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艰醒来,天已经亮了,船舱里,小老先生睡得正香,两个乞丐却不见了。他看了一看,小老先生的包袱还在,就放下心来,就以为两个乞丐起早讨饭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小老先生才醒来,看林艰坐在船头晒太阳,便问道:“师哥,两个要饭花子呢?”
林艰答道:“走了。”
小老先生走出船舱,看看日头:“师哥,吃饭去吧。”
“走。”林艰站起来。
师兄弟二人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汴河大街,正好,街边有个小摊,一位老婆婆正在卖煎饼果子,二人一人要了一份。
煎饼果子卷好了,林艰道:“师弟,把钱付了。”
小老先生一摸兜,脸色顿时大变:“师哥,是不是你把钱拿去了?”
林艰道:“没有。”
“你没拿,可钱没了!”
“别着急,好好找找。”
小老先生翻遍所有的衣兜,也没找到一文钱,于是,二人又检查了各自的包袱,皆是一个镚子没有。
原来,两个乞丐看到小老先生有银子,便起了歹心,先答应二人住下,趁小老先生熟睡之机,偷走银钱,然后溜之大吉。
小老先生瘪嘟着嘴,带着哭腔:“师哥,怎么回事呀?”
林艰道:“我们上当了,钱被两个乞丐偷去了!”
小老先生道:“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他们偷了钱,定然远走高飞,怎么会让我们找到!”林艰道,“师弟,我们只有另想办法了!”
老婆婆心眼儿很好:“二位小客官,就剩这两份煎饼果子,送给你们吃了。”
林艰本想不接,可是饿着也难受,而小老先生那边已经大口吃上了,他只得千恩万谢,接了过来。
当他们转身离开,就听背后有人说:“张婆婆,给他们吃,还不如喂狗!”
“刘七,你这是什么话。”张婆婆说。
刘七说:“你还没听说啊,他们和美面大虫是一伙的,说不定是美面大虫的眼线,故意装成这种可怜相,刺探消息!”
张婆婆说:“我一个卖早餐的老太婆,家徒四壁,有什么可以刺探的!”
刘七说:“张婆婆,你有所不知,美面大虫家眼线遍地,扮成各种身份,走家串户,看看谁家有奇花异草、奇木异石,然后贴上皇封,送给皇上建造寿山艮岳!”
张婆婆说:“朱家的事我老婆子是知道的,可我哪里知道这两个小哥是不是美面大虫的眼线啊。”
……
林艰的心像被刀剜了一下,将他手中的那份煎饼果子放到张婆婆案板上:“婆婆,我的还没动,我师弟的已经吃了,等我有了钱必当加倍偿还!”然后对张婆婆深鞠一躬,领着小老先生快走!
“小哥,给你吃的,就别送回来了!”张婆婆拿起煎饼果子追了两步,想递给林艰,可林艰拉着小老先生走得很快,她老胳膊老腿,哪里追得上,只得说道,“看这小哥,还挺有脸面,不像是个坏人!”
刘七说:“你老糊涂了,东西送回来就不是坏人了,很可能他心生怨恨,回头让人砸了你的摊子呢!”
张婆婆顿时慌了:“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我老婆子还指着这个小摊养家糊口呢!”
小老先生被林艰拉着快速走,累得呼呼直喘,走出能有半里地,终于说道:“师哥,我走不动了!”
林艰放慢脚步,松开小老先生,师兄弟二人在街边慢慢往前走。
昨天还只是犯愁住的事,今天,吃也要犯愁了,但没有了钱,怎么挺得到殿试呢?林艰正在上火,小老先生却叫道:
“师哥,我饿!”
林艰道:“没吃饱啊。”
“师哥,我没吃。”
“没吃?”林艰发现小老先生两手空空,很奇怪,“那煎饼果子呢?”
“扔了!”
“我说吗,你怎么吃得这么快呢,原来扔了!”林艰很不懂,“不好吃吗?”
小老先生仰着脸望着林艰,突然哭了起来:“师哥,听到他们说你,我心里也很难受,就把煎饼果子扔了!”
林艰心头一热,蹲下来,用两只手给小老先生擦眼泪:“师弟,你长大了!”
小老先生哭出了声:“师哥,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只顾自己,更不该让你救美面大虫,祸都是我闯下的,你代替师父惩罚我吧!”
林艰心中万分酸楚,师父把小师弟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可现在,小师弟却跟着他受苦,他觉得这都是他这个师哥没当好:“师弟,别哭了,这些事都不怪你,即使没有你,那个朱翠仙我也会救的,问题就是,在那危急时刻,我们没有机会知道朱翠仙是好人坏人,该不该救!”
“我现在才知道,美面大虫是条美女蛇!”小老先生说,“师哥,是不是大美人也不都是好人?”
林艰不由笑道:“哈哈,看看朱翠仙,你不就知道了吗!”
“嘿嘿,”小老先生也破涕为笑,“师哥,怪不得你不娶她!”
“师弟,我们是山野村夫,怎敢奢望在京城娶妻。”
“你考上武状元就好了!”小老先生说,“听师父说,考上武状元的举子,皇上会赐一个统领兵马的大将军,到那时,你就风光了,说不定,会娶了皇上的公主,成为驸马爷!”
“我不想这些,就是寻思师父辛辛苦苦教导我十多年,我一定要为他老人家争口气!”林艰道,“可是,万万没想到,我却很不争气,在这里给他老人家丢脸!”
小老先生道:“师哥,不要上火了,没有住的地方,我们就住荒郊野外,没有吃的,我去要饭,怎么也将就到殿试那一天了!”
