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家明面上的依仗,是窦如龙对缩印技术的了解和理解。
燕博明作为工阁此次圣堂的主事人之一,当众询问了双方很多缩印技术方面的问题,从缘起到原理,事无巨细,而窦如龙的回答堪称完美,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全都对答如流。
另一位主事人闻同方也问了他几个问题,窦如龙的回答除了不算流利之外,答案倒也不能算错。
反观张一念的回答,固然也算可圈可点,可跟窦如龙的回答相比,似乎并无格外出彩之处,两相比较,不过算是伯仲之间。
等到燕博明和闻同方都表示暂时没什么问题再问之后,圣堂内外全都陷入了片刻宁静之中。
包括袁盎,都不免有一种错觉:依着窦如龙的回答,判定窦如龙就是缩印技术的创始者似乎也无不可。
如果不是创始者,怎么能够将缩印技术吃得如此之透?
那么,究竟谁才是缩印技术真正的创始者?
……
程夫子掌心里不知不觉的渗出一层的冷汗,看看至今为止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张一念,都有点替他着急。
这小子什么情况?怎么还不反击呢?
虽然搞不清楚窦如龙怎么能把缩印技术搞得如此透彻,但缩印技术本身就是你小子创造出来的啊,眼前这形势,你怎么就能沉得住气?
他一个劲的朝着张一念使眼色,实指望张一念能有所表现,但可惜的是,张一念犹如入定一般,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本次开圣堂,本圣也算大开眼界,没想到两位都对缩印技术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良久之后,鲁圣深深的看了张一念一眼,开口说道:“但缩印技术的创始者,只可能有一位——以两位的表现,即便判定双方是联合创始者,也有些不太现实——那么,我想请问一句,双方各自还有什么说法吗?”
“就我本人而言,也没什么好说的。作为缩印技术的创造者,我深信技术是最不会骗人的,我已经用我的学识和知识,证实了这一点。”
窦如龙有些洋洋得意的朝着鲁圣拱手,又朝向张一念说道:“张一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跟我争这个创始者的身份,我也不清楚你争这个完全没可能争到的荣耀,对你而言,究竟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想奉劝一句:做人要本分,不要痴心妄想!”
“做人应该本分的是你吧!”
程夫子终于忍不住代替张一念跳了出来,说道:“抛开刚才的回答不论,我想问你一句,缩印技术的图纸是你亲自绘制的吗?”
“我自己创造出来的技术,当然是我自己绘制的图纸。”
窦如龙貌似谦卑的拱手说道:“程夫子,难道您对此还有所怀疑不成?要不要我现场再重新绘制一张,给您看看?”
“不用!刚刚燕博明已经展示了你的那张图纸!”
程夫子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承认是你自己绘制的就好。那我有一个疑问,一个可以得到验证完全可行的技术,在你绘制出来之前,不该是已经成竹在胸吗?为什么我看你的图纸线条都不顺畅,歪扭七八的不成样子?你来解释解释,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
窦如龙一时语塞,关于技术,燕博明的确通过图纸推演,吃透了方方面面的技术,若要回答这方面的问题,他是对答如流,但程夫子这个问题,却不在燕博明教他那些内容之内。
“程圣容禀,这件事其实不难理解。”
燕博明干咳一声,说道:“一项技术的最终成型,往往会经历多次思考和多次的推演,窦如龙不过一介童生,还不具备强大的虚拟推演能力,在绘制图纸的时候,瞻前顾后,反复修正都是正常的。”
“更何况,窦如龙并非工家门徒,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图纸绘制训练。”
他带着赞赏之意,反倒说了一句:“在我看来,窦如龙能够绘制出这样的一张图纸,已经殊为不易。”
“燕老大人所言不错!”
窦如龙立刻附和道:“包括这张图纸,其实也是我经过反复思索反复思考,最后整理出来的。当然了,因为我的确不曾学过绘制图纸,画出来的这份图纸也有诸多不尽如人意处,每每想到这一点,我都羞愧万分。”
“请鲁圣和两位老大人,以及程夫子相信,我窦如龙以后一定加强学习,不负众望!”
他转目望着张一念,嘶嘶冷笑道:“不过程夫子这个问题倒是提醒了我,张一念那张图纸大家也都看过了,线条结构,全都平顺笔直,直追工阁诸位老大人的手笔。貌似张一念你也没受过绘制图纸的训练吧,怎么就能画那么好?”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窦夫人站出身来,说道:“一个抄袭者,当然会把别人的图纸抄到尽善尽美;唯有如此,才能彰显自己的专业性,以骗取别人对他的信任!”
“肯定就是这样!”
窦如龙跳脚指着张一念骂道:“张一念啊张一念,枉你我同窗一场,你居然厚颜无耻的抄袭我的图纸,还敢来工阁申请技术认证,你说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真是有辱斯文!”
“你们……”
程夫子气得七窍生烟,跺脚道:“究竟谁是抄袭者还不一定呢!少在这里大言不惭!”
“程夫子慎言!”
窦夫人略带趾高气扬的微微躬身,说道:“我敬您是书家圣人,但正因为您是圣人,是不是才更应该尊重事实?的确,这段时间张一念陪伴您左右,与您相交甚深,但这并不能成为您罔顾事实的理由不是?”
“放肆!”
程夫子大怒,厉声喝问:“照你如此说,程某这就算是任人唯亲了?”
“我知道程夫子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不过……”
窦夫人呵呵一笑,再次躬身行礼,说道:“程夫子,您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对吗?”
“你——”
程夫子衣袖微震,圣人威严不觉外放,丝丝凛然的气息磅礴而出。
“程兄息怒。”
鲁圣虚抬双手,轻轻下压,稍稍克制住程夫子的怒火,婉言劝解道:“此乃工阁圣堂,正所谓理不辩不明,想来窦夫人无心之言而已,就算报到礼阁,大概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一桩小事。”
程夫子稍稍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鲁圣这话不无道理,自己堂堂书家圣人,在工阁圣堂之上直接用圣道威严迫人低头,的确容易落人口实,说不得还真可能在礼阁被记上一笔。
“哼!”
他强压怒火,再看张一念,又不无怨气的问了一句:“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就没话说?”
张一念咧嘴苦笑:“我的确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