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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章节名就叫“狄布伦岛”吧

《悲惨世界》的主角冉阿让是一个朴实的劳动人民。他和寡居的姐姐住在一起,姐姐养了七个孩子。有一年冬天,姐姐的一个孩子生病了,家里的经济一下子垮了。冉阿让迫不得已,偷了一条面包,结果当场被人抓获。冉阿让清楚,如果没有自己帮衬,姐姐根本养不活七个孩子,所以尝试越狱——然后被抓,刑期也增加了。

至于他姐姐和那七个孩子的命运,《悲惨世界》里面只有大约一句话的篇幅描写。

冉阿让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在漫长的监狱之中,冉阿让明白了一件事。他固然是因为偷窃而入狱,但是他如此潦倒,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被偷窃了?

政府在偷窃他,社会在偷窃他,整个世界的所有混账都在偷窃他。

他凭着自己的愤怒,将整个世界判为“有罪”。

但冉阿让并没有走上报复社会的道路。

他第一次实施“刑罚”的对象,是一个叫做米里哀的主教。由于苦役犯的身份,没有一家酒馆、旅店愿意接待他。只有米里哀神父让他进房子,请他吃饭。可他却偷走了米里哀神父的银制餐具。那大约是这位神职者唯一一套昂贵的东西了。可第二天,冉阿让被警察压回来的时候,米里哀神父却拿起了自己的银烛台,对冉阿让说,“我把这些银器送给你了,你为什么不把它们也带走呢?”

冉阿让的人生因此而改变。

实验体05,之所以变成少年夏吾,或许就是因为乔尔乔神父。

“冉阿让”和“米里哀”,角色已经齐全了。

然后还有“沙威”……

赫胥黎的心脏在悲鸣。

这个概率魔法实在是太可怕了。在这个时代,人类已经繁衍到了几百亿的程度。但由于大康采恩的关系,“宗教”这种不利于消费的玩意已经被有计划的消灭了,就算还有,最多也就是景区收费服务的一部分。像乔尔乔神父这种不在景区或者心理服务公司就职的虔诚基督徒,估计与就十万人左右。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主教”的称呼了。因为教会实在是太小了。梵蒂冈还有作为景区配套设施的教宗一名、枢机两位,辅理主教什么的自然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处理的教务。教宗唯一的责任,就是担任中老年偶像——有时候,赫胥黎甚至会略带一丝恶意的想,当初写下“不得崇拜偶像”的摩西如果知道了这个,会有什么想法。

其实有一定地位又足够和蔼,适合扮演“米里哀主教”这个角色的基督徒,可能只有那么几位。

而命运……概率魔法,就恰好将实验体05送到其中一位面前。

当然,当然,这个过程非常合理。05会选择非洲,是因为这里确实是大康采恩控制最为薄弱的地方,而乔尔乔神父在这里呆了一百多年。并不是因为有了05,所以才会出现乔尔乔神父这么一个角色。

而乔尔乔神父收拢少数族裔孤儿的行为,也使得他和05接触的概率增加了。

他和05的相遇,确实有诸多理由支撑。

但是……

这依旧是巧合。

追杀实验体的斗犬,和危险实验体本身,都被同一个善良之人帮助过——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戏剧性”的?

甚至这里面,还有一个《悲惨世界》的梗贯穿全文。

沙威、米里哀、冉阿让。

除开冉阿让的养女珂赛特、女婿马吕斯、女婿的备胎艾潘妮这些“小一辈”的角色,老一辈的角色差不多都齐了——甚至于说,《悲惨世界》“老一辈”角色当中,珂赛特的生母芳汀,与冉阿让的交集就相当有限。她只是资本家冉阿让手下的一个女工。冉阿让觉得是自己无心之失导致了芳汀最终染病死亡,所以答应收养她的女儿。

——还差一个女孩,这场戏就可以开幕了吗?

赫胥黎感到了作者的恶意。

乔尔乔神父很困惑的将赫胥黎踢倒的凳子浮起来,问道:“阿尔玛,你从刚才就表现得很狂躁啊……”

“听好,神父,我仅仅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几句话,就被诅咒了……你明白吗?概率系的诅咒!”赫胥黎尖叫:“三个月之前,他在我面前唱了《look down》,所以我的命运被扰乱了!我被套上了‘沙威’这个角色!”

神父摸索下巴:“确实哦,你是他口中那个‘追击不休的斗犬’。如果他自比冉阿让的话,那你确实就是‘沙威’。”

“但是他身上还套着一个该死的概率魔法!我的命运会朝着沙威收束的!”

