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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带着弟妹去上学

小长假第一天,跟好友娟一起,到欧阳那里小聚。

虽然跟欧阳一年前见过一次面,但没怎么聊天,此次再见,她的热情干练给我很深印象。我们仨年龄相当,经历相似,聊起来话题不断。

母亲的天性就是言必聊孩子,聊着聊着,便感叹现在的独生子女跟我们这些在多子女家庭长大的孩子的不同。

我知道娟有一个哥哥,再问欧阳家几个孩子,她说,三个。

她排行老二,有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

这个妹妹差点没有的。她说。

怎么呢?我问。

她讲了那段往事。

那时是七十年代初,已经开始计划生育政策了,我们家已有哥哥和我,儿女双全,再说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没有人帮着带小孩,而且还在搞大集体,家里经济也困难。所以母亲说不想要这个孩子。

有一天她对我说,我要去医院了,你在家里乖一点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爸爸回来,问我,你妈妈呢。我说,妈妈去医院了。爸爸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转身赶到医院去把妈妈拉了回来。

所以妹妹算是捡回来的孩子。

妹妹出生后,爸妈都欢喜,但是也发愁。如果一人出工一人在家还好,但有时候不得不同时出工干活,家里没人带孩子。

怎么办?只有我和哥哥一起带着她去上学。

那时候我哥哥上四年级,我刚上小学,自己都是孩子,好在两个人可以互相配合。所以当时我们三兄妹上学的情景是这样的:哥哥抱着我的小妹妹,拉着那辆我爸爸亲手做的拖车在前面走,我背着两个人的书包,腋下夹着一卷尿片子,跟在哥哥的后面走。别人一看知道是欧阳家三兄妹来上学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举杯对欧阳说,来来来,我要敬你,为我们相同的经历。

我家也是三个孩子,我是老大,大弟比我小两岁,小弟比我小六岁。他出生时,我的奶奶已去世,也是没有人帮着带。碰到爸妈都得出去做事时,有托村中的老人照看过,也有时是让我上学时带着弟弟去。

上课的时候,小弟弟就坐在桌子底下自己玩,玩蚂蚁,玩路边上采摘的野果子。小弟很乖,长得又特别可爱,有的时候代课的女老师过来,看到他坐在桌子底下,还会逗他,给他糖吃。

你们班上只有你一个带小孩吗?娟问。

是的,好像只有我一个。有一天,我带他去学校,遇到一个爷爷辈的亲戚,笑眯眯地对我说,今天你不用带他上学了,我带他玩。

我一开始还蛮忐忑的,好在那个爷爷种的地就在我们学校旁边,我看到爷爷把我弟弟放在耙田的耙子上,让他稳稳地坐着,他则站在耙子上,赶着前面拉耙的牛在那里耙地。

哦,好有意思。她俩笑着说。

对不起,我插嘴了,你继续。我对欧阳说,主要是我们的经历蛮相似的。

这时,欧阳特别给我们描绘了那个拖车。

我的爸爸是一个手艺超好的木匠,这个拖车是他挖空心思设计并亲手打造的。全实木,可以折叠,打开后可以坐,也可以躺,躺下后还可以摇。下面安了四个轮子,又方便拖着走。

啊,我真的好想看到那件实物。一个父亲得多用心才能够做出这样的一件物品来啊。

欧阳说,是的,幸亏有那样的一个拖车。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带妹妹去上学。

那时,我们学校也只有我们是这样的,也是我爸妈到学校给老师说过了,才特许我们带着妹妹去上学的。有的时候,妹妹哭了,我哥就抱着她到外面晃一晃,等她不哭了再回教室,或者就站在教室的窗口外面听课,因为怕妹妹过会儿再哭。

就算是这样,我们的成绩也是很好的。所以到了学期末,成绩不好的孩子会被自己的家长训斥说,你看人家欧阳家的,又带孩子又上学的,成绩都比你好。

后来,哥哥上初中,带妹妹的责任就落到我头上了,好在这时她也长大,会到处跑了,好带了一些。

有一年的冬天,我们在上课,她和另外两个孩子在外面玩。我们学校旁边有个堰塘,有一个木头的跳板伸到塘中,三个孩子上了跳板去玩。都是半大不小的,不知道是谁拐了一下,我妹就掉到了塘里,幸亏身上穿的棉袄厚,她没有马上沉下去。

也是冥冥之中有天意。那天学校食堂的炊事员正要点火做饭,可放到灶膛的柴火就是点不着,她一生气,就想,不如先去堰塘那淘了米再来生火。

等她到了塘边,我妹妹已经漂了一米远了。她一把把她捞了起来,然后把她送到了我的教室。谁都知道她是我妹嘛。

我赶紧带着全身湿透的妹妹回家,天气那么冷,我其实可以不用再回学校,但想着还要去上学,于是我给妹妹换了干的衣服后又把她带到学校来了。

等我妈妈回来,看到家里的湿衣服,心急火燎地跑到学校,看到我,二话不说打了我一巴掌。我当时那个委屈啊,除了哭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我妈打过后估计也是后悔了,但是,我们都没再就此说什么。总之那种滋味真的是难以言表。

