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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去了小叔叔家。
婶婶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肉，主菜是油焖小龙虾，另外卤了牛肉、鹌鹑、鸡翅，炖了鸡汤，鳝鱼做的三鲜汤……
我们吃得很香，不过，都觉得少一点青菜。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芹菜干子肉丝、竹笋肉丝……
这就是婶婶的做菜风格，到她家吃饭，桌上全是大菜。
堂妹们边吃边挑刺儿，妈，你怎么不炒两个青菜呢？
婶婶说，青菜你们小时候老吃，没吃有啊。
一边又起身去炒了一盘小白菜上来。
果然，一抢而空。
物以稀为贵啊。我说。吃多了油腻，才想要清淡。
婶婶的母亲说，我一辈子吃青菜，就是没有吃够，还是喜欢吃点青菜。
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牙齿掉得差不多了，但是人挺精神，一生操劳能干，老了也从没闲着，孙子孙女都是她带着长大。
我妈也是这样的，喜欢吃青菜。我接过老人家的话说，我前天刚回了一趟老家看看他们，到家时，正是他们吃饭的时候，我看电饭煲里煮的粥放了莴苣叶，我是不喜欢吃的，但是我妈妈说喜欢，她说很香。
莴苣叶煮在粥里是很香啊，老人家说，我也喜欢吃。
我就笑。
老人家比我的妈妈年纪大七八岁，她们属于同一个年代的人。
我不行。我说，我一吃菜粥就想起小时候我妈煮的那些菜粥，红薯粥，南瓜粥，小白菜粥，真的好寡淡，我不喜欢。
那时候几遭孽哦。老人家说，有菜粥吃算是好的。我们那一辈的人，最苦的时候连榨过油的棉籽饼、豆饼都吃过，那东西是喂牛的，或者是下到田里做肥料的，人饿急了还不是吃。还有吃土的，吃树皮的，吃野菜的……
这是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有的集体记忆。
在我，其实也就吃了那么几次菜粥，但也有资格在堂妹们面前忆苦思甜了，她们比我小上十岁，她们对菜粥没什么记忆。
你不知道以前的日子几难。老人家说，我们家三个伢，算是好过的。我们湾子里有一户人家，他们家八个伢，那才真的是难。
八个？！
不说他们吃什么，我只告诉你啊，他们到了吃饭的时候是怎么吃饭的。老人家说。
怎么吃？
他们的父亲把家里的一条长板凳拿出来，在上面挖了八个窝窝，到了吃饭的时候，把饭菜都打到窝窝里，八个孩子就挤在凳子边上来，一个人端一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吃。
这不跟给小猪喂食一样的？
就是啊。
大的孩子不愿意，要拿碗盛饭吃。不行，家里没有那么多的碗。就算是有，也不让，为什么？怕把碗摔破了。那时候一个碗都是一个家当啊，要是磕破了，只要能补都会补起来用的。
补碗？堂妹们不相信。
我是见过补过的碗的，在裂缝两边的瓷片上钻孔，然后用麻绳给缝缀起来，继续用。
那时候有补锅补碗的手艺人，到了农闲时节就挑着自己谋生的担子，走村串户，给人家补锅补碗。
现在，这是业已消失的手艺，世上再无补锅匠。
用这个凳子碗吃饭，一是不用担心伢们把碗摔破了，二来也好管他们。你想一想，八个伢，是在长身体，又好动，没事满湾子跑，把他们喊到一起吃饭都难，用这凳子碗吃饭，你不快点赶过来吃，就要小心早些吃完的把你的这一份也给吃了。所以有了这个凳子碗，大人们省得去喊这个那个的，到开饭的时候，一个窝里打一点，你们赶紧吃，吃完了两个伢把板凳一抬，抬到河边，涮一涮再扛回来就可以了。
我笑，这倒是集粗放式喂养与军事化管理为一体的智慧呢。
人家那些伢们长大都有出息，都混得蛮好，他们家的那个板凳还在，说是家里的传家宝，要一直留着呢。老人家笑着说。
我也笑，说，那是要留着。咬过菜根的人，更懂知足，感恩。
心中想，要是有机会能亲眼看到这个凳子碗就好了。
今天就讲这个故事。
没什么道理。
只愿你心情好。
另外，如果有机会，多跟你身边的老人家聊聊天吧，因为你永远无法预测，他们会给你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来。
在他们的皱纹中，藏着岁月，亦藏有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