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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堤将决

功成名就的齐桓公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的功业可追三皇五帝,内心急剧膨胀,竟然异想天开,想去泰山搞封禅大典,这可把管仲吓坏了。

泰山又称岱宗,在古代,“泰”与“岱”字相通,都是“大”的意思,泰山即大山。人们认为,泰山是最接近天日的地方,是通天的神山。封禅泰山,即:“此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

这是一项无比神圣的大事,也是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誉。

封禅泰山,是“王者受命,易姓而起”的大事,只有在江山易主,或者在久乱之后重致天下于太平的王者方可封禅天地,等于向天地报告重整乾坤的伟大功业,同时表示接受天命而治理人世。搞了封禅仪式,既可以粉饰太平,又可以“夸示夷狄”,而且,据说黄帝就是因封禅而成“仙”——封禅说不定可以让人成仙呢。

可是,按照管仲的说法,“德不周洽,不得辄议斯事;功不宏济,不得仿佛斯礼”。他认为,自古以来,只有无怀氏、伏羲、神农、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周成王等十二人有资格封禅泰山。齐桓公不过一个诸侯,却要跳过周天子行封禅事,实乃大逆不道之举,也是齐国“尊王攘夷”事业的大倒退,一旦搞起来,势必会前功尽弃而成众矢之的。

管仲由此坚决反对封禅,直言齐桓公只是诸侯而不是受命于天的王,无权封禅。

齐桓公大为不满,说:“寡人南伐至召陵,观望熊山;北伐山戎、离枝、孤竹;西伐大夏,远涉沙漠;逼束马匹、悬钩战车而登上太行,直达卑耳山方才回转,诸侯无人违抗寡人。寡人三次召集兵车会盟,六次召集乘车会盟,九次联合诸侯,一举匡正天下。如此功业,从前三代开国受命而王也不过如此,何以不可封禅?”

管仲看齐桓公已被骄傲自大的火焰烧昏了头,便从另一个角度来劝阻,说:“古时举行封禅大典的国家,盛在祭器里的是郁山上的黍和北里长的禾;铺在地上作为垫席的是江淮之间特产的三脊菁茅。此外,事先还必须出现祥瑞之兆,如东海出现比目鱼,西海出现比翼鸟,还有不召而自至的凤凰、麒麟等祥瑞之物得有十五种之多。现在,我国的情况是凤凰、麒麟不来,象征祥瑞的嘉谷不生,然而蓬蒿蔡莠等杂草却很繁茂,鸱枭之类的凶禽恶鸟却不断来临,我们如何准备封禅礼物呢?而没有礼物进行封禅岂不使天下人笑掉大牙?!”

齐桓公一听,泄气了,封禅之事从此不了了之。

不过,齐桓公骄傲自满的思想是暂时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享乐腐败的思想。他大兴土木,比照周天子的建制增加宫室规格,又大封后宫,完全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

针对他的奢侈腐败,管仲的评价是:“今君之食也,必桂之浆;衣练紫之衣、狐白之裘。”饮桂花之浆,穿练紫之衣、狐白之裘还不算什么,齐桓公还一味沉醉于酒乡之中,“日夜相继,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完全荒废了政事。

这种情况下,奸佞小人乘隙而入,充斥齐桓公左右。

这里面有三个人,不得不提。其一,竖貂。此人原是齐桓公的近臣,为了能够寸步不离齐桓公左右,而又不让齐桓公猜忌自己与后宫有染,主动阉割了自己。其二,易牙。此人乃齐桓公的厨子。一次,齐桓公戏言遍尝美味,只是不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易牙就把自己年幼的孩子烹调成美食,上呈给齐桓公品尝。其三,开方。此人本是卫国的长公子,却放弃卫国储君不做,到齐国侍奉齐桓公十五年,即使是亲爹病故,也不回家瞅一眼。

对这三个人,齐桓公宠爱得不行。他觉得,竖貂为了侍奉自己,不惜自残身体,堪称忠心耿耿、不二良臣;而易牙为了满足齐桓公的口腹之欲,竟然用自己的儿子来充当食材,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公子开方舍国忘家、抛弃世间的一切来追随自己,同样难能可贵。

可是,管仲对这三个人却有截然不同的结论,他告诫齐桓公说:“竖貂、易牙、开方这三人居心叵测,主公您必须疏远他们。”

齐桓公大为惊讶,说:“竖貂为了陪伴寡人,宁肯自宫,可见其爱寡人胜于爱他自己。这样的人也要怀疑吗?”

