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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黑盔劫士

爻意、小夭见战传说安然无恙,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此时花犯已让众黑盔劫士信心大减,倒在他剑下的黑盔劫士已增至六人,不过皆伤而未亡。

剩下的十四黑盔劫士改变了战术,摆开阵形,试图引得花犯主动出击,这样他们就可以借机绕过花犯对付小夭、爻意。

可这等计谋一眼就被花犯识破了,根本不主动出击,反而忙里偷闲地望了望战传说那边的战局。

众黑盔劫士攻之不进,诱之不成,进退两难,处境尴尬。

小夭见状,大为兴奋,就只差没有雀跃欢呼了。

蓦地——

恨将突然撮嘴长啸,啸声尖锐高亢,如无形利器直破云霄。

众劫域劫士乍闻啸声,神色皆是为之一凛,立即同时以尖啸声与恨将相应和。

尖啸顿时更为惊人,凭借极强内力送出,不知能传出几里之外。

小夭双手捂耳,尖叫道:“可恶!群魔乱舞,装神弄鬼……”

花犯不愧为名门之后,经验比战传说、爻意、小夭都要丰富,他神色一变,大呼道:“他们是以啸声招引同伴求援!”

战传说经花犯一提醒,恍然大悟!暗忖一个恨将已是难以对付,若是再添一个与他相当的高手,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揉身而上,大喝道:“我便在他同伴增援前将之击败!”

剑势如排山倒海般压向恨将!

这一次,战传说真的是豁力一搏了。

这也是他唯一能作的选择,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对方增援的同伴赶至,要想取胜就万分困难了。

“大言不惭!”恨将霹雳暴喝,“再领受我的‘冷月空照万骨枯’!”

暴喝声中,恨将全力正面迎向战传说。双方犹如天马行空,以快不可言的速度迅速接近。

“空城”划过虚空,空前强大的气机笼罩了大得惊人的范围,一时阴风肃杀,天昏地暗,大有改天易地、吞灭万物的气势。

就在苦悲剑即将与“空城”接实前的那一刹那,“空城”再起变化,一沉一扬之间,在虚空中已然划过一道神鬼莫测的弧线,由攻易守!

惊天暴响声中,“空城”在苦悲剑的重击之下,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只听得“铮……”的一声,“空城”两侧如鹰隼双翼般的弧形锋刃突然反向弹起,由后掠变为前抱,正好扣住了苦悲剑。

事出意外,战传说虽然先是一惊,却毫无惧意,沉声道:“雕虫小技,岂能困住我?”

双臂运劲,奋力后夺!

孰料又是一声铮鸣,“空城”中部的剑形前沿突然向前延伸弹出一尺锋刃。

猝不及防之下,战传说赫然中招!

锋刃当胸刺至,一下子划开了战传说的肌肤并继续深入,鲜血迸射。

被刺中的部位冰冷而疼痛!

战传说几乎未经任何思索,竟以左手径直扣住锋刃!

鲜血立时由他的左掌涌出!

但这样一来却也使“空城”的锋刃一时间暂时无法再继续深入。

与此同时,他右手单手擎剑,奋力后夺!也许是生死关头,生命的潜能极易激发,苦悲剑一下子挣脱出来!

没有丝毫的停滞,苦悲剑划出一道黑而亮的弧线,如一抹咒念般切向恨将的咽喉。

此时恨将若是全力进攻,必可取战传说性命,但同时他也将亡于苦悲剑之下。

已占了上风的恨将怎会甘愿与战传说同归于尽?立即撤回“空城”横向封扫。

苦悲剑立即被震开!

战传说未及喘息,眼前蓦然暴现无数弧形刃芒,以铺天盖地之势当头压至,似若由刃芒组成的惊涛骇浪,浪涛之中暗隐夺命杀机。

耳边响起恨将冷酷而生硬的喝声:“小子,这才是真正的‘冷月空照万骨枯’!受死吧!”

“我决不会让你得偿所愿!”战传说嘶吼一声,高擎苦悲剑,迎着重重锋刃结成的光网,以“灭世道”全力攻出,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但,受了伤的战传说力道已减,而他的内力本就不在恨将之上。

强拼之下,“空城”成功突破剑势,长驱直入,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连续自不同的方位、角度重击战传说手中的苦悲剑。

“哇……”战传说终于支撑不住,狂喷一口热血,倒跌而出。

恨将乘胜追击,“空城”这时显示出了它的绝世威力,如一抹咒念般紧紧尾随战传说,两侧互抱的锋刃与中央前凸的锋刃互为犄角,形成了极为全面的杀伤力,杀机笼罩的范围大得惊人。

千钧一发之际,战传说再祭“刚柔相摩少过道”这一长于守势的“无咎剑道”,试图暂缓此动。

但恨将杀得性起,几乎锐不可当,“少过道”剑势竟被他生生击溃。

“空城”的弧形锋刃以无可言喻之速无情地直取战传说要害。

战传说连遭挫折,内息紊乱,真力不继,一时间竟无可挽回颓势。

一道人影及时自战传说与恨将之间一闪而过!

惊人的金铁交鸣声中,此人已替战传说挡下“空城”必杀一击。

战传说借机倒掠出数丈开外,总算稳住了身形。

及时相助战传说的是花犯!

花犯显得有些吃惊地道:“好强的内家真力,无怪乎胆敢深入乐土为非作歹!”