“要饭还不至于。”林艰道,我们只丢了钱,但师父给我们带的药材还在,一会儿找个地方,我们卖点儿药材,吃饭的钱就有了。”
“师哥,那就快找地方吧。”小老先生说。
时值晌午,正是虹桥码头最热闹的时辰,汴河大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到处都是摆摊的,没有空着的地方。
师兄弟二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地盘,看到前面有家药铺,门前空着不少地方,于是,林艰就在药铺门旁选了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铺上一块破布,摆上两棵人参、一块鹿茸、一个灵芝,还有雪蛤、麝香、龙胆草,等着有人前来选购。
小摊刚摆上来,师兄弟二人就眼巴巴盼着有人前来购买。也别说,还确实有人前来问价。但是,也有人偷偷议论:“这两个东西是骗子,一定是美面大虫派出来的耳目,怎能拿出真货来卖!”
这几种珍贵草药见过的人本就不多,一听这话,就是有心买的人,也不敢买了。
小老先生半睁着眼睛靠在林艰腿上,有气无力地说:“师哥,快点儿卖呀。”
林艰只能安慰道:“师弟,再挺一会儿,就能卖出钱来!”
每天进出虹桥码头的人,成千上万,很多人都不知道林艰是何许人也!但是,记住林艰的人,讨厌林艰的人很多,只要有人到林艰小摊上,就都有人在一旁说:
“卖假药的!”
“骗子!”
“美面大虫耳目!”
“没骨头的狗!”
这样一来,想买药材的,都走开了!但这还不算,林艰刚摆上摊不大一会儿,从药铺里面出来两个伙计,一个人吹胡子瞪眼叫道:“快快拿走,这里不让摆摊!”
林艰道:“这里也没有人,为什么不让?”
另一个伙计说:“这门前是我们地盘,我们说不让就是不让!”
林艰道:“二位哥哥,求求你们,就让我们在这里卖吧。”
先前的伙计说:“别废话,再不走,给你踢了!”
有人说:“你们在人家药铺门前卖药,人家能让你卖吗!”
没有办法,林艰只得收起摊,和小老先生离开。
小老先生哭丧着脸:“师哥,我们是走投无路了吧。”
林艰也觉得走投无路了,但他还是安慰小老先生:“师弟,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两个大活人,总不至于饿死!”
林艰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呼喝道:
“喂!把钱交了。”
林艰一看,呼喝的人是鬼面忽律仇豹,他没理睬,还以为仇豹在呼喝别人。
仇豹用小眼睛凶神恶煞般怒视着林艰:“看什么!说你呢!”
林艰非常讨厌仇豹,便喝问道:“说我干什么?”
“交占地费!”仇豹道。
“交什么占地费?”
“别装糊涂!卖货的都要交占地费!”
“我刚摆到这里,还一文钱没卖!”
“爷爷不管你卖没卖一文钱,只要摆了摊卖东西,就要交占地费!”
“嘿嘿,”曾师爷从旁边冒出来,奸笑道,“小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凡是在这里做生意的,不论大小,都要交占地费!”
林艰摸摸兜:“可我没有钱啊。”
小老先生道:“我们还没钱吃饭呢。”
仇豹骂道:“爷爷不管你有钱没钱,饿死谁的儿孙!”
林艰道:“你们能不能讲些道理。”
仇豹喝道:“讲道理,爷爷就是道理!”
曾师爷道:“小子,看在你帮过我们大当家的份上,我们才跟你讲道理,嘿嘿,若是换了他人,我们会打断你的腿!”
“可是,我们实在没钱!”林艰说。
“没钱也行,”曾师爷眼睛盯着林艰拿着的包袱,“你不是卖药材吗,拿人参顶吧!”
师父给林艰带的药材,不能说价值连城,但都是药材里的稀有珍品,就拿人参来说,都是百年以上的老山参,每一棵至少都值百八两银子,林艰哪里舍得!可是,人穷志短,他心里也没了底气,就打开包袱,取出一颗小一点儿的人参,递给曾师爷:“给你!”
仇豹喝道:“不够,再拿一棵!”
林艰刚想说够了,曾师爷伸手就拿了一棵大人参:“小子,这下算你够了!”
就这样,眼睁睁两颗人参没有了。
仇豹看看人参,觉得很满意,然后问曾序:“老三,那事儿跟这厮交代了吗?”
“二当家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交代过不止一遍了!”
“再跟他交代一下!”
“是!”曾序答应道,然后对林艰道,“小子,记住,永远不要打我们大当家的主意,如果发现我们大当家的,就要远远躲开!如果不按本师爷的话做,小心你们两个的性命!”
小老先生道:“是大美人上赶着的!”
仇豹上去就给小老先生一脚:“小傻子,闭嘴!”
“呜哇——”小老先生哭起来,“师哥,鬼面忽律踢我!”
鬼面忽律,就是像鬼那样凶恶丑陋的鳄鱼,这是老百姓恨仇豹,背后给他起的绰号,他是最不爱听的,所以,听小老先生说他是鬼面忽律,他才顿时火冒三丈,踢了小老先生一脚,还没出气,又出拳去打小!
“干什么!”林艰怒目圆睁,挡住仇豹的拳头。
曾序知道林艰的厉害,便拉住仇豹:“二当家的,何必跟个小傻子一般见识!”
仇豹收回拳头,怒视着小老先生:“小傻子,当心点儿,别说爷爷把你扔河里喂王八!”
小老先生气急了,想到银针可以制服仇豹,就伸手去怀里掏银针,林艰见了,拉起小老先生就走:“师弟,我去给你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