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之夜就要迎来黎明了。
天空中黑沉沉的乌云逐渐被风吹散,东面被群山环抱的天空泛着鱼肚白,昨天晚上的电闪雷鸣和滂沱大雨已经成为过去式,山谷间的风力却丝毫没有减弱。狂风吹拂的树林、洪波泛滥的河流、矗立在水车馆侧面不停翻转的三个巨大的黑色轮子……
这是一个漫长的黑夜,风雨伴随着雷电,其中还夹杂着惊涛骇浪和水车发出的轰鸣。
夜半时分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让每个人都惶惶不安。一个女人从塔顶坠落,一幅画不翼而飞,还有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然而,有多少人预料到了这些情况最终会引发怎样的结局呢?
这个被风雨洗礼的夜晚结束了。
此时,在馆内发生的这些“事件”,最终在众人面前呈现出了异常的形态。
耸立在建筑物西北角的“塔”的下面——环绕在塔四周的走廊一端有一扇黑色的大门。眼下,这扇大门敞开着,里面是一间狭小的铺着石阶的小屋,结实又宽敞的石阶向地下延伸。
走下石阶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大煞风景的地下室。昏黄的煤油灯随风摇曳,四面是灰色的水泥墙壁,一侧的墙边摆放着洗衣机和大型烘干机,还有堆满衣物的筐子。天花板上随处可见各种管道……
昏暗的地下室里聚集了六名男女。
五个男人,一个女人。
其中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把手搭在轮椅上、身穿白色丝质睡衣的是一位美少女。两个男人站在她的左右,仿佛是她的保镖。在他们四人身后还有两个男人。这些男人都是在睡衣上随便罩了一件外套。
“谁来?”轮椅上的男人嗓音沙哑地问道。宽松的睡袍裹在他瘦削的身体上。即使已经九月了,他依然戴着白色手套,双手交叠着搭在腹部,“谁来打开那个盖子?”
也许是出于紧张,他含混不清的声音瑟瑟发抖,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关键是,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平板式的白色橡胶面具。
少女身边一个有啤酒肚、红脸庞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上前去。
他站在“那个”前面——房间尽头靠墙的焚烧炉,捡起扔在地上的一根铁制烧火棍。就在这一瞬间——
“啊!”他的嘴里发出了仿佛被人卡住喉咙般的声音,扔掉手里的铁棍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大石先生?”轮椅上的男人问道。
“这,这个……”红脸男子坐在水泥地板上,指着烧火棍附近。
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由里绘,”轮椅上的男人回过头说,“你别看了,快出去。”
“由里绘小姐,走吧。”
少女身边的另外一个男人——和红脸男子形成鲜明对比,这是一个清新俊逸的白净男子——伸出双手环绕着少女纤细的肩膀,催促她离开。少女怯生生地点点头,退到楼梯口附近。一头及腰的乌黑秀发轻轻晃动,亭亭玉立的身体此时却无力地缩在一角。原本站在后面的两名男子——戴黑框眼镜的小个子男人和不苟言笑的大个子男人——走到少女面前,遮挡住她的视线。
看到这里,白净男子走到坐在地上的红脸男子身旁,目光落在地板上。
“三田村,那是什么?”轮椅上的男子问道。
“先生,您大概也看清楚了,”白净男子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是手指,人的中指或无名指。”
轮椅上的“先生”转动车轮向那边移过去。这个宛如青虫尸骸的物体——断面很不自然的根部黏着一团红黑色的东西。
“切口还很新,应该被切下来不到两个小时。”
“可是,这到底……”
“这个嘛……”白净男子跪在地板上,仔细观察地板上的手指,“这个——上面有戴过戒指的痕迹,很深的痕迹。”
“啊……”轮椅上的“先生”把手指伸进面具孔里,用力按住自己的眼皮,“是正木。”
“是啊,我想也是。”白净男子站起身,右手摆弄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应该是正木先生的那个猫眼戒指。”
“那么,正木果然被他杀死了吗?”
“啊,很难说。”
坐在地板上的红脸男子总算站了起来。
“藤沼先生,那么这里面……”
轮椅上的男子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打开看看。”
“这,这个……”
红脸男子连连后退,脸上的肥肉不停地抖动。白净男子看到他这副尊容,耸了耸肩,捡起了地上的铁棍。
“我来吧。”他嘴里说着,站在了焚烧炉前面。
这是一个小型的焚烧炉,立在水泥底座上的银色外壳因为污垢而不再光鲜,齐着白净男子眼睛的高度有一个相同颜色的烟囱从里面伸出来,笔直地穿过地下室的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外面。
眼下——
铁箱里传来火焰的燃烧声。天刚蒙蒙亮,不可能有人焚烧垃圾,然而……
男子手握铁棍伸向焚烧炉的铁门。铁棍“铛”的一声撞击在炙热的铁板上后,前端弯曲的铁钩随即钩住了门的把手。
门向外打开了,里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呃……”
臭气扑面而来,在场的所有人不禁捂住鼻子,当中还有人几乎恶心得要吐。
这是燃烧蛋白质的臭气,所有人对发出臭气的源头都已经心中有数。
“正木……”轮椅上的男子痛苦地低吟了一声,“怎么回事?”
白净男子把铁棍伸进焚烧炉,透明的赤焰中,隐约可见几个黑影。
男子强作镇定,在里面搜索,紧握铁棍的手却瑟瑟发抖。片刻之后,铁棍钩到了一样物体,他试图把它拖出焚烧炉。
“哇!”
他惊呼着倒退一步。炉里另一样东西被拉出来的物体一碰,意外地滚了出来。
地下室凝重的空气被数声惊叫划破。
“啊!”男子看着滚落到灰色水泥地板上的东西,瞠目结舌,“太惨了……”
那是一颗人头,已经被烧焦,冒着白烟,头发早就被烧光了,眼睛、鼻子和嘴也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男子手里的铁棍钩出另一个物体。
“这是手臂。”男子喃喃低语,将它抖落在旁边的铁桶里。
的确是手臂。和刚才的人头一样,早就变形了。这应该是人的左臂。值得注意的是,手指少了一根,从拇指数过来的第四根——无名指。
焚烧炉内燃烧的是一具尸体,头部、躯干、双臂、双腿——整个尸体被切成了六个部分。
暴风雨过后的黎明。
发生在馆内的“事件”在他们面前展露了最终的“形态”。
从“塔”里不幸坠落的女人,被偷走的画,神秘消失的男子以及追踪这个男子却被分尸,并且在焚烧炉里被烧焦的男子。
随着风雨的平息,这个夜晚的“事件”以这种解决方式告一段落。
图一 水车馆平面图一层
图二 水车馆平面图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