刀隙中进退自如,竟没有一刀沾上他的衣角。
“四弟沉住气。”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是端木盛听见上面的打斗声,忙自后头蹿了上来。
“这娃儿的眼光也不错。”
灰袍人身子突然一慢,夏雷的缅刀立即沾上身。灰袍人右手一沉,“铮”地一声,以指弹开缅刀,同时右手向夏雷的握刀手腕上抓下去。
夏雷左手骈起双指,反划对方腕脉。缅刀一沉之下,又再飞起,斜削对方左肩。
“娃儿的胆子果然不小,老夫便索性让你见识一下。反正打了小的便不怕老的不出来。”灰袍人嘴上说着,手上却绝不稍慢,右手一翻,化爪为掌,急速地切向夏雷的手臂,同时卸肩沉腰,左掌拍破夏雷的刀势。
这几下招招都是高手的风范。夏雷表面上叱喝连声,胆气颇豪,心中却暗暗打鼓。
灰袍人一招破了夏雷的攻势,身子又再欺前一步,一掌往夏雷胸膛印去。掌未至,劲风已令人呼吸难畅。夏雷心头大骇。
端木盛急道:“快退!”他明知再打下去,夏雷有败无胜,忙把长剑抽出,“前辈,晚辈不才,也想领教前辈几招绝招。”
“啊哈!老夫正嫌没味呢,你俩并肩子上吧。”灰袍人的口气十分之大。
端木盛不敢逞勇,一咬牙,长剑一挑,刺向灰袍人的后肩,与夏雷双双合战。
端木盛与夏雷同事多年,心意相通,一前一后,一攻一守互相配合,这才把灰袍人的攻势稍为镇压下去。尽管如此,也只是平分秋色之局。灰袍人一双肉掌,在刀光剑缝里仍然进退自如,有攻有守。
端木盛及夏雷沉着气,避重就轻,一招一式使了出来,攻势渐盛。相反灰袍人久攻不下,反而有点急躁起来。
激战中,灰袍人看准夏雷较弱的情势,回身用脚迫退端木盛,接着转身左手拍开缅刀,右掌挟劲直击夏雷的胸膛。这一掌用上八成功力,掌风呼呼乱响,声势极其吓人。
夏雷不敢撄其锋,连忙急退。灰袍人长笑一声:“往哪里跑!”急蹿追上去,冷不防背后劲风一响,原来端木盛见夏雷势危,连忙仗剑急刺。
灰袍人怒喝一声,凌空飞起,一掠二丈向夏雷扑下去。
夏雷刚站定脚跟,劲风又已临身,急切间偷眼一看,只见灰袍人如麻鹰擒鸡般扑下,这一惊非同小可,禁不住又再后退一步,冷不提防脚下踏空,身子向下直坠,原来他一退再退之下,已退至檐沿。
灰袍人哈哈大笑,双脚在屋瓦上一点,反身向迫上来的端木盛迎过去。端木盛大吃一惊,连忙后退一步,长剑上下挥舞,护在胸前。
灰袍人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探手伸入剑网中,骈指点向端木盛胸前穴道。
端木盛左手迎向其手腕抓去,不料灰袍人手一缩,已经不见。
端木盛心头刚自稍松,突见下面伸进了一只脚向其下盘扫来。这一脚没声没息,若非见机得早,只怕已着了道儿。他飞身暴退,长剑使得更紧更密。
夏雷坠落地上。他怕端木盛独力难支,左臂一抬拭去额上的汗珠,忙要再引气上升,冷不防背后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夏雷这一惊非同小可,缅刀连忙反手向后一撩。
那人只好暴退一步,夏雷连忙转身,耳畔听见弟兄的叱喝声:“谁敢斗胆来此撒野?”
夏雷抬头一望,只见一个白袍垂地的人双眼冷冷地瞪着他,鼻与嘴却被一块白布蒙住。
夏雷看了大喝一声:“你又是谁?”
那人目光如刀锋般利,冷冷地道:“管一见管神捕何在?”
夏雷怒道:“先露两招吧。”缅刀一摆,向白袍人劈过去,同时叫道:“小黄,快上来看看盛二哥。”
黄柏志提着一对短枪飞身上屋。
白袍人偏身一闪,让过缅刀,淡淡地道:“你要找死还不容易?刚才老夫在你背后轻轻一指,便可取你的小命。”
夏雷一怔,攻势不由一窒:“那你来此何为?”