说着,显得极为爱惜地看了看手中的剑,见无损伤,方松了一口气,接道:“万幸,剑完好无损。”

这时,所有人都已看清了他手中的剑,让众人惊讶不已的是他的剑虽具有剑的大致轮廓,但通体皆未开锋,连剑尖处也是呈平滑的弧状,而且看上去色泽黯淡,也不知花犯为何对自己的剑那么珍惜。

恨将被花犯坏了好事,自是愤怒至极!

这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如果不借助冥皇,劫域要想在乐土办成任何一事,将有多么大的困难。由于劫域与乐土往日的仇怨以及劫域的种种行径,乐土武道对劫域的态度显然是同仇敌忾,劫域所属在乐土境内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有可能面临层出不穷的对手。

恨将本是隐在长街一侧,并未打算立即动手阻杀战传说,因为传言中称战传说轻易战胜了哀将,这使恨将不得不小心行事,为求万无一失,他要在对付战传说的一战中动用他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

这其中就包括在前方接应——也就是方才他以啸声求援的同伴。

本来他要等到会合所有的力量后才对战传说出手,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一个花犯,不但将战传说拦下,而且还要小夭交出邪兵,一听“邪兵”,恨将立即想到是被战传说夺去的苦悲剑。由苦悲剑想到哀将的死,恨将心头恨意大炽,立时改变了主意,欲趁战传说心神为花犯所牵时发动突袭,一击得手。

但他的计划落空了,战传说及时警觉地避过了一劫。

让恨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不久前还与小夭越说越僵的花犯会毫不犹豫地与战传说携手对敌!

战传说不知“空城”暗藏变化才受了伤,但因为体内有涅槃神珠的力量,在他的生命力有所损耗时,涅槃神珠的灵力立即发挥了作用。花犯及时出手,使战传说有了缓气的机会,并迅速以外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渐渐充盈如初的感觉使战传说重拾信心。

这时,有两名劫士借花犯营救战传说的机会,迅速攻向小夭、爻意。

他们心知虽然爻意、小夭皆未投入战斗,对他们不会构成直接的威胁,但若能控制她们,对战局自是有决定性的影响。

两劫士直扑爻意、小夭,暗忖若能制住这两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既是奇功一件,又可一亲芳泽,实是两全共美。

他们本就是要借爻意、小夭要挟战传说,因此出手时全都弃兵刃不用,而是径直向爻意、小夭胸前要穴点至,手段卑劣亵渎。

花犯猛地察觉,大惊失色,脱口呼道:“不好……”

却见爻意毫无惊慌之色,右掌轻扬,五指如风中百合,轻舞翻飞,向其中一名劫士的攻击迎去。

其势姿之优美让那劫士神魂颠倒,热血沸腾,恍惚间几乎忘了自己的本来用意。

忘乎所以之际,他倏觉右臂如被冰封,动弹不得,并且这种感觉以极快的速度由其右臂迅速向他的整个身子蔓延!

刹那间,他的双目因极度地吃惊而睁得极大,充满了惊愕与不信。

与此同时,和他一起出手的同伴不知何故,突然“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顿时口鼻喷血!

只听得爻意轻笑道:“小夭,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吃点苦头。”

“好!”小夭当仁不让,挥起粉拳,向那名全身如被冰封、动弹不得的劫士面门全力出击。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毫无反抗地被重拳击中,鼻梁立时断裂,鲜血迸溅。

他这时才如梦初醒,眼前这两个女子并非泛泛之辈,休说爻意的神乎其技,就是这衣着古怪的女子,这一拳也显示出了她不俗的修为。

那劫士被小夭重击一拳,顿时只觉眼前一黑,金星狂飞,仰身就向后倒去。

孰料小夭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使之无法倒下,同时照准他早已受伤的面门再狠击数拳,拳拳击中同一部位!

可怜此劫士根本无法动弹,双眼早已肿得无法视物,耳边只听得拳风霍霍,与之相应的是自己的头颅惨遭重击时发出沉闷响声。

狠击六拳,这劫士脑中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立时晕死过去。

花犯瞠目结舌!

本待救爻意、小夭的他,现在只剩下怔怔望着小夭的份儿了。

小夭击倒一人之后,另外那名无故仆倒的劫士刚刚弹身而起,倏见爻意玉掌翻飞,一圈一送之间,那人一个踉跄,重心顿失,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那劫士每次都顽强地站起,但很快又重重栽倒。

爻意的玄级异能已恢复如常,似虚似实的玄级异能隔空出击,其玄奥实非一众劫士所能知悉,难免大吃苦头。

也不知摔了多少次,那劫士的意志终于被摧垮了,躺倒地上,痛呼不已,却再也不肯起身。

其余劫士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只觉爻意的修为深不可测,哪敢轻举妄动?

先是在花犯面前寸步难进,接着又莫名地败在眼前美如天仙般女子的手下,使这些飞扬跋扈、野心勃勃的劫域劫士斗志大减。

他们却不知道今日所遭遇的几个年轻人在整个乐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中俊杰,花犯自不必说,他是乐土武道公认的这两年来最出色的年轻高手,而爻意更是来自于他们无法想象的神祇时代,非常人可比。

眼见一向骁勇无畏的部下忽然变得委靡退缩,恨将甚是懊恼。

看来,只有战胜战传说,才能挽回颓局了。

但这半路杀出的花犯却又成了很大的牵制力量,让恨将不能不有所顾忌。

恨将的左右为难,正是战传说最乐于看到的有利时机。

他看了花犯一眼,道:“劳驾你为我照顾两位姑娘!”

他是唯一对爻意、小夭有较多了解的人,对爻意的玄级异能是否始终能克敌制胜没有丝毫的把握,所以才向花犯提出这样的请求。

花犯不知内情,以为凭爻意的修为何须他人相助?战传说的话只是暗示自己不要为他担心,他仍有与恨将决战的实力,于是道:“你的伤势如何?”

