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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午夜魔影

古老残旧的沧州城,在黑夜中更加显得了无生气。

“梅花刀”关正思喝了几盅烧刀子,身上燠热,便敞开衣裳让春风吹着。

他今年三十岁尚未娶妻,只因家中尚有高堂,因此不便四处闯荡,行侠仗义。即使如此,沧州城的人一提起“梅花刀”关正思,便都竖起拇指,赞声好汉子。

关正思世居于此,他与本地的两个青年结拜为异姓兄弟,人称“沧州刘关张”。老大是“双剑摘月”刘志达,老三是“勇霸王”张盛林。三兄弟在冀西鲁东颇有一点侠名。

七年来,三个人亲得如同一个人般,出入与共。可惜最近刘志达及张盛林竟然不幸被仇家所杀,关正思大怒,邀集了十多个道上的朋友,把立寨于八十里外的“双龙寨”捣毁,又割了二个贼枭之首,回来拜祭兄弟之灵。

刘志达及张盛林都已成家,刘志达尚有个儿子留下来。关正思自此之后,每日无酒不欢,他既要照料父母尚要照料嫂嫂弟妹及侄儿。虽然他是一个武夫,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因此,沧州城的人直把关正思视作是三国的关云长关帝爷爷。

×××

关正思正在街上蹓跶了一会,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抬头一望星天,时间还不太晚,他想起刘志达的儿子昨夜发烧病得很厉害,脚步一拐便走向刘志达家。

他在大门上轻轻扣了几下:“春花,春花。”

春花是刘志达生前雇下来的丫环,如今仍留在刘家帮主母冯氏照料家务。

“睡得这么死。”关正思嘟哝两句便回头走了,走了几步终是放心不下,又再转身走去,这次他不再拍门,而直接自围墙翻了入去。

院子里有棵大树,树叶在夜风中簌簌乱响,关正思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穿过小厅直入后厢。

后厢两排房子,中间隔着一个天井,左首住的是春花及刘志达的儿子,右首住的是嫂嫂冯氏。

关正思伸手在左首房门上轻叩几下,里面没有反应。

“春花,春花,少爷病好了没有?”

房里仍然没有声音,关正思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吱”地一声打开,里面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关正思后背突地冒起一股寒意,一个不祥之念立即升上心头。

他沉吟了一下便举步入房,一只手掌落在刀柄上:“春花!”这次他把声音提高了很多,春花好似睡死了般没有反应。

关正思心头一震,随即把火折子取出,迎风一晃燃着了。

火光下,只见床上满是血渍,春花及刘志达的儿子已被人杀死。血水自被角滴落地上,发出“得得得”的声音。

关正思脸色一变,目光在四处一扫,房间内空空如也。可是他的心仍未悬下,一个翻身自门口蹿了出去,接着呼道:“嫂嫂!嫂嫂!”

小院里只有风声,没有人的应声,关正思更急,一脚踢开右首厢房木门。

“砰”,房门被他踢飞。

关正思顾不得礼仪,持着火折子直冲入去。火光下,只见冯氏一颗头面向房门,艳红的舌头长长伸出嘴外,双眼圆睁,鼻子皱起。

关正思登时如陷冰窖,手足冰凉,半晌,他才吸了一口气,走前几步细看。

床上一片凌乱,锦被跌落地上,上衣敞开,露出两边半截的酥胸,下裳半褪,丰满的玉腿,晶莹浑圆,惹人遐思。

关正思伸出一只发颤的手掌按在冯氏的胸膛上,没有动跳的感觉,却仍有一丝余温。看来冯氏死去并不太久,而凶手也可能尚未远去。

关正思抬头一望,窗户洞开。他霍地吹熄火折子,抽出大砍刀自窗子射了出去。窗外有一道小小的空地,再出去便是围墙。关正思跃上墙头,极目望去,哪里尚有人影?

春夜虽不太冷,但夜风颇大,呼呼的夜风把他的鬓发吹起,衣袂猎猎作响,但吹不散他心头的愤怒……

×××

三更的梆子声自街角传来,关正思自刘志达家围墙翻了出去,他不直接回家,心里记惦着义弟卢氏的安危,凶手会不会是冲着他兄弟而来?