“管一见去了何方?”
“你要找咱头儿,先把我杀了吧。”夏雷急怒攻心,缅刀再度展开攻势,没头没脑地向白袍人掷过去。
“糊涂的小子。”白袍人怒哼一声,夏雷的缅刀已经沾身,不敢再分神说话,急忙飞起一脚把其迫退。
夏雷一退,白袍人并没有再追,却发出一阵浑厚的啸声,啸声穿云裂帛,远远传了出去。
啸声震得旁人耳鼓疼痛欲裂,管一见的手下纷纷后退。夏雷也是极不舒服,他一咬牙,吸了口气,缅刀再度展开攻势。
白袍人在刀隙中进退,啸声却没有因此而停。这一道啸声响了半盏茶功夫,兀自未竭。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道啸声。听声音,发啸的人武功也是深不可测。
夏雷心头一沉,忖道:“完了,怎的突然来了这许多魔头,偏生头儿又不在。”
远处的啸声越来越近,只眨眼间的功夫已近在咫尺,声音更响,轰轰发发,仿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呱”一声怪响,接着是一阵“噗噗”的声音,树上的宿鸟,被这阵啸声惊醒,振翅四处乱飞。
白袍人啸声一止,猛地一掌拍开夏雷的刀势,振衣飞上屋瓦。夏雷怒哼一声,叫道:“你们小心一点。”也飞上屋顶。
只见灰袍人也止住了手,夏雷转头望过去,前头屋顶上有一人如星丸般疾驰而来。
那人颔下蓄着一撮山羊胡须,一袭青布粗衣,身材短小,眨眼即至。
夏雷及端木盛等人心头大喜,原来来的正是名震江南的“笑面神鹰”管一见管神捕。
管一见在灰袍人面前半丈停住,啸声立止。灰袍人及白袍人目光齐齐一变,白袍人涩声问道:“来的可是名震遐迩的管一见管神捕?”
管一见哈哈一笑,笑声十分响亮,这一笑足足笑了半盏茶之久,夏雷等人都知道他们的头儿此刻心中必是异常愤怒。
白袍人目光又是一变,怒声问道:“神捕因何发笑?”
管一见笑声一停,沉声道:“两位既然夤夜来访,何不取下蒙面巾,却向管某手下展威风?”
白袍人脸上一热,半晌才道:“阁下果真是管神捕?”
管一见脸色一变,双眼透出两道厉光:“你们若是冲着管某而来,尽管动手便是,管某绝不会令两位失望而归。”
灰袍人忙道:“在下来此并没恶意,请神捕释怀。”
管一见又是一阵大笑:“还说没有恶意?打人难道是善意?还是老夫的人可以随便让你们教训的?”
白袍人望了灰袍人一眼,道:“老夫来此也并非来找茬子的,刚才老夫跟贵属过手时也是未尽全力。”
管一见目光一凝,沉声道:“所幸老夫来得早,事情还不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两位既称来此没有恶意,但又不知有何好意?”
灰袍人望了白袍人一眼,道:“这位先请说,老夫待会儿再说。”说罢后退一步。
白袍人干咳一声,道:“阁下先至,某家不敢占先,还是由阁下先说吧。”白袍人说罢也是退后一步。
管一见大为诧异,讶然问道:“你们不是同路人?”
白袍人及灰袍人齐齐摇头。
“两位既然如此客气,那么恕管某无暇相陪了。请。”
灰袍人目光一变,忙道:“且慢,某家有话说。”
管一见冷笑一声,道:“老夫等你说话已等了好一阵子。”
“神捕,请问有否密室相借一下,好让某家把话说出。”灰袍人低声地道。
“哦?”管一见一怔:“阁下说的是秘密?”
灰袍人点点头,道:“也可以如此说。事实上,某家若非情非得已,也不用此布蒙着面目。”
管一见转头问道:“阁下又如何?”
“某家也深有此意。”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道:“好,老夫一向对秘密深感兴趣,两位请跟管某下去。”说罢飞身下屋,端木盛等人也忙跟在他背后下去。
灰袍人回首望向白袍人,道:“阁下请。”
白袍人也道:“还是阁下先请。”
灰袍人冷哼一声,飞身跃下。白袍人待其下去,才提气飘下。
庭院中,月光仍然如银般灿烂。管一见站在台阶上,问道:“两位是一齐来,还是分开跟老夫相谈?”
