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的一方是两个衙役,另一方是一对卖竹编的夫妇。
张济道:“走,过去看看!”
那双方只顾争吵,周围又有些人围观,他们都没发现张济。
到了跟前,张济问道:“李九,吵吵什么?”
李九一回头,这才发现张济四人,说道:“张大人,这二人拒不交税!”
竹编夫妇认出张济,男子抱拳行礼:“小民见过张大人!”
“免礼!”张济说,“本官问你们,为何不交税啊?”
妇人说:“大人,码头帮收我们的占地费,你们管都不管,却逼着我们交税,如此这样,我们只能不活了!”
张济问道:“李九,怎么回事?”
李九说:“大人,我们按照法规收税,但码头帮却先收了他们的占地费,所以,他们就不想交朝廷的赋税!”
张济对这夫妇二人说:“码头帮他们是非法收取占地费,你们完全可以拒绝缴纳!”
妇人说:“大人,草民不敢不交。”
张济问:“是何原因?”
“大人,”妇人说,“你们衙门的人都惧怕他们,我们草民岂有不怕之理!如果不交,码头帮就会把我们赶走,不让我们在这里卖东西!”
张济道:“如果你们不走呢?”
妇人说:“轻则挨一顿揍,受皮肉之苦,重则被他们打死打残,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刘班头、李衙役他们也都知道!”
刘贵说:“大人,他们说的是实情!”
张济捻着胡须:“原来是这样。”
男子说:“张大人,草民听说你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冲锋陷阵,难道就怕了他们,就不能将这些恶霸绳之以法!”
张济道:“老哥请放心,本官先要掌握证据,然后再拿他们定罪,他们收你的占地费,必定要有凭据,请把凭据交给本官,本官将作为他们的罪证!”
妇人说:“大人,他们收取占地费,并不曾留下凭证!”
张济道:“那就请你们上堂作证!”
妇人慌忙说:“不可,不可!”
张济问:“为何不可?”
妇人回道:“大人,如果我们上堂作证,码头帮会把草民一家扔入汴河之中喂鱼,草民宁肯不做这个生意了。”
张济这才知道,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他说:“刘班头,这家的税,今天免收。”
男子说:“大人,今天免收,明天怎么办?”
张济想想:“明天的税,再容本官考虑!”
妇人听了,突然落泪:“大人,我们夫妻二人,一天辛辛苦苦的微薄收入,三四成都交了占地费,衙门再收我们的赋税,所剩盈余,都难以养活家口了!这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呀!”
张济只得安慰道:“二位请放心,本官一定依法治理,让你们不再交什么占地费了!”
竹编夫妇自是千恩万谢!在场的人也齐声叫好!
张济离开继续视察,听到那对夫妻在身后嘀咕。
妇人:“官人,终于来了一个好官,我们可以安心做生意了!”
男子:“娘子,先不要高兴过早,自古就是官官相护、黑白勾结,实在不行,就忍着吧。”
妇人:“整天劳作,钱都被官府和黑帮要了去,忍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男子:“想活着,就得忍!”
张济听了,心像被刀扎了一下,暗自想到,男子的话,说得没错,妇人的话,也是实情!
一路走下去,河里行船的、街边的商铺、摆摊的,甚至打板算卦的、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都被码头帮的人收了占地费,也都没留凭据,可是,尽管这些人怨气冲天,却都和前面那对夫妇一样,没有一个敢到衙门大堂作证!
正好,前面有两个码头帮正在占地费,张济就想人赃俱获,抓他们去衙门。
到了近前,张济认出来,他们就是昨天被若兰打倒的二人,便喝道:“大胆刁民,敲诈勒索欺压百姓,该当何罪,给我拿下!”
若兰和刘班头上前,一人擒住一个,随之,上来几个弟兄,将这二人绑了。
就当他们要押解这二人回衙的时候,仇豹光着膀子,下身只穿条短裤,飞奔而来,大叫道:“大胆!谁敢带走我的兄弟!”
张济喝道:“来人!将仇豹一并拿下!”
