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亚芹回到家里,钱甲兴和钱万淳正坐在炕上抽着烟唠嗑。
钱万淳说:“亚芹回来了!”
“回来了,”白亚芹说道,“二爷爷也在。”
钱万淳说:“外头冷吧,快上炕脑和脑和。我们爷俩等着听你的信儿呢。”
“是挺冷。”白亚芹脱鞋上炕,坐在钱甲兴旁边儿。
钱甲兴把烟笸箩推给她:“抽烟自个儿装。见到林婶儿了?”
“见到了。”白亚芹装了一袋烟抽着。
钱甲兴放下烟袋说:“林婶儿咋说的?”
白亚芹说:“老太太聋三拐四,也说不明白个啥,但那意思是说老三去救她。”
钱万淳说:“只是个意思,这也不能肯定啊!”
钱甲兴说:“我认为,老三应该进屋去救林婶,当时炸弹一个接一个爆炸,他不是救人,还能去干什么,总不能和鬼子的飞机说上话吧。”
钱万淳说:“按理说,他明明知道炸弹爆炸,不可能跑出去送死,说他救人也讲得过去!”
白亚芹说:“二爷爷,我就说老三不可能背叛咱们,可甲兴就不相信,非要调查。”
钱万淳说:“咱们老钱家是没出过叛徒,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接连出事儿,提高警惕是应该的。”
白亚芹说:“我也不反对调查老三,等着整出结果来,大伙也都放心了!”
钱甲兴说:“等明天老三回来,就有结果了。”
过了一会儿,钱树来了:“二叔、甲兴、亚芹,吃饭了。”
白亚芹说:“三叔,晚上啥饭?”
钱树说:“甲山打发人送来两只狍子,让我烀上了,焖的高粱米饭。”
白亚芹说:“伤员呢?”
钱树说:“给他们擀的面条。”
钱万淳说:“走,咱们吃饭去。”
吃过晚饭,天已经很黑了,战士们有的换岗,有的休息,有的护理伤员。
钱甲兴心里惦心着玉婷、钱串子这两伙人,他不想睡觉,陪着伤员们说说话,鼓励鼓励他们,快到半夜,小林子进来报告:
“司令,玉婷队长回来了!”
“在哪呢?”钱甲兴问。
小林子说:“快进大门了。”
钱甲兴赶紧站起来向外走,出了司令部,看到玉婷和金柱已进了大门,后面是钱甲山牵着马爬犁,还带着的一大帮人,都是背抱摞伞,有的人打着手电筒。
钱甲兴一看就知道玉婷金柱满载而归,马上迎过去。
玉婷看钱甲兴过来了,便停下来:“爹,我们回来了!”
钱甲兴说:“弄到药了?”
玉婷说:“不但弄到药了,我们还弄到枪了。”
钱甲兴说:“老五,你在哪儿碰到他们俩的?”
钱甲山说:“在夹道那儿!我们看着前面有黑糊的东西移动,过去一看,是玉婷和金柱,一大爬犁东西,马都拉不动,他们俩一个帮着拉,一个在后面推,我就把他们送回来了。”
钱甲兴让人叫来田莉和钱树,把药品交给田莉,让钱树把枪支入库。
经过清点,共有长短枪三百多支,子弹两万多发,手榴弹四百多个,也难怪一匹老马拉不动了。
第二天上午,钱甲兴和钱万淳在指挥室研究袭击县城的事,但二人一直定不下来去多少人,怎么个打法。
钱万淳说:“甲兴,田莉是民国的特工,我们问问她吧?”
“中!”于是,钱甲兴出去,看田莉正给伤员打针,就说,“田顾问,等你忙完了,到指挥室来一趟。”
“好。”田莉答道。
钱甲兴回到指挥室,说道:“二爷爷,田顾问正忙着,得等一会儿。”
钱万淳说:“那就等着吧。”
二人喝了一会儿茶,田莉进来了:
“司令、参谋长,二位找我有事?”
钱甲兴说:“有件事儿,我们想请你帮着出出主意。你先坐下。”
“什么事?”田莉坐下。
钱甲兴说:“日本人把宣统皇帝整到长春来了,他们要成立个满洲国,你的朋友说,让我们进城打一下,教训教训他们。”
田莉说:“什么时间?”
钱甲兴说:“阳历3月1号。”
田莉说:“那也没几天了。”
“嗯哪,我们要提前准备。”钱甲兴说,“我和参谋长是外行,对这种事没有经验,也没想出来到底儿该咋办?”
田莉说:“建国是件大事,3月1号前的几天,城里戒备一定很严,你们进去,非常危险!”