两人齐声道:“自然是分开。”
“好,谁先来?”
灰袍人忙道:“阁下先请。”
白袍人也忙道:“还是阁下先,俗语云先到者先得,某家既然来迟了一步,绝不敢占先。”
“但是老夫却愿意把这个权利让与阁下。”
“老夫愧不敢承受。”白袍人冷冷地道:“还是阁下先请。”
管一见等人都是十分诧异,不如他们葫芦里面卖什么药,竭尽心智也揣测不出。
管一见一皱眉:“两位如此客气,叫管某人如何解决?嗯,这位白衣人说得不错,还是先到者先得。”
灰袍人冷哼了一声,问道:“请问神捕,密室是否真的是密室?”
这句话说得糊里糊涂,众人都是一怔。管一见一呆之下便自明白,沉声道:“老夫与人说话,没人敢偷听,阁下大可放心。”
“多承神捕体谅。”
管一见扬声道:“你们先陪这位穿白袍的仁兄喝杯茶。”说罢入内,灰袍人望了白袍人一眼,忙跟在他后面进去。
端木盛忙吩咐手下在厅中亮起两条蜡烛,并招呼白袍人坐下。端木盛向夏雷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分坐在白袍人两侧。白袍人闭起双眼,对厅中一切熟视无睹。
端木盛忙问道:“阁下可要喝一杯茶吗?”
白袍人摇头不语。端木盛一怔之下,立即明白他的所为,也连忙收摄心神,运功静听。四周静悄悄,只闻呼吸声,哪听得到管一见跟灰袍人的说话?
端木盛看了白袍人一眼,心中更加奇怪,不知他们心中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夏雷也是十分诧异,不知道两人在卖什么药。他突然又想起潘志海,不知潘志海来此的目的是否跟这灰袍人及白袍人一样?
时间已一点一滴地过去了,灰袍人仍未出来,白袍人也仍端坐不动,仿似泥塑的雕像。
×××
管一见的寝室,一灯如豆。灰袍人坐在管一见对面。
“阁下既然已来此,老夫亦已照阁下要求,在此见你,因何你不把蒙面巾取下,好让管某见识一下。”
灰袍人长长嘘了一口气,道:“不是某家托大,而是咱的确另有苦衷,希望神捕原谅。”
管一见眉头一皱:“既然如此,阁下大概已可以把秘密说出来了吧,管某早已洗耳恭听了。”
“神捕,请恕某家再提一个条件。”
管一见心头大怒,禁不住笑了出来:“到底是管某有事求你,还是阁下来求管某?”
灰袍人又叹了一口气:“某家还是那句话,因为这件事关系着敝门百数十年的声誉,请管神捕体谅。”
管一见见他说得如此严重,心头一跳,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管某也见过不少风浪,事情该如何处理,难道尚捏不准分寸?”
“好吧,那么某家先把事情透露一下,假如神捕有兴趣,某家再详细述之。”
管一见心头又是一跳,但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来,淡淡地说道:“阁下可以说了。”
“敝派有几个年青的高手,突然失踪,遍寻不获,不知神捕对这件案子可有兴趣?”
“这席话叫老夫如何委决?阁下既没有说出详情,也不知失踪者的名字、性格及失踪前的有关迹象,老夫除非是神仙,否则怎敢接下这案子。”
“神捕若不敢接,某家便不方便把详情告之。”
“阁下若不告之于详情,老夫又怎有把握接案?”
灰袍人长长吸了一口气,喟然道:“既然如此,请神捕发问吧。”
管一见道:“老夫不做这种生意。因老夫亦非神仙,老夫大小案件破了不下千件,却从未遇见事主不把详情相告的。”
灰袍人沉默,过了半晌,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毅然地道:“好吧,某家回去拼着受掌门人惩罚,就把事情告诉你吧。”
“且慢。”管一见忙道:“事情真的这样严重么?请阁下三思,管一见并没有十足信心可替阁下把案子破了。”
灰袍人惨笑道:“神捕尚没有信心,那就遑论别人。”他又长长吸了一口气,“某家的事,神捕请放心。”
“如此,阁下快说吧。”
“神捕请看是否认得某家?”灰袍人突然扯下蒙面的汗巾,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来。
管一见双目如炬,上下瞧了他一阵,对这人全没有印象,不禁摇头道:“恕管某眼生,咱似乎未曾见过面吧。”
灰袍人苦笑一声:“这也难怪,神捕再瞧瞧这个。”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块铜牌放在茶几上。
管一见接来一望,脸色登时一变:“阁下是南岳衡山剑派的人?”
