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征(山东省签约作家,山东省第三届泰山文学奖获得者)
对于小说,我不太在行,是说在写上外行;但在读上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外行。《石榴花开》是一部长篇小说,严格说来,是一部记录黄河故道风土民情的乡土小说。对于乡土的概念,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地,那么乡土文学就是记录、描绘乡土心灵史的一种书写方式。
在当下说文学大概有些陌生化,主要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大多把注意力放在经济上,买车买房,以期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更具品位,奢华而有内含。这是一个被用坏的定位,好像人生只剩下了所谓的物质上的追求,而关照内心与灵魂的事情就被搁置在了一边。昨天看到美国华盛顿邮报评选出的十大奢侈品,竟然无一与物质有关:1、生命的觉悟。2、回归自然,有与大自然连接的能力。3、一颗自由、喜悦与充满爱的心。4、能感染并点燃他人的希望……一共十条,在这里就不一一叙述。那么,文学所能带给我们的也就显而易见。
以下,我一一对接一下,与耿雪凌的小说《石榴花开》,范围或者再小一点落在《大麦与小麦》这个中篇。
我离黄河故道不远,严格来说我们方圆几百里的土地都算是黄河故道的滩区,自河南而山东,自山东而安徽、江苏,那么有没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曾经写出了我们这片土地上的作品呢?我说的是有内质而博大的作品,而不仅仅限于一些小的截面或抒情。
依我的阅读经验,还没有。都说一方水土一方人,那么我们这方土地上的人为何就不能写出属于我们的优秀作品呢。远有马尔克斯的马孔多,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近有莫言的高密东北乡,刘亮程的新疆(属于村庄的),李娟的牧场(属于新疆更广袤的田野的);当然,还有我(就当说个笑话,我也是把属于我的文学放在黄河故道上的,如果有细心的读者可以经常读到老河滩的字眼)。
记忆在复苏,你几乎能看见耿雪凌笔下的那个我和一个叫石榴的老人在石榴树下攀谈的场景。不怕絮叨,说的都是发生在黄河故道上的故事。
自然在哪里,自然就在我们身边,自然就在我们的脚下与头顶,自然是黄河故道上的每一株草木与庄稼。由此,在《石榴花开》中,你经常会与石榴,鲜花,大麦,小麦,庄稼,粮食,菜篮子等等,这些散发着草木气息的名字相遇,这些人不是我们的亲人就是我们的乡邻,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那么,也就开始上演了一出出生死大戏,悲喜哀乐一起来,组构成一场宏大的田野交响曲。
石榴的寓意丰富,就像小说里写到的多子多福。我们的父辈大多知道,在我们的家织布上,也就是传统的鲁西南老土布上,常常会有一些花纹,有的像井字,有的像阡陌,乡间里的小路,有的像地瓜花,但更多的是石榴花型——这是属于我们的图腾,把铺盖铺下,就注定有了属于这片土地上的我们,就希望着多子多福,到了年迈时享受天伦之乐。
当然,这个问题现在多少有些改观,毕竟时代在发展,物价也在节节攀升——生多了也不一定就能养起。这是耿雪凌与大自然连接的结果,这个大自然此时包括这片土地上的文化与传统,乡土的秩序与伦理。
有关文学写作,我多年前听过一堂课,也是我们菏泽籍的作家,刘照如老师,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搜来看看,包括《蓝头巾》《哭帮腔》《叶丽亚》等作品,很多地方透着黄土地的气息。
《石榴花开》也一样。每一次写作都是一次放飞心灵的过程,那个心灵就是创作者的眼睛,在记忆中勾陈,在天空广角式俯瞰、遥望,村庄里的老屋和院落,田野上的草木和庄稼,走在村庄与田野之间的我们的亲人。大麦和小麦,里面写到朱家寨的戏班子,也是我们习以为常的场景,那些悲伤或喜悦的唱腔,一度影响着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对脚下这片土地的认知。
所谓爱,就是将一颗包容之心依附在每个角色身上,悲情的马驹,在得知妻子小麦被强奸怀孕之后,仍然热爱;在得知小麦与鲜花有染之后依然不改初衷——他的爱尽管有无奈或者懦弱的成分,但你仍然不能质疑一个人(或者说有着心理、生理缺陷的一个人)对爱的守望与包容。小麦之爱,尽管有些偏狭,在石榴对大麦和自己同样的抚养下长大,仍然与大麦抗衡,并和大麦的丈夫鲜花睡到了一起,以至于酿成了大麦投湖身亡的结局。这依然是爱,是畸形的爱,是肉欲的贪爱。
我在这里想说的是,尽管我们的故道,我们这片贫瘠的土地缺乏像沈从文的湘西那样的独特风情,尽管缺少李娟的牧场的广博与流动的风景,但我们仍然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叙述方式。
(这里还得很大言不惭的加上我的创作。十年时间,我几乎就在这片土地上打转转,寻找每一种叙述的可能,寻找通向更广阔的叙事的触角,寻找属于自己的叙述方式。你要知道,每一片泥土每一种事物都有通向无限世界的可能,这也就给我们提供了永不衰竭的写作素材与动力)
再回到耿雪凌的小说上来,语言是我们熟悉的,场景是我们常见的,事件是我们记忆中或者在他人记忆中可以寻找到的蛛丝马迹,那么,当这一切条件都具备的时候,我们只要付诸于真诚与努力,就能写出风格独特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