钱甲兴说:“我们也是这么想呢。”
“搞这样的袭击,人员要做好分工,还要定下来什么时间进去?怎么进去?进去后在什么地方落脚?什么时间进行袭击?袭击什么地方?得手后,怎么撤出来?这要制定一个详细的方案,”田莉说,“如果出现失误,进去的人,一个也出不来了!”
钱甲兴说:“就是因为太复杂了,我和参谋长定不下来,你说说咋整?”
田莉说:“这种事情,人员不需要太多,三五个人即可。”
“三五个人,太少了吧!”钱甲兴说,“这能打死几个鬼子!”
“不少了!”田莉说,“你们进去的目的,打死过少个鬼子不是主要目的,你们要袭击的是重要场所或者重要人物,制造轰动效应!一是警告日本鬼子和汉奸,二是扩大‘震关山’的影响。所以,收到一定的效果即可。人多目标大,容易暴露,导致前功尽弃!”
钱万淳说:“田顾问说得很对!”
田莉说:“去执行任务的人,必须携带武器,盘查这关,你们就很难通过。因为进城后,你们要随时接受盘查,不是每一关都能花钱买通的,要知道,你们的人头,每一个就值五百大洋以上!”
钱甲兴说:“进出的路已经有了,就看进去后怎么办了?”
田莉想了半天,然后说道:“看来,你们还要和我的朋友接一次头,制定好行动路线!”
钱甲兴说:“你的朋友说了,是要我们和他接一次头,他要听听我们的行动计划,可能也要告诉我们袭击什么地方!”
“这就对了!”田莉说,“执行任务的人最好穿上保安团的衣服,可以方便你们的行动。这样,你们可以把嫌疑引向保安团那边!”
“我知道,要把你朋友他们摘出来,可是,保安团的衣服上哪弄去?”钱甲兴说,“我们就有鬼子军服和警察大队的衣服。”
田莉说:“这个好办,反正也用不了几套。现在保安团的衣服,就是东北边防军的军服,看看二丁山金矿来的这些人里面谁有,先借来用用。”
“对呀!”钱甲兴说,“这个茬我咋给忘了。”
“枪击的效果不会很大了,我给你们制作几个炸弹,用来袭击和掩护!”
“没人会用这东西啊!”
“很简单,我一说,他们就会!”
“好!”
“执行任务的人,要分成两组,一组负责袭击,一组负责掩护撤退。”田莉说,“不要恋战,炸弹投出去就撤,越快越好!”
钱甲兴说:“知道!”
田莉说:“我说的就是这么多,详细计划,还得你们去做。”
“田顾问,这就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钱甲兴说,“谢谢你!”
“不用谢!司令、参谋长,我还要看看伤员,你们忙着。”田莉起身离开了。
田莉离走后,钱甲兴和钱万淳开始研究计划和人选。
吃过晌饭,钱万淳回家休息,钱甲兴回到指挥室,刚想在炕上躺一会儿,就听司令部大厅里乱哄哄的,他赶紧出去,看到金柱背着钱串子进来,放到炕上。
钱甲兴走过去,见钱串子闭着眼睛,满脸是血,哑巴猴子站在旁边,流着眼泪,他喊道:“老三!老三!”
钱串子没反应。
钱甲兴说:“金柱,快去找田顾问。”
“嗯哪!”金柱跑出门去。
钱甲兴问哑巴猴子:“你爹咋的啦?”
“哇……哇……”哑巴猴子一边哇哇,一边比比划划,意思是钱串子进药铺买药,被特务给打了。
钱甲兴又问:“买到药没有?”
“哇……哇……”哑巴猴子摆着手。
看着三弟被打的可怜样子,钱甲兴心里很自责,心想,这个试探很没必要,要是三弟被抓进监狱或者被打个好歹的,这可是他害的,他得后悔一辈子!此时,他心里对钱串子的疑惑消除了。
这几天,田莉几乎黑天白天都在忙着医治伤员,刚被白亚芹和玉婷娘俩儿拉回家去休息,金柱来找,这三个人就一起过来了。
田莉检查一番,说:“司令,军需官受了的是外伤,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给他打一针,就能清醒过来!”
田莉给钱串子打了一针,钱串子果然醒了。
其实,钱串子就是故意装昏迷,正好就着这一针睁开眼睛,装模作样问道:“啊?这,这是哪里?”
钱甲兴很心疼,拉着钱串子的手说:“三弟,你到家了!”
“啊!大哥呀,”钱串子装作明白过来,然后就呜呜哭起来,“我还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再也看不到你和家人啦!”
钱甲兴说:“咋的啦三弟,出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