“不碍事。”战传说言简意骸,反而更显把握十足。

他已决定要再次以挫败千岛盟大盟司的方式与恨将一战,力求速战速决!恨将既然可以借啸声向同伴求援,说明其援手与此相距绝对不太远。

战传说再不言语,默默地感受催发心中与“无咎剑道”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剑意。

由这种剑意所诱发显现的炁兵,落木四、单问已见识了其真面目,知道是炁化“长相思”,但对战传说为何能达到拥有炁兵境界,却不得而知。

这一点,连战传说自己也不例外。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传说知道借此能产生比施展“无咎剑道”更强大的杀伤力!

但战传说力战大盟司后,虽挫败大盟司,但他自己却也晕死过去。其中原因,是失去了对手后,由他体内萌生的无比强大的剑气失去了宣泄对象,而他的内力修为又不足以与如此强大的剑气相抗衡,以至于反伤其身。

落木四看出了这一点,但由于战传说在清醒过来之后不久就离开了卜城大营,自始至终,落木四都没有机会告诉战传说这一点,故此时战传说并不知道催发炁兵所潜在的危险。

“长相思”离奇地在涅槃神珠灵力作用下化为战传说的炁兵,炁兵的力量可想而知,在战传说有意催发下,“长相思”的剑意可以恣意张扬,很快就攀升至极高的境界。

在空前强大的剑意的刺激下,涅槃神珠的灵力亦有了相应变化,战传说战意大炽!

一股所向披靡、唯我独尊的绝世霸气充盈了战传说的心间!

战传说最大限度地敞开心扉,任凭心中的战意、剑意汪洋恣意。

他体内的强大气息俨然已似可以触摸的实体,气息的起落清晰可辨。

恨将感觉到了战传说的变化!同时,亦记起左知己告诉他的一件事:战传说极可能已拥有炁兵!

——左知己对恨将仍有所保留,没有告诉恨将是由哪一柄绝世之锋炁化而成的炁兵。而且,左知己知道战传说拥有“炁兵”境界,已是事实,并非如他对恨将所说的那样只是“可能”。

恨将清晰地感受到战传说浑身上下隐隐透发的剑意,与方才施展出的已有所不同。

而且更强!

蓦闻战传说周身一阵如龙吟虎啸般的暴响,浑身银芒乍现,就像在顷刻间为战传说披上了一件银光皑皑的战甲,威武壮观!

爻意、小夭莫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传说这一变化,不由为其神武不屈的霸者形象而心神摇曳。

花犯亦愕立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银芒甫一出现后,立即向战传说的右臂涌去,宛如银潮急退。

花犯心头忽然莫名一震,隐觉不妥,但一时间却又无法分辨清楚自己的触动缘何而生。

“嗡……”犹如凤鸣般悦耳的颤鸣声中,战传说手中所挥的苦悲剑的形象蓦然惊变,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已不再是那通体幽亮,仿若来自幽冥地狱的苦悲剑,而成了一柄似可透视而过、通体泛着奇异光彩的“长相思”!

小夭兴奋得大声喝彩!

花犯却在此时感到自己身后的包裹在强力震颤!

他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

“混沌玄镜如此震动,一定是由战传说手中的苦悲剑所引发!苦悲剑乃至邪之剑,但战传说全身弥漫的剑气与苦悲剑并不相同,看样子战传说的剑意太盛,苦悲剑被迫屈从,但这等邪兵决非那么轻易驾驭的,一旦战传说有所疏忽,苦悲剑邪气反侵……”

未等他继续思索这一让他心惊不已的问题,战传说已动了!

花犯的思绪戛然而止,呼吸停滞,心神为战传说挥出的包含天地至理,同时也隐藏无尽杀机的剑势所深深吸引。

战传说如天马行空般直取恨将!

恨将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可以刺破一切的利剑!

那一刹那,他才真正意识到因为花犯的阻截,他没能一举击杀战传说是一个多么大的遗憾。

也许,会是他永远也无法弥补、无法挽回的遗憾。

面对战传说的惊世一击,恨将已别无选择,唯有豁尽自身的最高修为全力迎战!

“空城”的威力被发挥至极限,其肃杀气机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范围。

炁化“长相思”与“空城”全力相接,顿时产生了空前绝后的破坏力。

惊天动地的爆响声中,以双方全力相接点为中心,迸射出夺目豪光,惊人气旋由此而生,席卷吸扯。小夭只觉双目难睁,立足不稳。

“空城”赫然仍有后招!

在一往无回的激烈拼击中,“空城”两侧如月弧形的锋刃突然与“空城”的整体脱离,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向战传说飞旋射去,绝对毫无征兆!同时恨将被震得倒飞而出。

双方的距离如此接近,战传说绝难在及时闪避的同时予恨将以致命一击。

这正是恨将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那一记硬拼,使他只觉双臂又痛又麻,五内逆乱,一口热血直涌上来,几乎将他的斗志一举击垮,此时他只求暂避锋芒!

但,就在两道弧形锋刃向战传说飞旋而去的同一瞬间,恨将右胸蓦然剧痛,鲜血如箭标射!

他的身躯立时狂跌而出。

炁化“长相思”的可怕已超越了恨将的想象,它已完全突破了寻常兵器的范畴,“空城”的封挡只能挡住它的形体,却挡不了它所向披靡的杀机与剑意!