夏吾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操作?等等……我现在改姓唐叫泰斯,然后英文名就叫Edmond,会发生什么?我会……”

赫胥黎脸色大变:“你果然怀着巨大的仇恨……”

艾德蒙·唐泰斯,《基督山伯爵》的主角,被人陷害入狱,最后对所有仇人展开残酷复仇的男人,是经典的复仇者形象。

“多新鲜啊。”夏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难道还应该对大康采恩、对郇山心怀感激不成?”

“你果然很危险……”

“阿尔玛!”乔尔乔神父站在阿尔马洛的面前,挡住他和夏吾之间的争论:“在这件事上,你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一点?”

“我在导入天命之路剧情的时候,被人安排着唱了《star》——音乐剧里沙威的那一首歌。”赫胥黎说道:“自从那时开始,《悲惨世界》的要素就不断增加!不断增加!”

“你太敏感了。一连串的气泡放在一起,也不可能形成一条绳子。并不是所有事实,都有必然的因果关联。”乔尔乔神父按着额头:“你和他多呆两天就知道了,他并不是只看过一个《悲惨世界》……”

夏吾点了点头:“从刚才来看,你至少也该知道,我还看过《基督山伯爵》……”

“好了夏吾,你安静一点。”乔尔乔神父叹息:“你看,这个家伙,他只是表现欲很强而已——或许是因为他独特的世界观,他想要向‘观众之灵’展示自己。这或许只是第六概率魔法的仪式。他只是世界观奇特一点……”

“他是个疯子,而且具有强大的武力,并且确实心怀仇恨!”赫胥黎指了指自己:“而且,‘主角属性’的概率魔法就注定他不需要主观上的恶意了。他不需要有伤人的欲望,就可以实际的干涉他人的命运……”

乔尔乔神父摇了摇头,对夏吾说道:“夏吾,你先出吧。我还得和我们的赫胥黎先生好好谈一谈,关于你的事情……”

夏吾眨了眨眼睛:“您确定不需要我在这里旁听?虽然我的身体是小孩,但头脑毫无疑问是大人……”

赫胥黎觉得这句话很有广告词的风格,立刻利用搜索引擎,数秒之后勃然大怒:“你还想身边每天发生几件杀人案?”

“好了好了……这只是他的日常表现而已。多半是在制造喜剧效果。他就这样……”乔尔乔神父一边按着赫胥黎的肩膀,一边对夏吾说道:“你看到了,夏吾。你在这里,阿尔玛就冷静不下来。你走出这个院子,笔直走,很快就能离开的。”

夏吾点了点头,跑了出去。实验站大门尚未关上,外面就飘来了“小的们,我决定了,我的洋文名就叫艾德蒙了,亲近点的就叫我艾德好了……”

神父拍了拍额头:“好吧,虽然世界观有点问题,但是还算可爱……”

赫胥黎摇了摇头:“我不明白纵容一个疯子有什么好处。”

“疯子?就算他真的是精神病患又怎样呢?精神病院里面住着两种人,一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另一种则是情绪狂躁、有攻击倾向的人。只有这两种人才有必要住在精神病院里。仅仅是世界观问题,那谁有权将他们强行扣留在医院里面?”乔尔乔表情严肃。

“您刚才也听到了。他自称艾德蒙·唐泰斯了。他或许谋划着报复人类……”

“如果他只是自称艾德蒙·唐泰斯,那你应该高兴。”乔尔乔神父说道:“基督山伯爵的复仇,不会伤及无辜,他始终公正,不愧对良心。啊,对了,我也应该高兴的。基督山伯爵在报仇之前,也还先报恩了——另外,艾德蒙·唐泰斯还学会了有限的宽恕,你明白吗?如果他自称基督山伯爵,按照你的那一套猜测,你担心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了。”

赫胥黎皱了皱眉。

“这你也应该想得到的。你小时候应该看过这书的。”乔尔乔神父摇了摇头:“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要控制他的理由,孩子。他的世界观有点问题,但也只是世界观有问题。他思维颠三倒四,但是基本的逻辑还在,可以自己生活。他也并不狂躁,不会突然伤害他人——更重要的是,他是受害者。你为什么要苛责一个受害者呢?”

“他的概率魔法……”

“我不知道叫什么,不过你称之为‘主角属性’?”深度说道:“你看看他自比的人物吧。冉阿让、艾德蒙·唐泰斯。他们是主角,他们受人喜爱——主角要受人喜爱,多半就要站在光明面上。他可能是唐·吉坷德?但唐·吉坷德虽然疯疯癫癫,但大体上还是善良的。主角们多半是站在‘善’的一面的,站在人性光明的一面。”

赫胥黎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米氢琳,以及她背后的那些同人写手:“我觉得您大概是没看过完全为宣泄欲望而创作的东西。就算主角必须站在善的一面,那也只能是作者认定的‘善’……算了。哪怕只是局限于法国吧,法国文豪也不止是有维克多·雨果和大仲马。还记得莫泊桑吗?《漂亮朋友》的主角,也是主角。”

