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了一阵,看看天色已晚,金柱背着钱万淳的遗体,二人开始往家走,走了七八里地,天已麻黑,他们遇到了钱甲山。
三天时间过去,还没有钱万淳和玉婷金柱这三人的任何消息,钱甲兴有些坐不住了,这烟是一袋接着一袋,一会儿到大营外往山下瞅瞅,一会儿到大营外往山下瞅瞅,望眼欲穿。
白亚芹比钱甲兴还着急,可是,作为妻子,她只能安慰丈夫,不能火上浇油。
而钱串子心明镜似的,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不过,他有时也会叼着烟卷,和钱甲兴一起到营门外面站着唠唠嗑,唠来唠去,就说:“大哥,咋的了?我看你心里有事儿。”
钱甲兴心不在焉地说:“没啥事儿,来到春天了,风景好了,青山绿水,这就是家呀。”
别人不知道钱甲兴心里想的啥,也还说得过去,可钱串子却是清清楚楚!因为他心里有鬼,恨不能监视到“震关山”的每一个人,了解“震关山”每一件大事小情,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竖起耳朵。尽管没人提到玉婷金柱下山,但他还是早早发现,钱万淳离开后,这两个人也不见了。
“大哥,你说得对呀,这就是我们的家!等把小鬼子赶跑,我们还回到钱家窝棚去住!唉,狗日的小鬼子,太可恨了!”钱串子也没什么话可说,就是装作感慨的样子。
……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钱甲兴又来到营门外,白亚芹默默跟在他身边。
此时,美丽的绿水青山,都笼罩在沉沉的夜幕之中,钱甲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天上的星河,和山脚下哨所的一星灯火,心里叫道,二爷爷!玉婷!金柱!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突然,山脚下哨所处躁动起来,好几只电筒亮了,并传来哭声。
“亚芹,出事了!”钱甲兴的心,突然像被刺上一了把刀,很热很热的作痛,他说了一声就往山下跑,白亚芹紧随其后。
快跑到山下,山下的人正往山上走,他们碰头了。
走在前面的是金柱,身上背着钱万淳,玉婷走在旁边,边走边哭,钱甲山走在另一边,打着手电筒照亮。
玉婷见到爹妈,顿时哭着叫道:“爹,妈!我们回来了。”
钱甲兴问道:“玉婷,你二太爷咋的啦?”
“哇——”玉婷哭道,“爹,我二太爷牺牲了!”
“二爷爷啊!”钱甲兴像是挨了当头一棒,大叫一声,顿时泪如雨下,“二爷爷,都怪我呀!是我粗心大意,不该让您下山啊!”
白亚芹也是泪如雨下,但她说:“甲兴,别哭啦,咱们先和二爷爷回到家里再说吧。”
钱甲山说:“大哥,你是司令,要控制住情绪,不能这样哭啊!玉婷,你也别哭啦!”
上到山上,只见营门内外都是人了。
人们闪开一条道,金柱把钱万淳背到司令部里,放在地上。
钱串子扑上前,跪在钱万淳身旁,以掌击地,大放悲声:“二爷爷啊,你咋死啦——你咋这么狠心,扔下我们不管啦!”
玉婷突然没了眼泪,两只手紧紧攥着枪,咬着牙,眼睛狠狠瞪着钱串子,要拔枪一枪崩了他!
田莉看到玉婷情绪不对,就拍拍她的肩,打岔道:“队长,看你衣服都刮坏了。”
玉婷奇怪地瞅着田莉,莫名其妙,心想,田顾问,这是啥时候啊,你咋还顾着破衣服呢?但也就是田莉这么一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把手从枪把上移开了。
钱万淳活着的时候,钱串子经常去他家喝酒,一个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一个是家族中很有威望的大支客,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天南海北,奇闻异事,二人有很多共同话题和投机之处,所以,他们的关系很好,感情很深。
这些,钱甲兴都是知道的,他看到钱串子如此情真意切、涕泪长流,不由深受感动,上前扶起钱串子:“三弟,起来吧。不要过于悲伤,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哭,大哥的心也碎了!”