恨将飞跌出数丈开外,重重摔落地上时,正好目睹了战传说及时撤剑回封,挡开两道如弦月般的弧形锋刃。

恨将甫一倒地,便立即弹身掠起。

但堪堪站起,立觉全身无比乏力,极度虚脱,仿若这个身躯已不再属于他,随即他手捂胸部创口,颓然半跪于地。

鲜血如喷泉一般自伤口处不断地涌出——他,彻底地败了!

奔腾汹涌的战意,以及空前强大的“长相思”的无敌剑意却注定了战传说的战斗不会就此中止!

挥剑击飞自两边扑面而至的弧形刃芒后,炁化“长相思”化横为纵,战传说连人带剑如天马行空般长驱直入,似乎只是跨出一小步,却已在顷刻间越过了数丈距离,目标直指恨将!

几件如钩如刀的兵器同时自几个方向疯狂攻至,是试图解救恨将的黑盔劫士!

炁化“长相思”变幻角度,自上而下斜扫!

“叮当……”乱响,劫士手中的兵器不分先后地被斩作两截。

同时被斩下的还有两只胳膊与一颗人头!

伤亡劫士的鲜血还没有来得及喷涌出来,炁化“长相思”已突破所有的封阻,如永远无法回避的魔咒般电速迫进恨将!

“嘘……”奇异的破空声突然闯入战传说的听觉之中。

一道红得妖异的红影划空闪过,仿若有一点火红的火焰在战传说的视野中突然闪烁了一下,使他双目如有被炽痛之感。

恨将的身躯突然凭空高高抛起,“轰……”地一声巨响,战传说倾力一击未中目标,而是在长街上留下了一道惊人的剑气肆虐过的痕迹!长达十数丈,剑气过处,火星四溅,向长街的另一端飞速延伸,极似飞窜的一条火龙。

战传说很快看清恨将并非凭空抛飞,他的身躯是被一根长得惊人的红色丝带卷飞的。

红丝带的另一端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那人远在长街一侧的屋脊上,夜色朦胧,灯火稀疏,无法看清其面目。

在红色丝带的牵扯下,恨将如同一只被放飞的纸鸢,向那屋脊飘飞而去!

未等战传说衔尾追去,幸未伤亡的劫域劫士陡然像是凭空增添了不少斗志,不顾死活地向战传说围杀过来。

已难有什么力量能阻挡战传说誓杀恨将的决心!

所有的拦阻者都要付出代价!

战传说一声长啸,炁化“长相思”光芒暴涨,剑气纵横飞掣,充斥了场中每一寸空间,剑势强大得无以复加。

在间不容发的时间内,炁兵已完成了无法描述的无数次进退拒守,并最终无情地把死亡与绝望的感觉加诸每一个试图阻挡战传说前进的劫士的心中!

最后一记金铁交鸣声响过。

炁化“长相思”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掠过了最后一名试图封挡的劫士的咽喉。

一抹鲜血被划过的炁化“长相思”挟带着飞入虚空,并抛洒开来。

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奇怪地踉跄了一步,随即打着旋轰然倒下。

二十名劫士中九人重伤十一人死亡,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战传说追杀恨将!

而这时那救走恨将之人已一闪而没,战传说没有作丝毫犹豫,立即向救走恨将之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体内空前强大的战意与剑意使战传说有充盈至将要爆体的感觉,此刻他不能没有对手!

眼见战传说似怒矢般射出,花犯方如梦初醒,大呼道:“快弃用邪兵苦悲,否则危险……”

可惜,也许是战传说未留意花犯的呼唤,也许此时战传说到了一种临界点,既无比强大,又无比空洞,在炁兵惊世骇俗的灵力的冲击下,他的理智渐渐与躯体分离,对花犯的呼喊已置若罔闻。

战传说的身影也迅速自爻意、小夭、花犯眼前消失。

长街昏暗,一派肃杀萧瑟。

血战之后,空余破败疮痍,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之气。

突然没有了喧嚣,长街静寂得让人无法忍受。

此季已是深秋了,深秋之夜,寒意蚀骨,只是在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没有人会去留意这一点。

直到此刻,秋的寒意才为人所感知。

重伤了的九名劫士眼中流露出绝望与恐惧——而这其中绝望比恐惧更甚!

此时,他们只能用尽所有的方式,以自己残存的力量,从各个地方吃力地汇集到一处,或爬或滚,其情形无不是既狼狈又惨烈。

他们的身子挪过的地方,因为浸着了死去的同伴的尸体,所以在青石街面上划出了一道道粗大而混乱的血痕。

似乎尽可能地聚在一处,就可以让他们减少一份绝望与恐惧,可以让死亡迟一步降临于他们的身上。

小夭忽然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尽管她一个劲地告诫自己,这些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是他们劫域人给坐忘城带来了无可弥补的灾难;尽管方才她还豁尽全力狠击一名劫域劫士。

于是,她道:“爻意姐姐,我们还是去找陈……战大哥吧,这些人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她一时还无法习惯于改口称呼战传说。

花犯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伤势看起来很重,却都是容易恢复的外伤。这些人魔性顽固,决难改邪归正,我便先废了他们的武功。”

话音甫落,花犯右手倏扬,九枚圆孔钱币飞射而出,各取一个目标!

“哎哟……”数声,九枚圆孔钱币一无例外地击中九名劫士的右肩窝处,并且是纵向切入半个币身。

众劫士的神色顿时更显委靡不振。

“此乃我九灵皇真门独门手法,从此你们再也无法修炼武学。”花犯说到这儿,解下身上所背负的包裹,从其中掏出一只小而精致的皮囊,只有两个拳头大小,他将它掷在了九名受伤的劫士面前,郑重其事地道:“这是可去腐生肌的药,你们日后自可保一条小命!”

