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就剩钱串子和彩子两个了。
彩子说:“大哥,你坐!”
“这老头,生气了!”钱串子以为工藤是被他给气走了,就重又坐下。
彩子坐在工藤刚坐过的椅子上:“大哥,我爹生啥气了?”
“他让我当汉奸,做日本人的特务。”想起这件事,钱串子心里还有气。
“唉,我爹现在也没办法!”彩子也唉声叹气,“大哥,还不都怪我,找了方财这个倒霉的男人,一步错,步步错,害的我好苦,不得不为宪兵队干活。”
钱串子说:“妹子,你在底在宪兵队干啥活?”
“打听你们钱家窝棚的消息。”
“打听到了吗?”
“不好打听!现在,满城的人都在打听你们的消息,抓住一个普通的人,也要奖赏五百块大洋,谁不见钱眼开!”彩子说,“人家都说,你们钱家窝棚的人,像耗子一样钻到洞里,不敢露头!”
“哈哈,”钱串子说,“我们才没钻到洞里,前天晚上还打下了二丁山金矿,今天,我不就进城来了吗!”
“可你还不是被人举报了!”
“妹子,举报我的人,是不是叫孔大烟儿?”
“叫啥名我不知道,反正是齁喽气喘、鼻涕拉瞎,像个诈尸鬼!”
“那就是他了!”钱串子无比愤怒,“这个王八犊子,见利忘义,竟然出卖我!等我找到他,非整死他不解!”
彩子劝道:“大哥,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是该整死!”
“妹子,听大叔说,是你帮我说了情!”
“是呀,大哥,”彩子说,“我不能看着你被抓进监牢。”
“那大哥得谢谢你啦!”
“大哥,你太见外了,以后,我们爷俩还要指望你呢!”
钱串子很受感动,觉得彩子很可怜,就搬着椅子过去,挨着彩子坐下,彩子不但没有躲避的意思,还往他的身上靠了一靠,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座靠山,他突然一阵激动,顺手就把彩子搂进怀里。
彩子头靠着钱串子的胸膛,顺从地躺在钱串子怀里,像一头无助的小鹿。
钱串子抚摸着彩子美丽的秀发和嫩嫩的俊脸,说道:“妹子,你在宪兵队,鬼子兵没把你咋的吧?”
“别提了,”彩子很无奈的说,“有的鬼子兵总对我动手动脚,我真害怕哪一天——”
“哪一天怎么?”
“被他们祸害了。”彩子突然抽泣起来,“我害怕,大哥,我想离开这里!”
“妹子,你的事情,大叔都跟我说了,我看,咱们三口人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去过好日子!”
“可是,我爹走不了啊。”
“咋走不了呢?”
“你还不知道,这个院子,是日本人的,我爹是出不去的。要是我跑了,宪兵队就会把我爹杀死!”
“原来这样啊!”钱串子说,“怪不得这屋里几哩拐弯,像个迷宫!”
“这还不算,他们明着暗着有人暗中把守,想跑出去是不可能的!”
钱串子一惊:“这么说,我也走不出去了!”
“大哥,你可以走出去。”
“宪兵队知道我是钱家窝棚的,还能放我出去?”
“水野说,他们不怕你跑。”
“咋的呢?”
“宪兵队说,你可以随便跑,他们会把你出卖钱甲兴的事说出。”
钱串子想想,然后说:“我没出卖过我大哥啊!”
“你是不是说过,是钱甲兴杀死了杨海洲和杉岛那些人!”
“我是说过,但只跟你说了,”钱串子打量着彩子,“难道是你告诉了宪兵队?”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彩子否认。
“那宪兵队咋会知道?”
“那天,我们从你家回来,一进城就让宪兵队把我抓去了,老方家托了人,说我是骗子,宪兵队让我给老方家退彩礼,可是,我们没有钱,宪兵队就要杀了我爹,把我送去做慰安妇!”
“啥是慰安妇?”钱串子头一回听到这个名词。
“就是送到鬼子的军营里,让那些鬼子兵……那、那个。”彩子说,“没办法,我爹为了救我,就说了杨海洲他们被杀的事儿!”
“这事儿你跟大叔说了。”
“是呀!”彩子说,“我爹吗,啥事也不能背着他,我们爷俩走道儿时,我就说了!”
钱串子听了,心里骂道,赵玉福这个老犊子,哪里是个人,自个儿的姑娘都霸占,还出卖他,真实罪该万死!不过,反过来一想,他当时也是嘴欠,为了得到彩子,添油加醋,胡说八道,竟然给说中了,也不能去怪别人!
此时,他后悔了,狠狠掣他自个儿一个嘴巴:“妹子,不怪你,怪我这张臭嘴!”
彩子大声哭起来:“大哥,都怪我,我不该跟我爹说这件事!你说,宪兵队要是把这件事扬泛出去,到了你大哥他们耳朵里,他们就会说你是叛徒,是汉奸,还会杀害你!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这时,钱串子哪还有心思怪谁害了他,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今天终于犯病了,他有点儿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他想,就是他这张破嘴,差点儿让整个家族二百多口人遭到血洗,现在家园已经被毁,又不得已扯旗抗日!出卖钱甲兴这件事,要真的被扬泛出去,他就成了钱氏家族的罪人,背上叛徒汉奸的名声,死无葬身之地,就会和秦桧一样,遭人千古唾骂,遗臭万年!
“叫你欠!”钱串子又狠狠掣了他自个儿一个嘴巴。
彩子抱住钱串子的手,哭着说:“大哥,要打,你就打我吧!”
钱串子哪里想得到这是彩子演的悲情戏,说道:“妹子,你是个弱女子,是无辜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啥也没用了,都是大哥的错!鳖犊子,小鬼子的这一招,真够阴毒!”
彩子说:“大哥,小鬼子是太坏了,这是往死里逼我们呀!”
忽然,钱串子一阵闹心,没有了那个心思,他放开彩子,自语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彩子流着眼泪看着钱串子:“大哥,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这样的彩子,既可怜无助,又楚楚动人,钱串子哪里割舍得了:“妹子,我想管你,可我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彩子一听,两只手捂住脸,“嘤嘤……”出声,眼泪顺着香腮和指缝流下来。
钱串子有点儿手足无措:“别哭了。”
“我不哭,又能咋的呢?”彩子说,“实在不行,只能投河上吊了。”
“可怜的妹子,别老想死啊,我们再想想办法。”钱串子现在已经不是只为彩子想办法了,他也要为他自个儿想想办法了。
彩子说:“大哥,我是没有办法了!”
钱串子索尽枯肠,绞尽脑汁,也没想出第二个办法,只要说:“妹子,你越哭,我就越心烦。来,哥给你擦擦眼泪,连问你一件事儿?”
彩子仰起脸:“问吧。”
钱串子边给彩子擦脸,边问道:“如果我在申请书上画了押,宪兵队是不是能不把我的事说出去了?”
“你画了押,就给宪兵队干活了,他们怎么能把你的事说出去呢!”
“什么时候或才能算干完呢?”
“水野队长说,他们就想找钱老虎报仇,”彩子说,“只要杀了钱老虎,我们就该干啥干啥了!”
钱串子一听,脑袋“嗡!”的一下!钱氏家族中,他和钱甲兴的关系最好,虽说不是一奶同胞,但比亲哥兄弟还亲,不然,钱甲兴也不能这么信任他,让他做军需官,管钱财支出!
“这可不行!”钱串子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