灰袍人叹息道:“某家正是衡山硕果仅存的衡山三老,老幺,梁雪。”
管一见心头一震。衡山派与峨嵋、昆仑、华山合称四大剑派,梁雪的年纪虽然不很大,辈分却很高,他是衡山派掌门人褚长春的师叔,他平生绝少涉及江湖事,整天埋首山中苦研祖师传下来的武功。
管一见目光一落,见梁雪腰上并没有佩剑,足证他来此绝无恶意,否则岂有不把浸淫大半生的武器带来之理。
“原来是梁大侠。幸会,幸会。”
梁雪苦笑一声:“神捕,客套之话都不用多说。大侠之称,梁某更加愧不敢当。如蒙不嫌,称声老哥,梁某已经心足。”
“好吧,主随客便,梁老哥请把详情告之。”
“事实上,梁某也绝无详情可告。”梁雪吸了一口气,道:“失踪的是敝掌门的六个弟子,这三人都已有一身武艺,却不知因何踪迹全没……”
“贵派发觉这三个弟子失踪至今已有多久?”
“五个多月前,是敝派祖师的冥寿,依敝派的规矩,全派弟子必须准时回山拜祭一番,即使有重要的事也得嘱人上山通知,可是这三个弟子既不到场,也没有片言只语回山。”
管一见眉头一皱:“这可不能证明这三个弟子便是失踪。”
梁雪续道:“可是事后,敝派掌门暗中派了不少弟子下山找寻都找不到踪迹,所以敝派掌门才会嘱梁某秘密来此请求神捕代为一寻。”
“管某破案万千,却未接过寻人之案,不过这倒还可一试。”
“如此梁某先谢了,至于酬劳之事,但请神捕开口。”
“这个倒不要紧,事成之后任凭贵掌门赏赐。”
“这可不成,梁某虽然不通世务,但也可以想象得到,查一件案子可要花费不少时日、心神及金钱。”
管一见沉吟道:“现在管某还未曾了解内情,费用多少,等事成后才说吧。”稍顿,又道:“梁老哥,恕管某多问一句,贵派弟子众多,若要找个人应该比管某还方便……”
梁雪截口道:“神捕忘了二十年封山之约的事?”
管一见恍然:“啊,管某一时竟忘了当年四大剑派以及少林武当、崆峒、黄山和丐帮之间之约定。”
原来二十年前,武林人八大门派跟丐帮发生了一场误会,一同联手对付丐帮,杀伤了不少丐帮弟子,后来才知那是一个黑道魔头使的嫁祸之计。
虽然八大门派后来把那个魔头铲杀,可是丐帮却不肯干休,发了武林帖,广邀白道高手商议向八大门派追讨欠债。
这件事闹得江湖上沸沸腾腾,不可终日。后来少林派的掌门人善法大师便邀了其他掌门人,亲上丐帮负荆请罪,并订下封山二十年不让门下弟子下山干涉江湖上的是非之约,一场风波这才消弭于无形。
当时八大门派此举曾引起无数侠义人士之疑虑,生怕黑道魔头会乘机出来呼风唤雨,幸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当下梁雪又道:“眼前离开山之期尚有年余,但这种事岂能久候?敝派若打明旗号下山调查,虽然不难把真相调查清楚,却又怕引起江湖上的非议,说敝派食言毁约。”
“所以,连梁老哥来此也要以布蒙面了?”
梁雪苦笑一声:“有些事谨慎一点,总是较好的。”一顿又说:“神捕,这三个弟子对敝派来说十分重要,他们是二十年来敝派竭力培养的未来柱石,其中一个并被目为未来的掌门人,故此请神捕多多费心。”
“管某既然接手,自然竭尽全力替贵派解愁。”管一见心头一动,问道:“贵派的封山之期既然未过,那三个弟子又因何会下山?”
“事情是这样的。敝派虽然有封山之议,但并没有说不能让弟子下山。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入江湖谁能置身于是非之外?是故在一般情况之下,都勒令属下弟子不得下山,即使下山也不得泄露身份。”
“那三个弟子下山之前,都得到贵掌门批准?”