言罢再也不多看劫域劫士一眼,转而对小夭、爻意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战传说,以免他发生危险……”

小夭打断他的话:“战大哥武功奇高,连恨将也败了,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战传说一举击败恨将,小夭的确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又为恨将饱受重创而大感痛快。

美中不足的是在最后关头,恶贯满盈的恨将还是被人救走了。

花犯面对小夭的责疑,本待解释一番,忽又改变了主意,转而道:“也许他的确不会有危险,但我等又何必留在此地面对这些人?”

他指了指横七竖八的尸体与一众伤者。

小夭其实何尝不想立即知道战传说追击的结果如何?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爻意向花犯道:“这一次多亏花公子出手相助了。”

花犯竟有些不自在了,忙道:“姑娘客气了,劫域凶人在我乐土为非作歹,身为乐土武道中人,自不能坐视不理。”

他见爻意落落大方,不由为自己的不自在暗叫惭愧。

三人便沿着战传说远去的方向追去。

长街一战,左知己自始至终都在默默地观望。

当他见恨将终是败于战传说剑下时,脸上不由泛起一层严霜,暗自沉思:“与劫域的人暗中联手对付战传说——这一决定会不会是一个错误?”

……

爻意、花犯、小夭离去之后,长街上只剩下九名重伤的劫域劫士。

九人一边喘息呻吟,一边以复杂的目光望着花犯留下的药,眼神中有怀疑,有困惑,有茫然,也有希翼。

花犯的举动,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无法确信花犯留下的是否真的是可以助他们疗伤的药。

血,仍在流。

终于,对痛苦的忍受到了极限,眼前小皮囊中的药成了一种巨大的诱惑。

一被斩去一臂的劫士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接近药囊,就在他伸手就可以够着药囊的那一刹,一只穿着劲靴的脚重重地踏在药囊上。

众劫士吃惊地抬头望去。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在漫不经心中隐含冷酷的脸。

是左知己。

惊愕的神色立即转变为愤怒。

是的,在他们看来,左知己既然与他们暗中勾结,就应对他们点头哈腰,低眉顺眼,怎敢如此无理?

即使是身受重伤连站立都成问题,但在面对左知己时,他们却一下子有了底气。

左知己由劫士的神色变化洞悉了他们的心理,这让他很不痛快:这些如同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一般趴着的人竟还敢对他怒目而视!

左知己嘴角牵动了一下,做了一个笑的动作,脸上却殊无笑意。

他一边用靴底辗压着药囊,一边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口口声声说要匡邪扶正,却不懂得除恶务尽的道理……”

起初九名劫士听得有些茫然不解,不知左知己话中之意,但当左知己慢慢地抽出一柄软剑时,才猛地醒悟过来,几个尚有活动能力的人拼尽残存的所有力气,一跃而起。

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凄迷的剑光如雾般自左知己的手中弥漫开来。

一朵朵血腥之花在雾中怒放。

光雾散去。

所有的劫士全都倒下了,无声无息。

左知己最擅长的是暗器手法,但他的剑法也不俗,何况杀九个已没有什么反抗力的人并不需要太高明的剑法。

左知己之所以选择了用剑,是因为以暗器取九人性命留下的线索会远比用剑多,毕竟能与他的暗器手法相提并论的决无几人,而剑法则非如此。

左知己以软剑在死尸身上割下一块布,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了,这才从容离去。

他并没有立即与恨将反目的意思,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喜欢劫域劫士对他的轻视。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而且现在周围处处隐有他的亲信心腹。他早已知道,此刻四周决不会再有劫域的人。

何况,若九名受了重伤的劫域劫士不死,以他与恨将的关系,他就应该负起照顾这九名劫士的责任。

他怎可能愿意在乐土境内冒着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照顾九个已成废物的劫域劫士?

他明白若是被世人知道他与恨将之间的事,那么就是冥皇也不能保他无恙。

不是冥皇没有保全他的实力,而是冥皇不会那么做。冥皇的选择只会是舍卒保车。

杀了九名劫域劫士后,左知己的心中并不轻松,因为他不知道恨将最终能否逃脱。

如果恨将落在战传说手中,那才是左知己噩梦开始的时候。

他宁愿选择恨将战亡这样的结局!

……

左知己过于自信了,事实上在长街两侧注视着街上一幕幕情景的,除了他手下的亲信之外,仍有他人。

只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此人与劫域毫无关系。

此人便是战传说在小巷中遇见的那个老妪。

对于苦木集,她比左知己及其手下更熟悉,所以比他们藏得更隐秘。当左知己杀了九名劫域劫士之后,老妪立即悄然退走了。

七弯八拐,她已回到了她所居住的那条小巷。

以不易察觉的动作查看清四周并无异常时,她这才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进入屋内。

屋内一如往日的昏暗,一个墙角处有一盏油灯,灯光如豆。

油灯只能照出很少的范围,在光线不能映照的范围内,有一张很简陋的床,床上盘腿坐着一个人,正在用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地雕着一截木块,他的头低垂着,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那截木块上,乱发挡住了他的脸容。

当老妪进屋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皱纹纵横的脸。

他,赫然是顾浪子!

顾浪子在此,那么那老妪难道竟是南许许易容而成?

老妪将门关上闩紧之后,这才道:“他的确是战传说——这一次,他可是在正街上,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的。没有人会在知道战传说是不二法门的对手时还冒战传说之名。”

果然是南许许的声音!