管仲说:“人情莫过于爱惜自己,竖貂连自己都忍心伤残,怎会爱主公呢?”

齐桓公又说:“易牙为了寡人,宁肯杀死自己的儿子,这说明了他爱寡人胜于爱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人还需要怀疑吗?”

管仲摇头说:“享受骨肉之情、天伦之乐是每个人的心愿,易牙为了满足主公的要求不惜烹了自己的儿子以讨好国君,天良丧尽,哪里值得亲近?”

齐桓公又说:“开方宁可舍弃卫国太子之位,来到齐国,父母去世也没有回去,可见其爱寡人胜于爱父母。这样的人也要怀疑吗?”

管仲说:“卫公子开方舍弃了做千乘之国太子的机会,屈奉主公十五年,父亲去世都不回去奔丧,如此无情无义之徒,如何能真心忠于主公?况且千乘之封地是人梦寐以求的,他放弃千乘之封地,俯就于主公,他心中所求的必定过于千乘之封。主公也应疏远这种人。”

管仲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病倒在榻上,奄奄一息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齐桓公看着面如白纸、形容枯槁的管仲,悲从中来,饮泣道:“仲父以前何如从未跟寡人提到过对这三个人的看法呢?”

管仲答道:“老臣知道主公宠爱他们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程度,所以老臣只是暗中提防,如果他们是洪水,那老臣就是大坝。如今,大坝将倒,洪水必将泛滥成灾。所以只能提醒主公您今后多加小心他们了。”

听了管仲的话,齐桓公心都要碎了,将管仲那只枯瘦的右手放到自己的掌心,凄然说道:“仲父啊,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这齐国的国政谁能担当啊?”

管仲大口大口地喘气,说:“主公,老臣的命数已尽,怕是熬不过今年了。自从我们君臣相识以来,您对老臣的恩宠,臣时刻铭记于心,也想继续报答主公您的厚爱,然而死生有命,这一切都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微臣是真的不行了。”

齐桓公说:“仲父,那您看今后齐国的国政交给谁比较妥当?”

管仲说:“知道臣子的莫过于君王了。”

齐桓公问:“那您看鲍叔牙怎样?”

齐桓公以为,鲍叔牙既是管仲的知己,也是自己最尊敬的老师,应该是最佳的人选了。

谁知,管仲却一口否定了,他说:“臣与鲍叔牙相交多年,他为人刚正不阿,是个可靠的正人君子,可是他却不是个可以主政的人。他的为人善恶分明,眼里不容沙子,是个完美主义者,若是看到别人身上有一个缺点就终生不忘。要知道,人无完人,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缺点,若是鲍叔牙来主政,势必不利于臣子间的团结。”

哦,原来是这样。

齐桓公若有所思,半晌,才问:“那么,隰朋怎么样?”

管仲说:“隰朋的为人,眼光远大而能虚心下问,对于国政不该管的不管,对于家事不必知的不知,举重而若轻,在家不忘公务,在公门不忘家事;侍君无二心,也不忘自身,倒是个合适人选。”但管仲又感叹说,“上天降生隰朋,是以其来充当我管仲的喉舌的,现在,身体要死了,喉舌也存活不久了。”预言了隰朋也将不久于人世,哀叹不已。

几天之后,管仲便溘然离开了人世。

齐桓公让齐国大夫高庄子主持管仲的葬礼,管仲安葬在今天的淄博市临淄区南的牛山上。

齐桓公本来也想依从管仲的话,疏远竖貂等三个人,可这种日子没过几天,就觉得索然无味,于是重新与三个人狎玩,不知不觉地,大权就旁落到了这三个人手里。

公元前643年,齐桓公得了重病,在竖貂等三个人的挑唆下,齐桓公的五个儿子各率党羽争位。齐桓公躺在病榻上,无人顾及,竟于当年冬十月七日活活饿死。五公子之间互相杀伐,齐国一片混乱。齐桓公尸体在床上放了六十七天,尸虫都从窗子里爬了出来,仍是无人理睬。直到十二月十四日,新立的齐国国君才把齐桓公收殓。

齐桓公一世英雄,竟落如此下场,令人不胜唏嘘感慨。而齐国的霸业也就随着管仲和齐桓公的离世烟消云散了。 N5v3O45nuDceliqXkl7uUiwd8Q2s4FDvrXO6Up1qThtBjUc6MJhoQSU13sKag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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