他的兄弟不幸英年早逝,凶手把仇恨发泄在他们的妻子身上。

他走得有点气喘,心潮汹涌澎湃,越跑越快,不一会儿已到了义弟的家门。

他犹疑了一下,才伸手在门上扣了几下:“弟妹,弟妹!”

门里没有应声,关正思心头更为急躁,正想翻墙入去,只听门里有人问道:“谁敲门?”

“弟妹么?是我!”

大门“呀”地一声打开,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少妇脸庞来:“是二哥?”

关正思抬头望了她一眼,只见她乌云松散,衣衫也不甚整齐,料是刚睡醒:“弟妹没事吧?”

“到底是什么事?二哥你半夜……”

关正思嘴一动,正想把冯氏的死讯告诉她,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没有事就好,你睡吧,愚兄走了。”

“二哥慢走。”

卢氏看着他走了好几步,才把门关上。她满腹狐疑,猜不透关正思是何事而来。

×××

关正思右手仍然紧握着刀柄,走了一会儿,抬头一望星月。就在这时候,他见到前头屋瓦上有条黑影飞过。

刹那,他像一头凶狠的豹子凌空腾起。人在半空,大砍刀已抽握在手上,双脚在屋檐上一点,直向黑影飞扑过去。

那道黑影发觉有人潜近,正想加速掠前,却已来不及了。关正思猛喝一声,大刀兜风,横劈对方腰腹。

这一刀他蓄势而发,刀沉势疾,眨眼离黑影已不及三寸。

黑影一个吸气,小腹凹入,接着左手拍在刀面上,“啪”一声,刀势登时破了。

关正思又惊又怒,一咬牙,大刀再度挥起,自上直劈下来。

黑影左右双手向上一合,刚好把大刀挟住。

关正思猛力一拉,那人突然放手,他虞不及此,“噔噔噔”连退三步。

黑影立即腾空而起,凌空一个转折向前飞掠,眨眼间已失了踪影。

关正思自忖武功与对方相距颇远,即使追上对方也未能把其擒获,便住脚不追。出了一阵神,他突然机伶伶打了个冷颤,立即拔腿跑回家。幸而家中一片平静,两老酣梦正香,他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

接着和身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临天亮才朦朦胧胧合起眼来。

×××

刘志达的妻儿丫环被杀之事,传遍沧州城。关正思及一干好友闭室研究之后,便决定把一切保持原状,然后报了官府。

沧州城的捕头姓苏名伦,外号“飞天狐狸”,那是说他轻功好,而又机智绝伦,在沧州十七年破了不少案子,颇有点名声。

苏伦闻报,带了两个公差赶到刘志达家。关正思连忙把他迎了入去。

“苏捕头大驾亲临,这件凶案何能不破?”

苏伦捋一捋短须,呵呵笑道:“那可未必。关二侠请带路。”

关正思忙把房门推开:“请。”

苏伦目光一落,立即皱起眉头。他揭下白布,看了冯氏的尸体一眼,道:“令嫂是被人扼死的,脖上尚有指痕。”

白布终于整张被拿下。苏伦“哦”了一声:“这是奸杀呀。”他吐了一口涎沫,走到另一端,轻轻拉下已经半褪的下裳看了一眼,只见下体一片狼藉,他又呸了一口:“那家伙已经得手了。咦,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把令嫂杀死?”

关正思一张红脸刷地变白:“苏捕头,那是什么原因?”

“除非是对方的身份被令嫂窥破,而他又必是附近的人,才不得不下毒手。”

关正思点头道:“苏捕头的分析果然大有道理。”

苏伦得意地笑了一声,伸手抓起冯氏的手臂,手臂僵直,但五指却紧紧合拢。苏伦目光一盛,呼道:“徐松,你替我把她的五指扳开。”

“是。”一个公差立即走前,用力扳开冯氏的五指。

一会儿,徐松道:“头儿,冯氏手中捏着这块黑布。”他随即把一块黑布交与苏伦。

苏伦接过来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再仔细检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关正思脑中立即泛起昨夜那个黑衣蒙面人,他脱口道:“莫非是他!”