南许许之所以能够东躲西藏活到今天,除了他有好几处极为隐蔽的藏身之地外,也因为他那绝妙的易容之术。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一条不起眼的狭窄的巷子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怎会引人注目?

“我们不如他,至少他敢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就是战传说,而不怕因此而招来不二法门的加害。”顾浪子缓缓地道,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那把小小的刻刀仍在一下一下地刻着木块。

“也许他并不知道不二法门会对付他,在世人看来,只要行事问心无愧,就决不会成为不二法门的对手!”南许许道。

顾浪子摇了摇头道:“也许他的确不知道假冒他的人是奉灵使的旨意而行,但他却必然知道既然所谓的‘战传说’已在不二法门的追杀下身亡,那么无论他这个战传说是真是假,只要他向世人说出自己是战传说,就必然会为不二法门所仇视。”

“由晏聪带给的头颅推测死者的真面目,由此绘出的人像与灵使惊人的相似,而且灵使的言行也同样证明了死者与之关系极为密切。但正如你所说,战传说虽然理所当然地知道死者不是真正的战传说,但却决不会想到此事是灵使的阴谋。所以,按理真正的战传说将十分危险……”

顾浪子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地抬眼望着南许许,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是想说事实上他却并不会有被灵使加害的危险?”

南许许走近床前,点头道:“正是,因为此战传说就是晏聪曾提到的陈籍。”

“哦?”顾浪子颇为意外,“你如何知道?”

“由一个与战传说同行的小姑娘口中听出的。”于是南许许将小夭对花犯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后道,“此战传说与晏聪带至两眼泉的死者的面目并不相同,而且曾用了‘陈籍’之名,由此看来,此战传说也曾易容过——换而言之,灵使让人易容成战传说,而真正的战传说反而又易容成他人,并且杀了冒充他的人。这一点,灵使也不知道!所以此刻,灵使与战传说都不知对方底细,灵使也就不会对战传说出手。”

顾浪子却皱了皱眉,道:“错了。战传说并非没有危险,也不是未被灵使察觉到真相,而是灵使还没有寻到向他出手的机会!”

南许许一怔,望着顾浪子,愕然道:“何以见得?”

“你可记得晏聪说他取下那死者头颅的经过?”顾浪子道。

南许许沉吟片刻,忽有所悟,恍然道:“是了,晏聪当时曾遇到战传说,所以才有后来他与战传说约定在‘无言渡’相见这一事。晏聪是自那时起才卷入此事当中的,灵使既然察觉到晏聪在暗中追查真相,同样也就会知道战传说也在追查此事!看来,战传说就是灵使对付晏聪及你我之后的目标!”

顾浪子叹了一口气,道:“灵使无论心计、武道修为都太可怕,如今我虽保全了一条性命,却只是在苟延残喘,晏聪下落不明,若战传说不加以提防,恐怕也难逃灵使毒手!”

南许许的脸上忽然有了兴奋之色——当然,这是由“老妪”的五官容貌显现出来的,所以多少显得有些不真实而滑稽。

他道:“我亲眼目睹了战传说与恨将一战,战传说的武道修为之高,实是出人意料,连劫域恨将也败于他的剑下——哎呀,我还未告诉你劫域的人也出现在苦木集了。”

当下,他索性将自己在暗处所见所闻的一切对顾浪子述说了一遍。

听罢,顾浪子的脸色有些苍白了,他吃力地道:“怎会连劫域的人也在此出现?反倒是卜城的人一直到最后关头才露面?劫域乃邪魔之地,如今却深入乐土,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那恨将还亲口承认他们的人早就闯入隐凤谷——隐凤谷那场变故,离现在可有些时日了,劫域的人在乐土出没这么久,难道乐土武道中人竟未发觉?”

南许许对顾浪子的这一顾虑倒是不以为然,故迟迟不搭话,直到最后才说了句:“劫域的事,自有冥皇的人操心。”

顾浪子苦笑一声。

南许许道:“也许卜城之所以在苦木集潜伏了这么多人,就是为对付劫域的人,只不过后来见劫域的人太过强大,故一时不敢动手,凑巧又有战传说、花犯两大年轻高手替他们出手了,他们便乐得在一旁观望。花犯是九灵皇真门的传人,总是端着个四大圣地的架子不曾杀人,那卜城的人出手却干脆利索多了,击杀九人是一气呵成。”

顿了一顿,又道:“战传说能重创恨将,以这等修为,未必在灵使之下,灵使想对付他,也极不容易!你我倒不必为他担心太多。”

顾浪子道:“梅一笑是我顾浪子的恩人,他一世英雄,最终却不幸亡于千异刀下,战曲力战千异,便于我顾浪子有大恩,我怎能不为战传说担虑?就算他的武功真的不在灵使之下,但毕竟年少,怎比得上灵使的老奸巨滑?武道争斗,所凭的其实并非仅仅武力的强弱。”

南许许道:“这话有理,我南许许凭的就不是武道修为——依你的意思,是要寻找机会提醒战传说提防灵使?”

顾浪子道:“就是不知晏聪是否与他在‘无言渡’见过面。”

南许许叹了一口气,道:“老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不肯相信晏聪会出事。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晏聪要想自灵使手中逃脱绝无可能……”

他见顾浪子的脸色越发苍白,便不忍再说下去,换了一种口气:“不过晏聪聪明过人,加上灵使不会对他提防太多,所以晏聪的武学修为虽不如你,但没准他反倒借机脱身了,否则怎可能未见他的尸体?”

