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星光,径直透过回廊房顶,落在书案之上!
落在张一念的诗作之上!
落在《望岳》之上!
莹白色的星光丝丝缕缕的沁入《望岳》诗篇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之中,使得满纸泛起如梦似幻的光泽。
这光泽,微冷,折射进入天地清气之中,忽然就催起冲天光辉。
一字一道光辉,四十字就是四十道光辉!
光辉相融,成就一道璀璨光柱,直达悠远星空!
光柱耀眼,将整个回廊照耀的亮如白昼。
这突如其来的奇景,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那些已经再度冲到张一念身前的窦家下人,也下意识的收住脚步,回望书案。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一个恢弘的声音赫然响起,声声震耳,抑扬顿挫的将《望岳》全篇吟诵出来。
宏声之中,窦如龙那颗道心骤然裂开,碎成万片,化作烟气,消失不见。
窦如龙浑身酥软,跌坐于地,哇的一声,大口大口吐血不止。
只是,这一次再没人有心过多关注于他。
在那声声吟诵之间,几乎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一种无比神圣的力量充斥其中,以至于仅仅聆听这个声音,都不敢随意活动,随便抬头。
回廊之外,池塘之中,那只乌龟缩了缩脖子,把整颗脑袋全都沉入水中……
……
千里之外,山间隐着一处宅院。
书房,灯火通明,一名稍显邋遢的老人立于桌前,秉笔在手,凝神聚气,准备落笔写字。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有吟诗之声自空而来,飘入老人耳中,扰了老人心绪。
老人扭头北望,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这诗倒是有些意思,就你大晚上的扰人清静,有些可恶……咦?”
他眉头微拧,忽然间就绽放开惊奇的光芒:“诗好,这字也真是……好字!”
……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观津窦家,回廊左右,一诗吟罢,那个声音赞叹道:“好诗好诗!我很喜欢!”
言罢,冲天光柱攸然消散。
与此同时,一抹星光却是飞入张一念的眉心。
须臾,一点星光纹路在他额头闪现出来。
神圣的力量渐趋消失,一直到此时,所有人才终于稍稍抬头,韩康宁第一个发现了张一念额头上的星光纹路,不觉大惊:“张一念,你眉心怎么多了一样东西?”
“是吗?”
张一念貌似同样不知,抬手摸了一下眉头,问道:“多了什么?”
其实他知道。
星光纹路在眉心闪现的那一刻,他的揽胜道心之中同样多出来一圈星光。
以他在恨少十二书峰的所学,他非但清楚这是什么,还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是,身为一名“不曾拥有道心的童生”,他“不应该知道”。
“那是正神星纹。”
曾泳志不愧是举人,释疑道:“诗为心声,如果诗篇得到了天地正神的认可和赞赏,往往就会得到正神星纹。这是读书人的荣耀,更是天地正神的赐福。”
“星纹在身,初降之时,会在眉心保留三天,此后将会慢慢隐藏。”
他无比艳羡的望着张一念,说道:“但,隐藏并非消失。自此之后,张一念将会得到正神庇护,任何人想要无端加害,都会遭到正神星纹攻击。”
“正神星纹攻击,无视差别。普通人攻击,还之以普通人的还击;秀才攻击,还之以秀才攻击;举人攻击,还之以举人攻击;以此类推……”
曾泳志第一个向张一念拱手道:“张一念,恭喜你一诗换得一份正神护身符!”
吴高轩颤声问道:“那要是正神攻击呢?”
曾泳志没好气的问道:“你当他是妖蛮吗,还能招来正神攻击?”
走廊里一阵哄堂大笑,韩康宁小意问道:“曾画师,那刚才吟诗的那位是……”
……
“那是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黄飞虎。”
暖阁中的幼童咯咯笑道:“黄飞虎果然喜欢这首诗,我猜的没错。”
少女摇头笑道:“黄飞虎威行天下,义重四方,一样不能免俗。张一念一句‘一览众山小’,明显说到他心里去了。”
“我儿如龙……”
窦夫人却是看着口吐鲜血的窦如龙,脸色煞白,悲声落泪:“我儿如龙的道心碎了,我儿如龙被他张一念害了……”
“姨娘,表哥道心碎裂,其实和张一念无关。正神星纹赐下,自然选取对张一念敌意最大的那人下手立威。真要说来,碎了表哥道心的是东岳正神黄飞虎。”
少女正色道:“张一念已然受到黄飞虎庇护,如果你想要做些什么,切记小心正神星纹的反击。”
“……”
窦夫人垂下双眉,泪痕滚烫,心底的仇恨无尽燃烧:“害了我儿,张一念,窦家无论如何,也要致你于死地!”
……
走廊里没人能回答韩康宁的问题,曾泳志也不敢妄加推测。
张一念倒是知道,却不能说。
大家七嘴八舌的向他道贺之间,那些窦家下人却是下意识的向后倒退,就好像连离着张一念太近都有些恐惧一般。
他们不是读书人,但他们至少知道,以曾泳志的身份断无可能信口开河。
谁敢去触张一念的霉头,谁敢去挑衅正神星纹的攻击?
谁敢?
“来,来人……”
走廊地上,稍稍止住吐血的窦如龙有气无力的召唤着他们,恨声说道:“给我把张一念关起来!关起来……”
“公子?”
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他惨状的窦家下人一窝蜂的涌上前去,赶紧把他搀扶起来。
“窦公子,你的道心……”
吴高轩大大的吃了一吓,迎上窦如龙的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地上。
“我的道心碎了……”
窦如龙双目垂泪,怨恨的望着张一念,咬牙说道:“你别以为你有了什么正神星纹,我就拿你没办法!我不打你不杀你,我就关你!把你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关你一辈子!”
“敢!”
曾泳志大怒,喝道:“窦如龙,你这是要作死吗?”
“无耻!卑鄙!”
“知道伤不到人,就想出这般下作手段,阻人前路!真是丧心病狂!”
“以往还道窦家公子风姿翩翩,名门风范,今日才知他心思畜生不如!”
“瞎了我眼,往日竟然还和他称兄道弟!姓窦的,乔某以后再给你半个笑脸,枉为人子!”
“割袍断义!杜某以后不认识你这姓窦的!”
很多读书人也都怒了,纷纷叫骂开来,哧啦哧啦的声响之间,至少十几片衣袖朝着窦如龙飞出去,其中不乏原本心向窦家的读书人。
“要你们认识么?一帮穷酸!”
窦如龙看都不看他们,嘶嘶冷笑道:“张一念,你有才华又能如何?我关你一辈子,让你有才华也无处施展!反正我道心损毁,我是豁上了!今天,谁也别想把你带走!”
话音落处,有人冷哼一声,叱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