“他们说要下山见见父母,掌门人自然没有异议,因为他们上山已经十多年尚未回过家,当时便嘱其在祖师冥辰之前回山。”
“他们下山离贵派祖师的冥辰之期尚有多久?”
“两个半月。”
管一见屈指一算:“这样说来,他们下山至今已半年多了。”
“已经有七八个月。”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又道:“被贵派目为未来掌门人的弟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司徒清。”梁雪道:“家在河南。”随即把三个弟子的名字及地址写与了管一见,“请神捕代为守秘,这种事假如传了出来,对敝派的声誉可颇有影响。”
管一见颇不以为然,心中暗道:“八大门派的人就是把名誉看得过重。这种事也不算得如何丢人,江湖上什么事未曾发生过?”他轻咳一声:“梁老哥,有关这三位的事,管某一点也不知道,希望贵派能派几个人协助管某一下。”
梁雪想了一下:“这倒可以,梁某回山之后立即禀明掌门。”
“如此最好。梁老哥,请出去一下,咱回头再谈。”
梁雪一怔:“神捕尚有话要问?”
“非也。若管某没有猜错,外面那个白袍人可能也是八大门派的人。”管一见微微一笑:“说不定来此的目的跟梁老哥也是一样。”
梁雪又是一怔,脱口问道:“他是谁?”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脸上不由地一热。他既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又岂能探听别人的秘密。
梁雪连忙收起铜牌,又把汗巾重新蒙在脸上,这才出去。
管一见跟在他背后出厅,白袍人连忙站了起来。
“现在轮到阁下了。”
白袍人望了梁雪一眼,轻轻点头,接着跟在管一见背后入内堂。
管一见把门关好,轻笑一声:“阁下可把蒙面巾取下了。”
白袍人轻咳一声:“神捕,某家是否可以先问几句话?”
“请说。”管一见微微一笑。
白袍人又再轻咳一声:“不知神捕接不接寻人的案子?”
管一见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也仍然禁不住身子一震,沉声道:“管某办案,素来要委托者先把事情说清楚后,才决定是否接办。”
白袍人目光一黯,颤声道:“神捕可否破例一次?”
管一见摇摇头:“事实上,假如你不说,管某又从何决定能否有把握?”
白袍人自知无理,叹息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希望神捕不管接不接办,都不要宣扬出去。”
管一见又是一笑:“假如管某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必是八大门派中人,而且地位十分重要。”
白袍人听了此言,身子一震,脱口问道:“神捕已经看了出来?”
管一见微微点头。
白袍人叹道:“神捕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若再瞒骗下去,岂不让神捕失笑?”说着扯下蒙面巾,“廿年不见,神捕尚认得穆某否?”
管一见笑道:“穆兄别来无恙乎?”
那个姓穆的道:“托福,身子尚还硬朗,只是近来心中烦得很。”
“令掌门黄松道人可好?”
“唉……穆某正是受掌门人所托而来的。”
“到底何事,穆兄可否明言?”
原来这人姓穆,名一程,是黄山派掌门人黄松道人的师弟。黄山派的俗家弟子及道士各占一半,穆一程是俗家弟子的佼佼者,当年颇有问鼎掌门之资格,但穆一程自忖不适合当此要职,便翩然下山,直至黄山派选出黄松道人为第七代掌门人之后,他才再度回山。黄松道人深知穆一程之能,平日十分器重他。黄山派在其师兄弟刻意经营下,声誉颇佳。
黄松道人年青时也是俗家弟子,他是在其妻子殁后才出家的。其妻死前替其产下一女,取名黄思美。
穆一程当下把来此的目的逐一说了出来。
原来黄山道人之女黄思美竟然也失踪了。她是偷偷下山以至不见回山的,事情至此已经八九个月,黄山派先后暗中派了不少门下弟子下山调查,都不得要领,这才派穆一程秘密来此聘请管一见代为调查。
管一见听了他的话之后,沉吟缓缓道:“穆兄,说句令人丧气的话,也许令师侄已遭到不测。那么……”
穆一程无限忧虑地道:“穆某也是怕真如此。不过,掌门人的意思是无论是生是死,也得把真相调查出来,否则黄山派这个脸可丢得大了。”
管一见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穆一程苦笑道:“管兄,这一件案子,你无论如何也得接下。至于酬劳方面,敝派自不会比别人出得少。”
“管某顾虑的可不是这个。”
穆一程一怔:“那是什么?”