苏伦看了一眼:“关二侠怀疑谁?”

关正思便把昨夜的事说了一遍:“关某入来的时候,可能因为叫门的关系,惊动了凶手,所以他便匆匆离去,来不及拿取这块布。后来关某因为没人应门,以为嫂子他们睡着了,所以便回去了,不料半路却碰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关某见他行动鬼祟,便上前喝问,他二话不说便用拳打关某……可惜那人武功十分高强,关某无能,让他逃脱。”

徐松道:“关二侠果然见义勇为。若果人人如你,哪有盗贼敢踏入沧州一步。”

关正思苦笑了一声。苏伦却问道:“关二侠在何处碰到那人?”

“离舍弟家不远之处。”

“哦?关二侠这么晚了,还去找令弟妹?”

关正思叹了一口气:“关某因为家嫂没有应门,所以想去问一问弟妹,看她是否知道舍侄的病况……因为前天关某出城去办一件事,直至昨日黄昏后才回来。”

苏伦双眼望着横梁,想着心事。

半晌,徐松惊呼一声:“头儿,快来看!”

苏伦及关正思立即走前,低头一望,只见徐松把冯氏的上衣撇开,右边酥胸上有四个红印,分布在乳头周围。

苏伦看了一会,道:“这是齿痕。”

“但,齿痕怎会这样?”徐松不同意他的见解。

“这个人的上下犬牙比常人较长,所以便留下这四个齿印。”

“上下犬牙较常人长?”徐松笑道:“头儿,这不像传说中的魔鬼么?”

苏伦哼了一声:“胡说!这是一条重大的线索。凶手的上下犬牙比常人长得多,有了这个线索,破案也就不太困难了。”

关正思嘘了一口气:“苏捕头果然不愧是名捕。”

苏伦把那块黑布取了出来看了几眼,道:“这只是寻常的粗布。”随手把他塞入衣兜里,“关二侠,关于令嫂之事,老朽看在令兄生前行侠仗义的面上,必然全力缉拿凶手,请关二爷放心。”

“多谢苏捕头,咱到后头喝一盅清酒吧。”

“不必了,衙门里还有事。他日有空,咱再来叨扰一杯。”苏伦说罢带着徐松等昂首阔步离开。

×××

关正思立即筹备丧事,还请了两个和尚来做法事。关正思及张盛林的妻子卢氏穿着麻衣,守在灵堂接待前来拜祭的亲友。

下午,天气异常和暖,门外突然来了个年轻的和尚。他年纪虽轻,但法相庄严,圆脸大耳,说话时露出两排贝壳般洁白的牙齿,令人产生好感:“小僧化缘来此,请施主施舍点剩饭。”

看门的一个汉子道:“和尚,你且等等,待我入去看看尚有没有剩饭。”

关正思听见人声,跑出来一看,问道:“请问大法师法号?”

“小僧向佛,闻得此地有丧事,特来向施主化个缘。”和尚向他打了个稽首。

“大师可晓得念往生咒么?”

“如何不晓?小僧自小便出家,家师是坐莲大师,关施主可曾有过耳闻?”

关正思大喜,道:“原来大师是老活佛的高足。失敬,失敬,快请进来。”

“有僭。”向佛又朝他施了一礼,直步入灵堂,向其他师兄弟借了一个木鱼,诵起往生咒起来。

他足足念了三遍才停止。关正思忙道:“大师辛苦,请到一边用茶吃饭。”

“无妨。”向佛朝关正思施了一礼,道:“家师曾是半个武人,小僧也曾听家师述及关施主三兄弟的事迹,心中好生钦佩,不想刘施主及张施主天年不永,唉!”转头望着卢氏,忙道:“这位女施主,莫非是张施主的……”

“未亡人卢氏,先夫正是张盛林。”卢氏向他行了一礼:“大师既然是老活佛的高足,又刚巧来此,不知大师尚可耽几日?待这里事了,未亡人想请大师到咱家做一场法事。”