不过,也有好玩的事,到了夏天,学校要求学生都午睡,而且是带着强迫性质的。可是那个午睡确实不舒服,要么是趴着睡,要么是一个睡在课桌上,一个睡在自带的板凳拼成的狭长空间里。我因为带了妹妹,被老师批准不用午睡,有些不想午睡的同学就来找我,说,今天我来帮你带妹妹,你去午睡吧。

娟在一边说,是是是,我们当年也这是的。睁着眼睛睡不着,有的时候就瞪着眼睛看地上的蚂蚁拖虫子。

这时,我举起杯来,笑着说,来来来,为这个共同的体会,我们得再干一杯。

然后我讲了当年因午睡被同学用板凳打破头的事。

那天,我是趴在桌子上午睡的,但是睡不着,就睁着眼睛看地上的蚂蚁。这时,班上的纪律委员过来了,他的职责是要检查哪些人睡了哪些人没睡,认真的他,居然弯下腰伸过头看我是否闭着眼睛睡着了。偏偏我是睁着眼的,结果两人四目相对。

当时情景很好笑,我就笑了,他也笑了,但是,笑过之后,这家伙身为纪律委员的责任感让他居然拿着小板凳把我的头打了一下,力度没有把握好,把我的头破了。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痛,后来用手一摸,竟然有血,于是就哭了起来。唉,到现在头上还有一道伤疤呢。

娟检视了我头上的伤疤后,笑着说,以后遇到他,你可以找他讨还血债。

嗯,想来也是无缘,小学毕业后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不过我记得他事后为了表示对我的歉意,免费让我看了他收藏的两本小人书。

这家伙从小就有经营头脑,常常抱着一个装满了小人书的木头匣子到学校来,一分钱一本出租给大家。那个木头匣子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宝库,而我以头破血流的代价看了他两本小人书,折合两分钱。

这时,娟说,呃,听你们讲这些,我也讲我小时候的事。

我妈妈是老师,爸爸在另一个镇工作,我哥哥和我都跟着妈妈。妈妈在备课时还好,只要去上课,就把我们连伢带摇窝地抱到教室里去,她在前面讲课,我们在后面的摇窝里,耳畔是妈妈的讲课声音,但是看不到妈妈,只能看到头顶上的屋瓦,以及屋瓦间漏下的光柱子。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我妈妈正在上课,躺在摇窝里的我哥突然尿尿了,尿线像水枪一样朝天射出来,又掉落了一些在他自己的脸上,他格格地笑了。后排的孩子看到了,也哄堂大笑起来。

我们也笑了起来。

听她讲这一幕,我想起当年我们学校从镇上请的一个代课老师,听说她因生二胎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取消了公办教师资格,只有像我们这样的村办小学请她讲课,支付工资。

村里帮她请了一个小姑娘帮她带孩子,她就欣然来了。毕竟是受过正规师范教育的公办教师,她的到来给学校的其他老师很好的示范和促进。

但是,她毕竟还是辅乳期的女人,当她的孩子哭了,那小姑娘没辙,就抱着孩子到教室门口来探头探脑地看,老师讲课讲得正在兴头,这时也只好停下来,让大家看课本,她到教室外面给孩子喂奶,一脸的尴尬。

在我的印象中,那个老师非常瘦,脸色苍白,分明是贫血,但是村里人看到会感叹说,人家城里人就是白净。

聊到这里,欧阳总结说,像我们的这些经历,现在的孩子们是无法体会的。

是的。娟说,不过,就算是那个时候我们也不觉得苦,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是的,是的。我说,我再给你们讲一件有意思的事。

我们家那时喂了一头大母猪,食量超大,一天要吃好几顿。有的时候爸妈外出做事,中途没有办法赶回来喂,只好关照我,下午中间回来一趟,喂猪。

下午第二节课后,你就会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学校往家的路上飞奔,那就是我。

等我奔回家,用木桶去舀了潲水,拌上米糖和菜叶,拎着它再到猪圈那里。隔着栅栏要往猪食槽里倒是一件力气活,也是技术活,这时的猪已经饿得嗷嗷叫了,用头拱着栅栏和食槽,我必须瞄准空当,稳准狠地把猪食倒到食槽里,稍晚或者稍早,就会倒到猪的头上或者身上。

等猪食一倒完,顾不上擦身上的汗,然后转身往学校跑。

每到夏天我是打着赤脚的,于是就一路听着自己叭叭的脚步声,一声赶着一声,我要在上课铃声响之前回到学校。

可是,往往还在路上跑着,铃声就响了……

杯中的酒未尽,我们的聊天继续,不过话题又转到其他人其他事其他方面去了。

我们都在笑着,此时脸上的笑容,是孩子似的,但又略带沧桑。

恰似眼前杯中啤酒的滋味。 kerFTxTktVFS/VQc9H0+KdADR6/f+4vrX3NEnM6Mr/ifXArDO+e6Rd3xxiP53K0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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