“管某连一丝线索都没有,这件案从何查起?令师侄下山之后,可有人知其去向?”
穆一程道:“这个倒曾听到一点消息。有人见她渡江北上,但到了江北之后却再也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对啊,即使令师侄是在江北失踪,偌大的一个江北又如何调查?”
“管兄是恐人手不足?”
管一见点了点头:“况且江北又非管某管辖的范围,办起案来,人手更加不敷应用。”
穆一程考虑了一下,毅然地道:“穆某虽然不懂调查侦察之术,但也愿跟管兄背后供差遣。”
管一见连声不敢。他心头有点意动,站了起来,负手在室内踱起步来,脑中不断地翻腾。
这件案十分棘手。不接嘛,情面上难以推却;接吧,又怕会砸了招牌,让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笑话。他管一见经手的案件,可未有一件办不了的,万不能因此而毁掉。
回心一想,这不也是名誉之心在作祟吗?
可是梁雪所托的案子,跟此也几乎同类。这两件案子中间,可有关联?
依推测,两宗案件的失踪者可能都是因同一个原因而失踪的。
谁敢动八大门派的弟子?敢动八大门派弟子的人,必是非常人。莫非是昔日的黑道魔头东山复出,设计擒下的?
管一见心头怦怦乱跳,他更感自己力量不足,回心一想,案子既然可能是发生在江北,何不邀沈秃鹰联手查案?而且,也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及职业本能的推动,便决定把案子接下来,假如这件案破不得,砸了招牌,那么沈鹰也同样不光彩。
决定了之后,管一见便问道:“穆兄,江北的沈秃鹰,你跟他可有交情?”
穆一程道:“穆某是静不了的人,早年四处闲逛,曾经北上十数次,跟沈兄也曾有几面之缘。管兄问这个有何道理?”
“管某想请穆兄同到江北,邀沈秃鹰跟管某联手办案。你看如何?”
穆一程大喜,忙道:“这敢情好,如此便可解决人手之不足问题。”
管一见另有顾虑。穆一程把黄思美失踪之事看作是一般寻常的案子,他却不是如此看法。沉吟了一阵,管一见道:“穆兄先把白布蒙好脸。”
穆一程讶然道:“管兄此举又有何含义?”
“你且莫问。待管某替穆兄介绍一下那个灰袍人,让你们相识一下。”
穆一程急道:“这个……”
管一见含笑截口:“这个,管某自有分寸。”说罢推门出去,走至厅中,对梁雪道:“阁下请进来一坐。”
梁雪见他没有在端木盛等人面前揭破他的身份,心中放心不少:“神捕有话要问咱?”
“正是,请进。”
“但那白袍人……”
“没问题,有事包在管某身上。”
梁雪这才带着一颗疑虑之心进去。
管一见重新把门关好,坐在他两人对面。白袍人及灰袍人两人互以猜忌之目光相视。
管一见轻咳一声:“两位,管某有一件事要先征求你们的同意,假如你们不赞成,管某也不勉强。假如两位识大体,赞成的话,对案子的破获可有不少帮助。”
白袍人穆一程问道:“请管兄说来听听。”
“两位同是八大门派的要人,来此的目的也同是一般,案情也十分类似。管某有个意见,希望你们除下蒙面巾,大家坦诚相见。反正大家都发生了同样的事,对双方的面子也不会有损,两位认为如何?”
白袍人及灰袍人身子同时一震,怔怔地望了对方一眼,齐声问道:“贵派也发生了门下弟子失踪的事情?”
管一见微微一笑,说道:“正是。”
白袍人率先扯下蒙面巾,梁雪惊呼一声:“原来是你。”也扯下汗巾。
穆一程惊叹道:“想不到是你。咱大概已有廿年未曾相见了吧?”
梁雪苦笑一声,道:“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又在这个地方相见。”
管一见便把双方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两人顿时觉得严重起来。
半晌,梁雪才道:“看来梁某也得留下来协助管神捕一臂之力了。”
管一见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两位请立即修书,让管某派人替你们送交贵派。”
梁雪问道:“神捕,咱何时开始着手调查?”