“沧州刘关张行侠仗义,活人无数,天人共钦。小僧既然路过此地,自当略表心意。”

关正思及卢氏都是大喜,连忙称谢。

原来坐莲大师是武林中有数的高僧,他出身小寺,但佛法之深却连少林寺内的很多高僧亦自叹不如。

坐莲大师不但佛法高深,而且武功深奥无比,早年曾收服了横行崂山一带的七个妖道,在江湖上闯过几年的人大都有个耳闻,可是却缘悭一面。

坐莲大师共有四个弟子。向佛是他的关门弟子,出道最迟。不过他的三个师兄在武林中也是远近知名的高僧。

当夜,关正思便把冯氏被害的事对向佛略说了一遍。向佛连宣佛号:“罪孽!罪孽!关施主,刚才你可是说苏捕头认为凶手是个上下犬牙都是十分之长的人?”

“大师可曾见过?”

“不曾,或者未曾留意而错过了。”

“大师四处化缘,足迹南北。假如大师凑巧碰上了,请大师……”

“这个自然,小僧当把其擒来,让关施主查个明白。关施主,令弟的法事,稍待几日才进行如何?”

“大师可是有事要离开?”

“小僧跟三师兄有个约会。嗯,过几日,小僧再来,烦请施主代向令弟妹说一声。”

“无妨。”

当夜,向佛便离开了。

×××

早春二月,莺飞草长。

沧州城外,官路像一条蜿蜒游动的黄龙,两旁的树丛青翠得像要滴出水来。

远处突然驰来两匹长程健马,一白一栗,眨眼间已至眼前。

白马上坐着一个白衣青年,眉目清秀,长得十分俏俊。栗马坐着的却是个青衣青年,浓眉大眼,相貌堂堂。

青衣青年突然勒住缰绳,马匹“希聿聿”一阵长嘶,人立而起。马背上的人身手十分敏捷,并没因此而摔下来,他的同伴白衣青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连忙把马勒住。

青衣青年低头对站在路上的一个和尚道:“来者可是向佛师兄?”

“正是小僧。顾施主,一年不见,武功更见精湛了。”

“令师可好?”

“托施主之福,家师身子尚十分健壮。”向佛含笑道:“顾施主跟云施主匆匆而来,莫非是为了沧州城的案子?”

那青年正是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的手下干将“闪电刀”顾思南。那白衣青年便是女扮男装的“云上飞”云飞烟。

顾思南一愕,问道:“沧州城出了什么案子?”

“哦?原来顾施主不是因此而来。嗯,两位施主要去何方?”

“咱要下德州办一件案子。”

“如此,小僧也不敢耽搁施主的行程了,后会有期。”

云飞烟急问道:“刚才师兄说沧州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向佛低头宣了一声佛号:“施主若想知道,可去问一问‘梅花刀’关正思关施主。不过,你们不怕会耽搁行程么?”

向佛说罢便大步而行。

云飞烟看了他背影一眼,道:“这死和尚故意激咱。小顾,你说咱去不去?”

顾思南看一看天色,道:“也罢,反正已近黄昏,再赶也赶不了多少路,咱便在沧州过一夜吧。”

抬眼一望,远处的沧州城被春雾紧紧地笼罩住。

×××

云飞烟及顾思南骑马直赴苏伦的家,他们想这个时候假如衙门里没有什么大事,苏伦必在家里喝酒。

这一点他俩果然没有料错。苏伦听见马蹄声,连忙放下酒杯,跑出门外一望。他曾与云飞烟及顾思南见过几次面,因此认得:“咦,原来是你们两位呀,沈大人可有来?”

云飞烟一向不甚喜欢与他打交道,她认为他自负,看不惯那副嘴脸,不过此刻却不能不跟他虚应几句:“咱是要去德州,路过此地,特来叨扰苏捕头两杯酒。”

苏伦脸上一红,老着脸道:“老朽正嫌独饮无味,两位贤侄来得正好,咱痛痛快快地喝一顿。”

云飞烟心中想道:“一句贤侄,岂不是平白抬高了一辈?”脸上不高兴地说:“免了。苏捕头,听说沧州城内最近发生了一件大案,不知是什么案子?”