说到这儿,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后面所说的话非但不能让顾浪子放心一些,反而会让顾浪子更担心。

顾浪子沉默不语,只是一下一下用力地雕着木块,他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嘴唇抿得紧紧的,以至于泛白。

良久,他才道:“如果晏聪真的侥幸幸免遇难,那么之后他唯一可能见过的人只会是战传说了。”

他似乎是在雕着什么东西,只是一时尚不能看出是何物。

南许许明白顾浪子说出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能与战传说接触,一来可以提醒战传说防备灵使,二来也许可以打听到有关晏聪的消息。

于是,南许许道:“幸好我借机在战传说的袖上洒了一点药粉,看来还真的能起作用了。”

战传说追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想起自己只顾追击,却把小夭、爻意搁在了长街上。

如果这是劫域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岂非不妙?

若真如此,那么所有的希望都将寄托在花犯的身上了。

但若让战传说就此放弃追杀恨将,他却决不甘心。

最后,他只好自我宽慰,忖道:“以花犯的修为,能胜过他的人绝对不会太多,何况还有爻意的玄级异能,当初连惊怖流的断红颜都不能伤她分毫。”

既下了决心,战传说便将自己的身法提至极限。唯有速战速决,才是解决进退两难的最好途径!

苦木集的民舍迅速被他抛在脑后,犹如天马行空般掠过几条街巷后,前方开始变得视野开阔了,一大片空地上只有两三间屋子各据一方,房前屋后栽了些树。

若再向前一里之外,则是一片松林了,一旦对方隐入松林中,战传说将束手无策。

思及此处,战传说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他看到与自己距离最近的那间屋后有人影一闪而没,心头大喜!

只要发现了对方的踪影,战传说就有把握不让对方走脱。

一声大喝,战传说遥遥扑出,气势凛然。

刹那间,已迅速缩短与对方的距离!

蓦然劲风扑面,一团黑影自正前方全速扑至。

战传说一惊之余,心知对方不再逃避反而开始反扑,必是孤注一掷,不可小觑,立即以自己的最强攻击当头迎去!

剑意奔涌如狂。

也就在那一刻,战传说蓦觉手中的苦悲剑在剧烈震颤,几难把持。

战传说又惊又怒!

大敌当前,根本不容他有其他选择,唯有全力紧握苦悲剑,用力之大,似要将剑柄生生嵌入手中。

与此同时,苦悲剑以灭天绝地之势席卷而出,将那团黑影紧紧笼罩其中。

那黑影竟不为所动,不闪不避,亦无应对之举,依然高速直奔战传说而至!

战传说顿觉异常,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噗噗……”长剑入体穿刺肌肉的声音!

苦悲剑赫然已将对手一剑洞穿。

结局来得太过突然,加上战传说又是倾力击出,苦悲剑一往无回地穿透了对手的身躯后,战传说与对方高大厚实的身躯撞在了一起。

战传说赫然发现与自己撞在一处的竟是恨将!

未及转念,炁化“长相思”的无俦剑气全面爆发,恨将的身躯倏然化作无数碎片,血肉横飞。

战传说全身上下如浴血雨,眼前更是一片凄迷的血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紧接着,手中之剑忽然传出如鬼哭神泣般的颤鸣声,未等战传说反应过来,在炁化“长相思”的形象迅速消退的同时,一声脆响,苦悲剑的形体已化为无数碎片!

绝强邪兵,竟然就此毁去!

战传说倏觉体内如有万剑左冲右突,刹那间,他猛然记起这种感觉在与大盟司一役中也曾有过,不过当时他很快便晕死过去,这种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他急忙全力提聚内力护住心脉。

一口热血直涌而上,战传说却竭力忍住不肯将之吐出。

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如一抹轻烟般向树林方向疾驰而去,并很快隐入林中。

“嘭……”战传说这才狂喷出一口热血,神情痛苦,脸上有豆大的汗珠飞快地冒出,无力地跌坐于地……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如有万剑左冲右突的感觉才渐渐减弱直至平息。

战传说擦了一把汗,大有劫后余生之感,忖道:“为何我每次全力催发心中隐藏的不同于‘无咎剑道’的剑意,就会在攻击力大增的同时,产生如此可怕的结果?当时若是救恨将的人趁机反扑,那我岂非只能束手待毙?”看看眼前一地血污,他默默地道:“落城主、重尉将,我已杀了害死你们的凶人,你们安息吧。”心头涌起一股悲怆之情。

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

战传说回头望去,看到的是匆匆赶至的小夭、爻意、花犯三人。

他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就慢慢地站起身来。

但小夭、爻意二人走近他时,仍是被他一身的血污吓了一跳,小夭惊呼道:“你……受伤了?”

战传说摇头道:“没有,这是恨将的血溅到我身上了。”

“恨将现在何处?”花犯道。

“被我杀了,不过这也因为他的同伴已不愿再为保全他的性命而连累自己有关。”

花犯目光四下扫视,却未见尸体,有些疑惑,再看一地的血肉模糊,方明白过来。

小夭道:“那人一定是见战大哥所向披靡,知道绝难救出恨将,才不得不改变主意。”

战传说笑了笑,道:“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此人一定心狠手辣,而且行事果决!”

“为什么?”花犯道。

“因为他为了能抽身逃脱,在知道不可能既救下恨将,又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便毫不犹豫地把恨将主动送至我的剑下!”

于是他将方才的情景大致说了一遍,听罢,三人对战传说的判断都很赞同。

花犯关心的还有“苦悲剑”,他道:“战朋友是说苦悲剑已不复存在了?”