“后天。”管一见一顿,“管某还得把这里的事交代一下才离开,两位便在此过一夜吧。”
穆一程哈哈一笑:“天已快亮了,咱养一会儿神便成了。”
管一见抬头一望,窗口外果然已露出一丝微光,天已快亮了。
×××
三人刚运功行了三个周天,门板突被人敲响。
管一见双眼一睁:“谁?”
“头儿,外面有人求见。”是夏雷的声音。
管一见讶道:“可知是谁?”
“头儿,来的是括苍派的‘风车刀’潘志海。他昨夜也曾来过,还跟盛二哥打了一架,后来因不见头儿才离开。”
“哦?”管一见沉声道:“请他去厅上稍待一下,老夫就出去。”
“是。”夏雷恭敬地应了一声。
梁雪及穆一程自然也把这些话听进耳去。梁雪问道:“神捕,咱要再蒙住汗巾么?”
“不必。两位的身份,管某不会轻易泄露出去,待管某先问明他来意再说。”
管一见走至厅中,只见厅中坐着三个汉子,一色黑衣,一个中年,两个青年。
“哪位要找管某?”
中年汉连忙站立抱拳道:“在下括苍潘志海,参见管神捕。”
“久仰,久仰。”管一见淡淡地道:“潘大侠驾临蜗居,有何指教?”
“不敢,在下……”潘志海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
“听说潘大侠昨夜也曾光临舍下,今早再次驾临,如今却不知因何不把原因说出来听听?”
潘志海双眼望了厅上管一见的手下几眼:“这个、这个……请……”
管一见截口道:“在座的都是管某的心腹,你有话但说不妨。他们没有管某的命令,不会把潘大侠的话宣扬出去。”
括苍派虽然也不小,不过终非九大门派,因此管一见便不买他的账。
潘志海无奈,只好道:“潘某来此,是欲聘请神捕办一件案子的。”
“哦?”管一见心头再一跳,忙道:“到底是潘大侠欲聘请管某,还是贵派?”
“这可有分别?”
“请坐下先把事情说清楚,好让管某决定是否接下你委托调查的案件。”
“神捕,敝派有十多个弟子到江北办事,但却一去而不回……”
管一见问道:“他们去办什么事?”
“送一份礼给江北的苏孟北,因为苏老爷子前几个月是七十寿辰,早年众师兄跟苏老爷有点交情,所以备了一份盛礼,派了十多个弟子押送过江。”
“可是有‘神刀’之称的苏孟北?”管一见沉吟道:“也许风声不紧,半路让江北的绿林好汉拦劫,并且遭人下毒手了。”
潘志海苦着脸道:“但事后潘某亲到苏老爷子家调查,那十多个弟子悉数曾在苏老爷子家过了两夜,礼物也丝毫未少,证明是在回程的时候失踪的。”
“也许是贵派的仇家暗中干的。”
“但敝帮素来甚少走过江北。也因此,家师兄及在下不亲自上门为苏老爷祝寿。因此江北也可说没有敝派的仇家。”
管一见冷笑一声,道:“这也不能证明不是贵派的仇家所为。因为假如贵派在江南的仇家知道消息,故意在半路把他们杀死,岂非十分干净?起码贵派难以发觉是谁下的手。”
潘志海苦笑道:“神捕说得有理,这一点咱也想过了,尤其在苏老爷子的寿宴上,宾客十分复杂,难免有敝派的仇家混在其中,因而跟梢下去,半路发难。”稍顿,“不过,这到底谁干的?可使敝派千方设法都查不到一点头绪。故此,家师兄才令在下来此聘请神捕……”
管一见颔首道:“管某可以接下这案。不过条件,不知潘大侠能否答应?”
“什么条件,神捕不妨开列出来。假如敝派力所能及的话,自不会拒绝。”
“条件十分简单,便是请三位留下来,协助管某调查。”
潘志海看了两个师侄一眼,道:“神捕不相信潘某?”
“非也。因为管某人手不足,何况要渡江缉凶。”
“原来如此。这个倒不成问题,潘某可以协助神捕。”
管一见道:“既是潘兄肯助一臂,请潘兄修一封书,待管某派人送去贵派。”
潘志海自然答应,立即修了一封书交给管一见,管一见道:“请潘兄跟我进来,待管某介绍两位朋友让你相识。”管一见说罢便自起身向内堂。
潘志海向两位师侄打了个眼色,连忙跟在他背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