钱串子起身后,看到玉婷用喷火的眼睛瞪着他,不禁打个激灵,但他马上镇定下来。在他眼里,玉婷还是个小黄毛丫头,不会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心眼儿,就说道:“大侄女,你咋这样瞅着三叔呢?”
玉婷咬着牙说:“我要崩了害死二太爷的人,替二太爷报仇!”
钱串子又是一激灵,却当做没事一样,问道:“大侄女,是谁害死了你二太爷?”
玉婷没好气地说:“汉奸和鬼子!”
钱串子又问:“大侄女,你二太爷留下啥话没有?”
玉婷忍不住又哭起来,说道:“二太爷,你死的冤呀,你啥话都没留啊!”
钱串子抹着眼泪,劝道:“大侄女,别哭啦,咱们去杀鬼子汉奸,给你二太爷报仇雪恨!”
玉婷又燃起一腔怒火,又去拔枪,想一枪崩了钱串子。
田莉就怕这小姑奶奶沉不住气,拍拍玉婷肩头:“队长,你们还没吃饭吧?”
玉婷点点头:“嗯。”
就这样,田莉又把岔给打过去了。
金柱说:“都忘了,一天没吃了。”
钱树说:“这两个孩子,先吃饭,在哪吃,我去给你们做!”
玉婷不觉得饿,但她要把话说给爹妈,就说:“三爷爷,我很累,回我们家吃。”
“玉婷,回家等着吧,三爷爷做好,就给你们送过去!”钱树转身去准备饭菜。
玉婷拉起白亚芹的手:“妈,咱们回家吧。”
“嗯哪,”白亚芹说,“田莉,走,咱们回家。”
田莉知道玉婷可能有什么话要回家说,她应该回避,就说:“白队长,你们先回去吧,我先呆一会儿再回去。”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白亚芹说,“金柱,咱们走。”
这三个人走后,钱甲兴说:“三弟,你看看日子,把二爷爷发送出去。”
钱串子说:“大哥,你打算二爷爷在家停几天?”
钱甲兴说:“七天。”
钱串子叨叨咕咕掐指一算,然后说道:“今天是阳历4月24号,阴历三月十九,值日神星勾陈,是为凶星,五行大溪水,宜祭祀、安床、入殓、安葬……七天就是30号了,阴历二十五,值日神星天德,是为吉星,五行石榴木,宜祭祀、入殓、安葬、斋蘸、扫舍……我看,一会就搭灵棚,传口棺材,把二爷爷入殓,就阳历30号,也就是阴历二十五出殡。大哥,你看怎么样?”
钱甲兴说:“中!就这么办。”
回到家里,玉婷金柱洗了脸,白亚芹找出衣服让他们换上,这时,钱甲兴和钱甲山进屋了。
白亚芹说:“老五,上炕,炕头热乎。”
钱甲山也不客气,脱鞋就上炕了,然后说道:“大哥,你也上炕!”
钱甲兴也上了炕,哥俩并排坐在炕头。
白亚芹把烟笸箩递到这哥俩面前,放炕上一张桌子,把茶壶和水碗放在桌子上,再倒上水,然后,她坐在炕梢。
玉婷金柱坐在屋地的凳子上。
钱甲兴装袋烟点着,这才问道:“玉婷,说说这几天的情况。”
玉婷说:“这几天我和金柱扮作收猪毛的,金柱装傻子,我们躲过了几次盘查,并没找到我二太爷,于是,我们就想回家看看,看我二太爷回来没有,这样,就在半路,碰到鬼子包围了我二太爷,我们冲破包围圈,救出我二太爷,可是,他却中了枪。等我们甩开鬼子,我二太爷已经不行了。”
钱甲兴说:“你二太爷说没说啥?”
“二太爷没说别的,就说他不行了。”玉婷拿出地图,还有015号猎人的身份证,递给钱甲兴,“爹,这是我二太爷给我们的地图,这个护身符是我二太爷身上带的。”
钱甲兴也是上过私塾的人,又受白亚芹的熏陶,一般的字还认识,他看了看,就把地图递给钱甲山:“老五,你看看。”
钱甲山一看,顿时怒目圆睁,起身就蹦到地下。
钱甲兴说:“嘎哈去老五?”
钱甲山拔出枪:“大哥,我去毙了这两个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