苏伦脸色一变,忙道:“沈大人的耳目真灵。嗯,老朽已在缉拿凶手,大概不用多久便能销案了。”

顾思南跳下马背,道:“到底是什么案子?”

“也没什么要紧,不外是件奸杀案罢了。”

云飞烟喃喃地道:“向佛那死和尚为何说得如此严重?”一扬声:“小顾,他不说,咱去找关正思。”

苏伦忙道:“两位贤侄先请进来坐一坐,待老朽慢慢告诉你俩。”

顾思南明知云飞烟不喜欢他,便故意地道:“不会败了苏捕头的酒兴吧?”

“哪里,哪里,两位快请。”

苏伦的家颇不小,他一人住在此地,妻儿与父母仍留在家乡。这是他的一个窍门,因为如果家人住在这里,万一在紧要关头让凶手挟持住,他岂非要白费心血?

虽说他一个人住,屋里却还有几个下人,还有个长得十分妖娆的丫环。

云飞烟暗骂一声:“这狐狸倒是会享受。”

双方在厅中坐定,苏伦便把冯氏被奸杀的事说了一遍,说罢又返身入房,把那块黑布取了出来。

“这块布便是冯氏手中取来的,料必是凶手的衣服。”

云飞烟取来一看,撇撇小嘴:“这也算是线索?”

“这个对咱们自然帮助不大。”苏伦得意地道:“不过,老朽却掌握了一件重大的线索。”

“得啦,你的关子也卖得差不多了,快说吧!”

苏伦好似被人抽了一鞭,脸色十分难看,不过终于把冯氏身上的齿印说出来。

云飞烟及顾思南立即陷入沉思。

“如何?这不是条重大的线索?”苏伦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酒。

“凶手抓到没有?”

“时间的问题而已。”

“那即是说尚未有捉到。好,这件案子既然如此简单,咱也不想过问。苏捕头,咱后会有期。”云飞烟拉一拉顾思南的衣袖。

顾思南抱拳道:“咱尚有要事,不再叨扰了。关二侠那里,请苏捕头代为致意一下。”

“两位慢走。沈大人那里,也希望两位代为问候一下。”

云飞烟未待他说完,便冲出大门了。

×××

云飞烟并没有离开沧州城。她与顾思南在一家客栈落脚,晚饭之后,两人便联袂到街上闲逛。

沧州城虽古老,但商业及人口都十分繁盛。两人在街上逛了好一阵,又找了家卖小食的小店,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谈。

话题自然又扯到苏伦身上。

云飞烟道:“小顾,你说苏伦那老狐狸能抓得到凶手么?”

“这可难说。假如对方身手高强的话,凭他及沧州的公差,哪济得了事?”

“我说他这辈子也不用想了。凶手既然有如此明显的特点——四根犬齿比常人长,你说他还会来此露面么?”

顾思南本想说:“假如凶手自恃武功高强,未尝不会再来。”不过话到口边,又转腔道:“这倒是个问题。不过,这种人天下间绝无仅有。小飞,你可曾碰到过这种人么?”

云飞烟摇摇头:“也许是老狐狸在胡诌。”

“不是。”顾思南道:“苏伦虽然一向自负骄傲,但他办案的确有一手,他的脑袋及眼睛也的确很管用。”

这一点云飞烟不能不承认。两人谈谈说说,不觉已把几碟小菜吃光。顾思南结了账,便与云飞烟出店。

“小飞,咱还逛不逛?”

“算了,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

两人穿过一条小巷,突然听到一声夜行人的衣袂声。顾思南立即蹿前几步,只见前头屋瓦上一条人影如星丸般飞逝。

他喝了声:“有夜行人!”抽了乌金刀提气上屋,向那黑影奔去。

云飞烟也不慢,紧跟在他的背后。

一阵急驰,逐渐迫近那条黑影,顾思南喝道:“站住,阁下是谁?”

那人果然应声停住。只见他一身黑衣,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对眼睛及一张嘴巴。

“哼!阁下又是何人?因何要大爷停止?”