战传说将手中握着的一截苦悲剑的剑柄摊开,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如此……不过此兵器的确太邪,毁了也好。”

花犯道:“此剑之所以被毁,是因为它的气势还不足以与你的剑气相抗衡!你与恨将决战之时,我见你剑气暴涨,所用的却是一柄邪兵,很为你担心。你剑意刚正,与邪兵必有冲突,相持之下,若邪兵邪魔之气占了上风,恐怕就有被其反噬的危险了,所幸你的刚正剑意显然更强!”

战传说若有所思。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花犯,都不知道这一次催发炁兵,却最终没有遭遇与千岛盟大盟司一战相同的结局,也是因为有“苦悲剑”自身的邪力与战传说的剑气相抗衡,否则一旦狂炽剑气骤然失去对抗的对象,战传说就非受点轻伤那么简单了。

小夭道:“不知这一次为了对付战大哥,劫域究竟出动了多少人?”

战传说有些答非所问地道:“苦悲剑已废,但愿十方圣令不要再失落了——走,我们回苦木集去,那辆马车虽然毁了,但车上还有一些东西可用,至少我们必须用车上所藏的钱财另购一辆马车。”

话锋一转,转而对花犯道:“花兄弟,今日能得你仗义相助,不胜感激,有缘当能于他日相见。”

花犯哈哈一笑,道:“感激便不必了,在下倒有一事想请教。”

“但说无妨。”战传说道。

花犯收敛了笑容,缓声道:“你,是否真的是战传说?”

战传说一笑,道:“你若信得过我,就不必如此相问,若信不过我的话,问了又有何用?”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只是在面对恨将时假称自己是战传说。”

战传说郑重地道:“我即是如假包换的战传说!”

花犯紧接着追问道:“你可知在世人口中战传说已死?”

“我还活着——所以,死的只是冒充我的人。”战传说道。

“你可知不二法门已认定战传说是十恶不赦之徒?”

“黑即黑,白即白,不二法门认定的事,未必永远正确无误,我战传说只需自知无愧天地即可。”

花犯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道:“若你真的是被他人栽赃诬陷,就应告之不二法门,不二法门自会还你清白。”

战传说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尖锐,他显得有些冷淡地道:“‘战传说’三字之所以恶名远扬,正是不二法门的缘故,我不敢奢望由不二法门还我清白——何况,被不二法门认定是战传说的人不是已死了吗?乐土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种种恶行,只与此人有关,与我则毫无干系,我又何需由不二法门还我清白?”

花犯如梦初醒般道:“不错,不错!作恶多端之人已死,岂能因为他或不是真正的战传说而改变这一点?同样的,你只要心中清白,无论你是不是真正的战传说,亦是不会改变这一点。可笑我方才却昏昧无知了。”

小夭道:“你身为四大圣地的传人,能这么想也是殊为不易了。”

花犯奇道:“在下是否能这么想,与四大圣地又有何干?”

小夭笑而不言,一脸诡秘。

她心中在想:“谁不知四大圣地的人总是过于迂腐,执于一念就很难改变?战大哥的语气分明是对不二法门有所不信任,你不会因此而认定战大哥强词夺理,总算不至于太迂。”

花犯向战传说拱手道:“拥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拥有独拒恨将的勇气,战兄弟果有乃父之风。不过,花某有一言相劝:纵然战兄弟对世人的褒贬抑扬不在意,但为了令尊的英名,也应早日澄清事实,让世人知道真正的大侠战曲之子是坦荡之人,而非为祸乐土之辈,如此方可告慰战大侠!”

战传说大为感动!

他自知要澄清事实将有多大的困难,因为他要面对的是为世人所尊仰的灵使!这一切,此时是无法向花犯说明的,但他还是郑重地道:“花兄弟这番话,战某一定铭记于心!”

花犯道:“我知道战兄弟必然还要追踪劫域的人,花某本应助战兄弟一臂之力,只是花某还有师门重任在身,不能多加耽搁,只好寄厚望于战兄弟身上,望你能大获全胜。”

小夭一撇嘴,道:“你说得轻巧,几句话就既做了好人,又不必冒出生入死的危险了!师门重任?哼,四大圣地一向自称要匡邪扶正,还有比对付劫域更重要的事吗?这岂非也是匡邪扶正?”

花犯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奉师门之命,要找一个人,此人当年对乐土的祸害,决不在劫域群魔之下。”

“他是什么人?”小夭好奇地问道。

“此人在三十年前可谓是人尽皆知,当年九极神教为祸乐土的事,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小夭点了点头,战传说与爻意却沉默着。

小夭道:“难道,你所要找的人是勾祸?他岂不是早已伏诛了吗?”

“不是勾祸,但却与勾祸有关系,此人便是当年在勾祸重伤垂危时,竟出手救了勾祸的‘药疯子’南许许!”

小夭吃惊地道:“是他?难道,他还活着?”

“他本就未死,只是一直无人能找到他的下落而已。前些日子,南许许又再度重现!当年九灵皇真门为诛灭九极神教尽心尽力,今日九灵皇真门也不能让与九极神教相勾结的南许许逃脱天谴!非但是九灵皇真门,连大罗焚门、元始宗坛、一心一叶斋三大圣地也各派年轻弟子追查南许许的下落了。”

战传说对九极神教早已有所耳闻,但对南许许救勾祸一命导致九极神教得以继续保存数年这件事,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听罢花犯所言,他道:“小夭姑娘纯属戏言,你莫见怪。”

花犯道:“岂敢?”再一拱手,接着道:“花某先行告辞了。”

言罢,扶了扶身后的包裹与剑,转身离去了。 3rpz1qJ5vZ8GLwa0HTfqV7kvwFq9/+xckKe/HrIhaHT9muaIcNDo2mjjK+JAuc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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