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里绘推着我的轮椅离开了餐厅。
“回房间吗?”
我摇了摇头,对她说想沿着回廊转一圈。
从右边的窗玻璃看出去,外面是一个日本风格的庭院,我们在塔四周的回廊上前行。
炫目的阳光照射在灰色地毯上,形成斑驳的剪影。庭院中央椭圆形的水池里波光粼粼,铺着白色细沙的小径上散布着开败了的花丛……
走过窗户,右边出现了一扇门,里面有一道楼梯,直通地下室。
我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愿回忆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往事。由里绘也一样。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轮椅上的我不由得一惊。
“啊,早上好。”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野泽朋子,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女人。
她从去年开始在这里帮忙,每个星期有三天从城里过来,晚上再回去。不过,昨天晚上我们特意请她留宿在这里。
她身穿围裙,手里拎着一个洗衣筐,低下头站在原地,让我们先过去。
她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和截止到去年今天住在这里的女佣根岸文江正好相反。她和仓本有一个共同的优点——从不多嘴,只做自己的事。可是,对她过于内向的性格我并不欣赏。她还有一点和仓本一样,就是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这一点令我心烦意乱。例如,她到底怎样看待我们这一对住在这个古怪地方的老夫少妻呢?
“老爷,请问——”她少有地主动和我搭腔。
“嗯?”
“这间地下室……”
“怎么了?”
“那个,我一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觉得很恐怖……”
这也难怪,知道去年在地下室里发生了什么之后,谁都会觉得很恐怖。
我抬起手,打断了朋子。
“已经换了新的焚烧炉,其他地方也打扫干净了。”
“啊,是的,我知道。可是……而且,那里常常有一股怪味。”
“怪味?”
“嗯,很难闻。”
“是你多心了吧?”
“啊,可是,我还是觉得……”
“不要再说了。”听到身后的由里绘惴惴不安地叹息了一声,我厉声制止了朋子,“你去找仓本吧。”
“好,打扰了。”
朋子逃似的离开以后,我回头安慰由里绘:“别胡思乱想。”
“是。”她轻声回答了一句,推着我的轮椅继续前行。
右转后沿着外墙一直来到宅院的东北角,我们把这里称为“北回廊”。
经过厨房和用人房以后,北回廊面向右边的中庭的一侧,宽度增加了一倍。铺设着灰色地毯的走廊笔直延伸到尽头的一扇门前。地板上铺了木制马赛克,墙上等距离排列着面向中庭的窗户。
左边的墙上挂着一排大小不等的画框,其中有很多油画——藤沼一成这个天才用心捕捉到幻象中的风景,将其描绘在画布上。
今天又有三个男人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欣赏油画,并且都想要把这些画弄到手。这个家每年只有一天有人来访,那就是九月二十八日——一成的忌日。
说到忌日,今天也是根岸文江遇难的日子。而明天,二十九日——是藤沼一成的弟子正木慎吾离开人世的日子……
“我让仓本在餐厅摆上几盆花吧。”我忽然开口说。
“花?”由里绘愕然地问道,“为什么……”
“悼念故人。”我小声回答,“尤其是纪念他——正木慎吾。”
“不要这样说——”由里绘忧郁的眼眸直视着我的白色面具,“请不要说这么悲伤的话。”
“悲伤吗?”
我自嘲地歪了歪嘴,思绪无法逃避地回到了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