顾思南一怔,答不出话来。云飞烟叱道:“你鬼鬼祟祟干些什么勾当?”

“鬼鬼祟祟?阁下可有证据?即使是鬼鬼祟祟那又如何?难道你们是天皇老子么?”

“在下乃是江北总捕头沈大人的手下。阁下何人?”顾思南忙道。

那人双眼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哦!”一顿,“对不起,在下可没有心情与官府打交道,后会有期。”说罢双肩晃动,又待离去。

云飞烟钢剑一拦,道:“阁下就这样离去?”

“不成要咱跟你们回去吗?”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天下岂有这种蛮不讲理的事?”

“只要阁下拿下蒙面巾,咱便放你过去。”云飞烟强词夺理地道。

“官府有这条例么?依少爷看,你们两个才鬼鬼祟祟,男不男女不女的。”

“狗嘴长不出象牙。”云飞烟长剑一引,立即喝道:“看剑!”

那人反应十分之快,身子一偏,手上已多了一对短剑,接着反手剜向云飞烟的手腕。

顾思南立即持刀替云飞烟掠阵。云飞烟一招未了,另一招又生,手腕一转一抖,长剑直刺对方腰腹。

那人左手短剑一横,右手的短剑却斜削云飞烟的胸膛,口中喝声道:“姑娘小心!”

云飞烟被人窥破女儿身份,气得柳眉倒竖,踏着方步闪开这一剑,长剑一抖,泛起几朵剑花缓缓刺出。

那人识得厉害,双剑护在脸前。云飞烟那一剑刺得更慢,似在找寻破绽。那人突然凌空冲起,云飞烟娇叱一声,长剑如飞虹般急刺其双腿。

蒙面人的武功大出她的意料,腰一弹,突地变成头下脚上,双剑如龙直刺云飞烟头顶。

云飞烟长剑立即洒下一片银光,“叮叮当当”一阵兵器撞击声响,蒙面人翻落地面,双方皆没损伤。

“沈大人的手下果然名不虚传,咱后会有期。”

顾思南乌金刀一摆喝道:“阁下剑法果然高强,在下尚未讨教。”话音一落,一口气劈了六六三十六刀。

蒙面人也不慢,双剑齐出,还了二十六剑。顾思南越战越勇,一口宝刀上下翻飞,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眨眼之间已过了百五招,蒙面人摸清了他的刀路,攻势渐盛,顿时扳回均势:“阁下之刀法,除了一个快字诀,似乎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顾思南刀法一变,专走偏锋,一连几招大出对方意料:“咦,想不到还有几招绝活,快把压箱本领使出来让大爷见识见识。”剑法也随之一变,顾思南的刀始终不能攻破他的剑网。

云飞烟看看势色不对,连忙踏前一步。蒙面人突然后退一步,喝道:“且慢!两位的高招,大爷已经领教过了,你们的要求是否只是要看看咱的庐山真面目?”

顾思南看了云飞烟一眼,说道:“正是。”

“大爷无空跟你们瞎扯,你们既然爱看,便让你们见识一下。”蒙面人说罢便拉下蒙面巾,露出一张颇为俊朗的脸庞来,看模样大约三十出头,“如何?”

“请阁下把嘴张开。”顾思南乌金刀握得更紧。

“混账!大爷是什么人,要让你们消遣?”那人大怒。

他这一骂,可也使顾思南及云飞烟看清楚他的牙齿。这人的牙齿虽然参差不齐,但犬齿绝不会比常人长。

顾思南连忙说道:“没事了,阁下请吧。”

那人眉头一扬:“两位恃势凌人,使尽官府威风,叫在下好生钦佩。不知两位肯把大名相告否?”

云飞烟傲然道:“这有何不可?你姑奶奶姓云,双名飞烟。他是顾思南。”

“久仰!久仰!”那人冷哼一声收起双剑,转身离去。

云飞烟道:“阁下还未把名留下。”

那人哼也不哼一声,已经去远。

顾思南及云飞烟十分没趣地走向客栈,刚回客栈,便听店小二跟住客议论纷纷。

顾思南问道:“小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孔老爷家发生了事。”

“哪一个孔老爷?”