刘班头上手擒拿仇豹,战了十几个回合,因功力不及,被一拳打翻。
若兰见了,立即迎上前去与仇豹交手,二人展开激战。
林艰终于睡醒,此时一看,窗外已是霞光渐退日上三竿了,可小老先生还没回来。他起了床,舒展一下四肢,然后离开客栈。
他来到了街上,只见已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了,却哪里见得到小老先生的影子。
小老先生是个孤儿,是师父从雪地里捡到的。那一年,林艰才四岁,刚刚被爹送到师父那里学艺。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小师弟被师父抱回来时,还在襁褓里,后来,发育也不怎么好,过了八九岁,就只长脑袋不长个头了,而且没毅力练功、读书,还胆小如鼠,做事怪诞,别的不说,就是这大美人儿,他就是百看不厌,只要看见美女,就像中邪一般。虽然他也很烦这个师弟,但师父处处叫他让着小老先生,他也一直照着师父说的去做。
他担心小老先生跑丢,就到处寻找,可找来找去,也不见其踪影。就在他急得冒火的时候,一些人向西跑,还有人说道:“发运使大人在抓捕码头帮,过去看看!”
他想,张济抓捕码头帮,张若兰很可能也在,小老先生也许就在那里!
于是,他就跟在这些人后面跑。
跑出一里多地,他看到前面拥挤着很多人,还传来呼喝喊叫的声音。到了跟前,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他的个子高,越过人群,看到圈子里一女一男正在打斗。
这两个人,女的就是张若兰,男的却是鬼面忽律仇豹。那个发运使张大人确实也在,小老先生站在圈子里面。
他挤进人群,捡个土块投到小老先生脚面子上。
小老先生看到他,先做个鬼脸,然后跑过来:“师哥,你睡醒了。”
“什么时辰了,我还不睡醒。”林艰道,“邱鱼,怎么又打起来了?”
小老先生道:“好像是因为占地费。”
“占地费是什么东西?”这种新鲜的词,林艰还是头一回听说。
“占地费都不懂,还考什么状元啊!”小老先生笑道,“嘿嘿,师哥,我看你一天也不把心用在正事儿上,快变成傻子了!”
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林艰一直有种虚虚飘飘,没有根基的感觉,真不如深山沟里的茅草屋踏实,心想,也许真像师弟说的那样,他变傻了!
他问:“师弟,到底什么是占地费呢?”
小老先生道:“嘿嘿,我也不知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战场上局势起了变化,若兰功夫虽高,但时间久了,体力渐渐不支,只能勉强招架。
小老先生看出来了,拉拉林艰衣襟:“师哥,你看。”
林艰问:“看什么?”
“大美人儿要完蛋了。”
“完蛋就完蛋吧。”
“那就别看了!”
“不看就不看,我们走吧。”林艰转身就走。
小老先生一把将他拉住:“师哥,干什么去?”
“你不是说别看了吗。”
“我是说别看了,但不是说别看了。”
“闹了半天,还不是别看了!正好,我还没吃早饭。”
小老先生一跺脚:“你咋这么笨呢!我说别看了,那是说你别傻看了,赶紧上手,帮助大美人儿!”
“不帮!”林艰道,“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我们帮了那个大美人儿,别人都把我们当成狗,不卖饭给我们吃!”
“上次你帮的是坏大美人儿,这次不同,是好大美人儿,她可是发运使的女儿!”
“可这个大肚蝈蝈鬼面忽律,却是给皇上运‘花石纲’的,也是得罪不起的!”
“可人家都说他是坏人,鬼面忽律和上次那个美面大虫是一伙的!”
“那你就帮她吧。”
这时,若兰被仇豹打倒后,又腾身跃起,但已经很难坚持了。
小老先生急了:“我怎么帮,又不会功夫,你快上啊!”
林艰念道:“足三里,不觉疼,瞧准穴,腿失灵。”
“嘿嘿,师哥,你还有点儿小聪明,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小老先生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根小银针,食指轻轻一弹,小银针就带着一线光芒飞了出去,准确刺中仇豹的足三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