《漂亮朋友》讲述了法国驻阿尔及利亚殖民军的下级军官杜洛瓦来到巴黎,依仗自己漂亮的外貌和取悦女人的手段,专门勾引上流社会的女子,并以此为跳板,走上飞黄腾达道路的故事。杜洛瓦流氓般的发迹史,正是作者莫泊桑想要批判的。

“如果夏吾的作品是《漂亮朋友》,那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神父笑了:“杜洛瓦只是污秽社会的一部分。他对社会本身没有太大的危害。如果硬要说的话,那种想要向上的强烈欲望,也可以算一种优点?而且杜洛瓦本人工作能力也没有问题。他很好的适应了社会。虽然用脸来骗取女人的欢心、又不断抛弃女人这一点比较恶心,我也很希望这种人破唾骂、最终声名狼藉,如果是面对面,我甚至会赏他几记耳光,表示我瞧不起他。但这并不是需要被关进监狱的罪。”

赫胥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被您带偏了——但他不需要主观恶意,就可以伤害他人……”

“实验室里那些报告吗?”乔尔乔神父摇了摇头:“你知道关于螳螂交配的故事吗?可能你这个年纪的人没听说过吧?”

赫胥黎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很久远的误解了。早期的时候,昆虫学家们观察螳螂交配,发现母螳螂在交配完成之后,就会吃掉公螳螂。这个举动可让人类觉得惊骇。近古代有一段时间,这个故事被当做猎奇小知识广为流传,也有人将之认定为自然界的无私之爱,公螳螂是为了给母螳螂营养自愿被吃掉的。”神父说道这里,一摊手:“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没能控制好变量导致的错误推论而已。自然环境下,公螳螂有很大几率直接逃跑——母螳螂会自然的吃掉所有自己能够抓住的昆虫,不管那是不是自己的同类。公螳螂也不是自愿被吃的。它只是被捉住了而已。”

但是,在实验室环境里,公螳螂没法逃跑。

这是一个误解。

“你是说,奥尔格·刘实验室里的所有研究者,都对05怀有主观恶意,所以自然受到了伤害?”赫胥黎思考道。

“夏吾当时并没有脱离‘自卫’的范畴。”乔尔乔神父点了点头,但是还是强调了一句:“他有名字,他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做夏吾。不要用05这种称呼叫他——对,别忘了,沙威对冉阿让的称呼也多是‘24601’的。”

“24601”,《悲惨世界》之中冉阿让作为囚犯的编号。沙威警探在于冉阿让的对峙之中这样称呼冉阿让,就是在提醒他,“你的身份只是个犯人”。

赫胥黎猛然惊觉:“对,我和沙威之间,我……”

“你只是太敏感了而已。或许你只是恰好仅仅看到了他自比冉阿让的时候。”神父如此说道:“他没有让你自杀的意思,你也不一定会自杀。过去的信仰破灭了?这并不是不可挽回的。现在心理干预配合神经递质类药物,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挽救的机会。你可以不选择自杀,只要你不选择自杀,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可以挽回——你现在不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吗?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可是……”

“好了,阿尔玛。”乔尔乔神父用力按住赫胥黎的肩膀:“我以天主的名义起誓,如果你真的因为夏吾的概率魔法而遭到了与沙威一样的命运,那么我会亲自将夏吾带到理想国,或者封印在远离人类社会的或然世界。哪怕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赫胥黎异常紧张,一把捂住神父的嘴:“老天,神父啊!你说了什么!我的天!您还没有明白吗?那个小鬼的出现,使得万事万象都在朝着‘戏剧化’的方向发展。所以,进入他的人际圈之后,就千万不要赌咒发誓!这会成为死旗的!”

旗,flag,在程序汇编之中,指某一事件的判定依据,通常是指作为判定依据的一个变量之类的存在。而在“游戏”这种特别强调观赏者参与性与沉浸感的艺术形式之中,flag这个词诞生了新的引申义,指能够影响游戏剧情的判定因素。而在网络文化之中,这个词进一步延伸,但凡是可以成为判定剧情走向的因素,都可以被称作“flag”。

比如说“打完这仗我就回老家结婚”之类的。

营造“戏剧性”,毕竟是有一定技巧的——也就是所谓的“桥段”。

“赌咒发誓然后誓言成真”,就很有戏剧性了。

神父思考了一下,居然也有几分担忧。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判定一个人应该被剥夺自由。我们可以防备这件事情,但在看到它有难以逆转的趋势之前,就不应该对夏吾下手。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这件事,就让自己和沙威有所不同吧——比如说,别叫他05了。” RQjnyLKGoSWZcZMglYqlPQFps9EP/ZrCkNSQP8devUSai/P/EUO//tbdT8CGAK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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