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看钱串子不怎么相信,也不把话说死:“应该有吧,反正我听水野说的!”
钱串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就是他躲在林大婶家等彩子的时候,教场上的人都跑光了,只有钱甲兴出来挨家挨户拍窗户喊叫,这时炸弹正像一个个巨雷爆炸,山摇地动!可是,飞机把炸弹都扔在山旁子上了,确实没往他脑袋瓜子上扔,后来他背着林大婶出来,飞机的炸弹都扔在他屁股后面,也没往他脑袋瓜子上扔,由此看来,鬼子的炸弹真长了眼睛!
这样,他就相信了工藤的话:“大叔,你说得真对,鬼子的炸弹真长着眼睛,噼里啪啦的,像下饺子一样往下掉,真就没往我头上落,一定认识我了!”
“是呀,这不就对了!大叔没说假话吧!”工藤也憋不住笑。
“我就说嘛,大叔咋能窟窿我呢!”钱串子说,“要说窟窿我,也是水野这个鳖犊子,缺大德做大损,我们帮他这么大的忙,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倒好,整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妹子给抓去了!”
“唉,大侄子啊,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啊。”工藤满面愁容,眼神茫然,可怜兮兮地说,“宪兵队做事可不讲究,我们一家三个人,真心实意给他们卖命,到头来,是他们的飞机没炸到人,可谁也倒往我们身上赖!”
“大叔,先别提水野这个瘪犊子了,得先想招把我妹子救出来呀!”钱串子十分焦心,“小鬼子都是些牲口,我妹子长得那么水灵,别让他们给祸害了!”
“咋救啊,我这苦命的姑娘啊。”工藤揉着眼睛,“大侄子,你不知道啊,自打年前你走后,你妹子就像走了魂儿,总是念叨你,就盼着把钱老虎杀死,她好和你成亲,哪成想,出了这种事儿,可愁死我啦!”
“大叔,你看,能不能用钱把我妹子赎回来?”
工藤说:“大侄子,和日本人办事,可不像和我们民国的人好办事。”
钱串子说:“咋不像?都是人,哪有人不见钱眼开!”
“你还没跟日本人打过交道,”工藤说,“比方说,一条人命,在民国官员手里,一百块大洋就能买出来,但在日本的官员手里,一座金山也买不出来!”
“咋会儿事?难道日本人不是人!”
“他们也是人,但人和人还不一样!”工藤说,“就说这关东军,还不到两万人,东北边防军差不多二十万人,相差十倍!可是,两万关东军只放了几枪,就把二十万东北军给吓跑了,你想想,这是为啥?”
“那还用说,贪生怕死呗!”
“大侄子,你的脑袋是挺好使,可你看到的都是面儿上东西,”工藤说,“一个没有道理可讲的贪腐政府,让他的百姓看不到一点儿公平正义,百姓对它就失去了希望,就免不了满腹愤懑,怨声载道,只顾眼前,人人自保!就算是你,还愿意为这个政府卖命吗?”
“我是不为他们卖命!”钱串子说,“大叔,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东西就是厉害,一下子看到骨头里去了!钱甲兴钱万淳他们,都是白活,还稀里糊涂为了这个民国政府卖命,还起誓发愿要赶走日本人!我看这就是缺心眼儿,死脑筋,死了也是活该攮丧,自己找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工藤说,“大侄子,像你这样想得开就对了!”
钱串子还是惦念彩子心切:“大叔,咱俩唠唠就唠远了,还是看看想啥招,好把我妹子救出来!”
工藤说:“还是那句话,要救出你妹子,就得想招杀死钱老虎!”
“好,我想招!”钱串子将烟头狠狠摔在地上。
“你能想啥招?”
“是呀,这可……这可……想啥招呢?”此时,钱串子脑子里想的,都是彩子被鬼子兵咋样咋样了情景,他已被这件事儿搞的心焦磨烂,脑子发浑,他叨吟嘁咕的在地上转了一圈儿,也没想出啥招来,只好说道,“大叔,我现在是百爪挠心,头昏脑涨,你帮我想想招!”
