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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从如此浓烈的机油味中闻到那丝淡淡的尸臭，这也完全得益于姜恒那被强化过的嗅觉。
在苏黎的邀请下落座，姜恒的目光貌似无意地向那股味道飘来的方向瞟去，看见的是一个单独摆放在墙角边的大油桶。
“你一个人？”
姜恒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闻言的苏黎，却是微微怔了一下，才呵呵干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便岔开了这个话题：
“喝水吗？我刚刚烧了些开水，就在隔壁。”
“嗯，可以，麻烦你了。”
姜恒笑着点了点头，然而当苏黎刚刚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是微微一凝，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径直向那个散发着尸臭的油桶冲去。
“啊！停下，不要……”
苏黎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脸色瞬时煞白，惊叫了一声，便纵身向姜恒后背扑来。
只可惜姜恒直线冲刺的速度并不比她慢，没等她抓住姜恒的肩膀，姜恒的左手已经扣住了铁桶的边缘，猛力向上一掀。只听“嘣”的一声脆响，桶盖飞起，顿时一股浓烈的，与机油气味混杂在一起的恶臭，迎面而来。
苏黎的双手终于也按在了姜恒的肩上，只是眼看着桶内的东西已经曝光，她并没有继续用力，反而是略带颤抖地松开了手，默默地退回了自己“床”边，失神地坐了下来。
姜恒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看了看桶里的东西，又看着闭目不语的苏黎，沉默了片刻后，又将那个掀开的桶盖重新盖了回去。
桶里过半的机油中，浸泡着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男尸的上身什么都没穿，下身一条肥大的西裤脱到了一半，露出深色条纹的四角内裤。
虽然男人的面部因为在机油中浸泡的时间太久，并且已经开始腐烂，但姜恒依旧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个人正是公司销售部的秦部长。
“你杀的？”
姜恒挑了挑眉，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喜怒。
苏黎依旧沉默着，就像没听见姜恒的问话一样。良久，她忽然柳眉一竖，腾地站起来，梗着脖子大声道：
“没错，就是我杀得，咋地？那个混蛋趁我睡觉的时候想对我不轨，被我杀了。就用他的领带，绕着脖子这么勒死的！”
说话间她还做了个伸舌头的模样，表面上看着有些好笑，只是眼中泛起的那一丝猩红却让姜恒微微蹙了蹙眉。身为过来人的他很清楚，这是亲手杀过人，并且成功克服了心理障碍后的人，才拥有的杀气。
“嗯……”
姜恒沉吟了一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被姜恒的反应弄得有些不上不下的苏黎，有些气鼓鼓地坐了回去，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当中。
“唉……所以，对咱们这些女人来说，男人什么的都是潜在的威胁。尤其是在秩序崩溃的时候……”
她的身子向后靠了靠，一双眸子失神地看着顶上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忽然幽幽一叹，轻声道，
“出事的那天，我刚刚去领了准备送给客户的礼品，结果跟他一起困在了这里。就靠着礼盒里的那点食物，我们撑过了最初的三天。然而，眼看救援久久不来，那个混蛋便对我动了坏心……”
说到这儿，苏黎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那个老混蛋，仗着手里的权力与人脉，贪污索贿、吃喝嫖赌，无恶不作，部里稍微年轻漂亮点的女干事，有几个没被他弄上床的！要不是我爸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早就想对我下手了！”
“可惜，本小姐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弱鸡，敢向我伸爪子，我就敢剁了他的狗头！”
说到激动处，苏黎又呼地坐了起来，瞪着对面一副吃瓜群众表情的姜恒，恶狠狠道：
“我跟你说，杀掉他这样的人渣，我一点都不后悔！哪怕之后要被追究法律责任，我也在所不惜！”
虽说是在所不惜，但看她这副眼神，姜恒怎么都觉得对方像是在说：
“秘密告诉你了，敢告密的话，老娘跟你没完……”
“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你做得不对，不是？”
姜恒有些啼笑皆非地朝她打了个安心的手势。随手捡起地上的桶盖，又把那具尸体重新封了起来。
说实话，对于被苏黎弄死的秦部长，姜恒打心底是没有半点同情的。虽说天羽公司因为是国营兵工厂改制，至今还年年得到国家的扶持，但公司的效益却连续十年都没有半点进步。
真的是他们的产品不受欢迎吗？不，在国家一路绿灯的情况下，除了某些外资的一线品牌，他们公司的产品一直都处于同行业的顶端，可偏偏能够下发到工人手里的利益，却一直有减无增。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像秦部长这种蛀虫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侵吞着公司与下属员工的利益。
正如苏黎所说的那样，这样的人渣，死不足惜。
至于苏黎杀人这件事，最近见惯了生死的姜恒也没有半分在意。更何况他自己的手里，可还握着三条人命呢。
“法律制裁嘛，那东西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意义，不过我觉得，就算有的话，你这应该也属于正当防卫而已……而且现在这世道，到处都在死人，该死的人多死一个，以后说不定还能少几个被他祸害的好人呢。”
关于这个问题，姜恒并不想多谈。他倒不是怀疑对方述说的事实究竟有多少真实性，毕竟姓秦的那个老色鬼的鄙性，全公司的职员多少都有耳闻。
他所考虑的是苏黎本人的价值，她能够在杀死秦部长后，独自一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一个多月，那么她的能力便足以赢得自己的重视。
如今的环境下，最需要的是什么？食物？物资？不，至少姜恒认为，最需要的是人才。
且不论苏黎个人的生存能力与战斗力，身为公司的官二代，自己还是一个实权派的中层领导，至少在人脉威信，以及人事管理方面，都是姜恒无法与之比拟的。
他如今之所以能够获得机加厂房那些幸存者的信任与服从，基本上都是靠着一次次生死搏杀硬拼出来的。然而，即使如此，像罗文宾那样的桀骜之辈，暗地里也抱着与他较劲的心思。
可以预见，随着今后自己队伍的逐步壮大，他出身公司底层的身份免不了会带来一些掣肘。要知道现在队伍里的人，大多都是与他一样的普通工人，可如果将来会有一些原公司领导加入的话，队伍中会不会出现多余的声音就说不定了。
而若是苏黎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至少在发展的初期，他不用担心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毕竟在整个天羽公司里，能压得苏总千金低头的人物，也只是少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