“客官敢情是外地人,咱这孔老爷是个有名堂的人物,有个外号叫做‘追风刀’呢。”

“哦,是‘追风刀’孔乾坤?”云飞烟听了小二的话,不禁插腔问了一句。

“正是,正是。”

“小顾,咱快赶去看看。”

两人在小二的指点之下,穿过了一条小巷。人声更盛,只见一座庄院的围墙透出耀眼的灯光。

顾思南及云飞烟连忙飞身上墙头,下面是座花园,小桥流水,假山亭阁布置颇为精巧。花园内,不少家丁模样的正持灯巡视。

此刻花园里的人都发现了他们两个,纷纷叫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大胆采花贼,还不下来受缚!”

顾思南正想开口,猛听一声暴喝,屋子内冲出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贼人在哪里?”

顾思南一看便知他是此间的主人孔乾坤,忙抱拳道:“孔大侠,别来无恙?”

孔乾坤抬头一望,脸上的怒气稍息,涩声道:“原来是你们两位呀,沈大人可有同来?”

顾思南及云飞烟连忙跃下围墙与他见礼。孔乾坤与他两人并不很熟,只是去年在“风云刀”古逸飘的六十寿筵上见过一面而已。

孔乾坤甚至连他们两人的名字也忘记了。

“请问孔大侠,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刚才来了个……来了个贼……”孔乾坤支吾地说道:“两位来此有何见教?”

“不敢,晚辈因听见声响,故此跑来看看。”

“孔某无暇招呼两位,礼数不周之处,尚请两位见谅。”听这话好似有下逐客令之意。

云飞烟仿似没有听见般,再问一句:“刚才晚辈听见贵府叫什么采花贼,请问是怎么一回事?”

“嗯,这件事,孔某并没有惊动官府及贵上之意,两位还是不要多问。孔某无暇作陪,请!”孔乾坤领着手下进身入屋,看也不看他俩一眼。

云飞烟气得跺脚,道:“咱这趟简直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不要紧,咱向苏伦打听一下,便会知道。”

“我不去,你自个去问吧。”云飞烟说罢飞跃出围墙,径自返回客栈。

顾思南耸耸肩便跑去苏伦家,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一个仆人来开门。

“苏捕头在么?请告诉他说顾思南有事找他。”

“请稍候。”

不一会,只见苏伦披衣出来道:“顾贤侄何事夤夜来舍下?快请进来,梅吉快掌灯。”

顾思南跟苏伦入厅,那仆人点了一盏油灯,放在几上。

“苏捕头,孔乾坤家发生了事,听他家人说似乎是发现了采花贼,未知情况如何,又是否与冯氏之死有关联,正想苏捕头代为查一下。”

“哦?有这等事?不过孔乾坤脾气古怪,假如他不报案,老朽也甚难从他口中挖出真相来。”苏伦背负双手,在厅中踱起方步来。

“不过,在下刚才却碰见一个蒙面人,并且与他交起手来,但却不知对方的身份……”顾思南便把刚才跟蒙面人恶战的事说了一遍:“这附近可有这号人物么?”

苏伦想了一下,道:“听贤侄所述,此人的脸貌跟‘蝴蝶堡’的总管潘立图倒有几分相像。”

“潘立图?”顾思南道:“可是那个有‘黄蜂’之称的潘立图。”

“他是蝴蝶堡主冷蜂的师侄。这人犯下不少奸淫之罪,可惜却未能即场把其抓住。”

顾思南目光一盛:“莫非那时潘立图刚自孔家大院离开?”

“这倒有可能。”

“苏捕头,在下只把所知告诉你,其他的事情苏捕头费神代查一下。在下任务在身,未克多留,明日一早便得赶路,咱后会有期。”

“碰到沈大人,请贤侄在他老人家面前……”

顾思南知其心意,忙截道:“在下省得!”一拱手,闪入夜色之中。 cis6k43u0MRA9hQDQUPl85GLcpSfuPvxD6rEcuPd6EFFLgP98p/vUjgf+LFZQ6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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