“那我帮你想想……”工藤用指头揪着稀巴冷登儿的几根胡须,脑袋歪来歪去,装作苦思冥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一时也想不出来,这样吧,你给我说说情况,提示提示我。”
“啥情况?”
“咱就先说,房子炸没了,这个钱老虎他们,年是咋过的?”工藤问。
钱串子说:“开始人在山洞里面住,这些天房子又建起来了,不少人都搬出来住。”
“东西不是也炸飞了吗,他们白天吃啥?晚上盖啥?
“炸飞的东西都是现用的,很多东西都放在山洞里。”
“这个钱老虎,很不一般啊!”工藤若有所思,“五千年文明,名不虚传!”
“对了,大叔!”钱串子突然兴奋起来,“你别提啥五千年文明了,我有了办法!”
“啥办法?”工藤收回思绪。
“后天是正月十五灯花节,我把大营布满灯笼,你通知日本人,让他们再派飞机来轰炸!”
“小子,我看你是找死吧。”
“大叔,何出此言?”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工藤说,“大年三十晚上,日本飞机跑来轰炸,难道钱老虎就不想想出了内奸吗?而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呀!”
“就算他想到了有内奸,也不会怀疑我,是他说要过个热闹年的!”钱串子说,“正月十五,也是钱老虎说要好好热闹热闹的。”
“这个路子,你就别打算了!”
“咋的呢?”
“我推测,一方面,钱老虎已经怀疑到你了,他要利用正月十五试探试探你,如果你再重复一次除夕夜,你就暴露了;另一方面,钱老虎有了一次被空袭的经验教训,他还能上当!”工藤说,“经过这次被轰炸,钱老虎就一定会防范飞机!”
“那咋办?”
“我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工藤说,“要我说,你回去后就老老实实呆着,如果他们再有啥行动,你就提前给我送信,特别要注意钱老虎的行踪,好比说,钱老虎到县城里来、下山到远处去办事,你都可以提前送信给我。”
“大叔,这要哪年哪月是个头啊!”钱串子寄的跺下脚,“我妹子能受得了吗!”
“能受也得受,不能受也得受,这就是她的命!”工藤说,“大侄子,艳茹是我的姑娘,你着急,我这个当爹的,能不着急!”
“唉!这个瘪犊子宪兵队!”
“骂有啥用,还能把宪兵队骂死吗?我们要想办法救人,这才是正路!”工藤说,“钱老虎不是要招兵买马吗,你可以注意啥人去投靠他,这些东西你都可以通知我。”
“现在就有一个绺子投奔钱老虎了。”
“哪个绺子?”
“马鞍山的桃园三!”
“听说他们差点儿被日本人包了饺子,现在没几个人了吧?”
“还有十七个人,”钱串子说,“要是人多,他也不会投靠钱老虎,他们还送了三千发机关枪子弹的见面礼!”
工藤心里骂道,该死的桃园三,我们请你们加入保安团,你们不干,却投靠钱老虎,你等着!
他问道:“桃园三他们是归了你们大营,还是依旧住在马鞍山?”
“他们还是在马鞍山,说这样可以形成掎角之势!”
“你了解马鞍山的地形吗?”
“不了解!”钱串子说,“大叔,你想让日本人攻打桃园三他们吧?”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应该让日本人尝到点儿甜头,这样,他们就不会太难为你妹子了。”
“凡是绺子占据的山头,都是地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可进可退!”钱串子出主意说,“大叔,如果攻打马鞍山,不如在路上收拾他们!”
“可是,时间和路线怎么掌握?”
“这个好办,我来告诉你!”钱串子说,“正月十五灯花节,钱老虎要开庆功大会,桃园三他们得来参加,正月十六,他们就会回马鞍山,你可以让日本人埋伏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把他们消灭!而山上留守的胡子也不会有几个了,打也好打!”
“可是,怎么知道他们走那条路呢?”
“这个我知道!”钱串子说,“如果骑马,他们必走金钱谷。”
“来,指给我看看。”工藤走向沙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