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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纸桥之战

回到李维业开始向越南北部发起军事行动的几个月前,1883年的1月4日,中越边境上出现了一支特殊的旅行队伍,为首的是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瘦削,但是眼神中流露出精干之气的中年人,在他身后,跟着200余名挑着木箱、扛着火枪的随从。黑旗军首领刘永福带着十万两银子悄悄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祖国。

刘永福此行,公开的目的是因为自己在越南已经出人头地,要回乡祭扫父母的坟墓,光宗耀祖,实际上,则是想与中国官员接触,进而能够将自己的一些设想上达京城朝廷,表示归依母邦之志。自从阵斩安邺,越南政府仅仅是给予微薄的奖赏后,刘永福就已越发感觉自己和黑旗军在越南所处地位之低下,随着法国对越南政府施压,越南政府也屡屡下令,要求黑旗军迁移驻地,离开红河沿岸。此令虽然因为越南国内对法交涉形势的阴晴不定,并没有真正落地执行,然而刘永福已经深深明白,黑旗军的前途遇到了危机,必须要重新寻找一条出路。

回到祖国后,在与广西地方官员的交涉中,刘永福反复做出表态:“愿为中国千把(千总、把总),不愿为越南提镇。” 对这样一支处在异域的中国人军队,究竟应当持何种态度来对待,清政府内部当时大致分作两派意见,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佩纶为代表的一派,认为刘永福部黑旗军骁勇善战,应当令其继续留扎在越南境内,充当中国解决越南问题的先锋部队,不仅要对黑旗军加以支持,必要时候还应增派中国军队入越,加强中国在越实力。 以北洋大臣李鸿章为代表的另一派则认为,刘永福部黑旗军兵力仅3000余人,所能发挥的实际军事、政治价值有限,而且至关重要的是,越南政府每每遇到对外交涉问题,大都不事先通报中国,如果交涉有利,则视为摆脱和中国宗藩关系的契机,如果交涉不利,又要来找中国帮助解决。为了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属国,而不惜与一个欧洲国家进行前途莫测的战争,白白耗费中国的国力,在李鸿章看来,是极为不智的举动。

没有得到清政府方面任何公开的表态回应,刘永福又重新回到了位于越南老街的驻地。此时,越南国内局势已经大变,正是李维业在越南北部大动兵戈的时候。对法国侵入越南北部一事,中国朝内的主战派反应强烈,认为应该尽快予以干涉。1882年年底,吏部候补主事唐景崧自请进入越南,联络黑旗军抗法,清政府高层官员亲临鼓励,在黑旗军看来,意味着自己已不再是母国眼中的叛军,已经得到祖国的承认,如此一来,即使越南政府万一倒向法国,黑旗军也不用担心将来的出路。

北方重要城市南定陷入法军之手后不久,得知李维业率少量部队驻扎在河内城,1883年4月25日,刘永福率军祭旗,尽起黑旗军精锐,开往河内。沿用攻击安邺时的故技,刘永福一面派兵在河内城墙上张贴檄文告示,一面不断骚扰、攻击河内城外的法国教堂,以此举引诱李维业出战。最后则开始围攻河内,向城内法军施加压力。

5月19日凌晨4时30分,李维业率领400余名法军,携带3门65毫米口径行营炮开出河内城,搜索黑旗军。在李维业看来,当年安邺的失败,主要是因为所带的兵力过少,仅仅只有几十人,而自己此次率领数百大军,应该是胜券在握了。

上午8时30分,法军走上河内城外的纸桥(le Pont de Papier)。细心的人会发现,纸桥的对岸是一大片水田,水田远处则是竹林、树丛。泥泞的水田可以用来迟滞敌军,茂密的竹林、树丛又是设下伏兵的好地方,这片地域无疑是打伏击战的好地方。果不其然,就当李维业和法军炮队走上高高的纸桥时,四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几名炮手当场毙命,法军营长韦鹥(Villers)少校被击中腹部,旋即手臂又中弹,送回河内后伤重不治身亡。

纸桥之战中正在试图拖曳火炮的李维业

遭到突然袭击,李维业立刻命令部下展开还击,经过一轮激战,纸桥附近设伏的黑旗军杨著恩部被击退,营官杨著恩阵亡。李维业遂率军追击逃散的黑旗军,由此又落入黑旗军设下的另一个包围圈。追击不久,法军与黄守忠率领的黑旗军前营遭遇,更为可怕的是,黑旗军竟然使用了侧翼包抄合围的战术,吴凤典率领的黑旗军左营很快出现在法军侧翼。见到黑旗军人数众多,李维业为了不步安邺后尘,他决定停止进攻,后撤整队后再做决策。撤退的军号声很快响起,法军开始狼狈地向纸桥方向沿原路后撤。当时,法军的1门65毫米口径行营炮可能是因为准备射击,火炮和骡马拖曳的弹药车失散,为了不让这门火炮落入黑旗军之手,李维业竟亲自上阵,在几名士兵掩护下和一些官兵去拖曳这门火炮。也就在此时,李维业肩头突然中弹,立刻倒地,旁边的海军上尉雅关(Jacquin)用身体掩护李维业,被当场击毙。剩余的法军显得惊恐万分,仓促地通过纸桥,撤回了河内附近的法租界,黑旗军则一直追至河内,“全城被黑旗军抢劫一空,半城被焚”

此战,法军阵亡30人,黑旗军阵亡50人,刘永福向清政府报告称杀法兵数百人。令撤退的法国军队意想不到的是,战斗中中枪倒地的李维业实际并未立刻毙命,只是受伤而已,后来在黑旗军清理战场时被发现,被绑在竹竿上抬回黑旗军营地后砍去手和头颅。“他(李维业)被用竹竿抬走,当时他神昏气喘,失去知觉,走两公里之远,直抬至刘永福所在的庙中。到了那里,似乎神志清醒,明白过来,说了几句没有人懂的法国话……李维业司令的头和被砍下的手,单独放在一个漆盒里,埋在离大路中心不过数分米远的地方,使凡过路的人都得在上面践踏,以示轻蔑与侮辱。”

最近发生的事件和李维业之死,都促使我们强烈要求赔礼道歉,不管愿意与否,都要迫使嗣德帝同意修改以前的条约和订立保护国条款。河内失败后,必须坚定不移,抛掉幻想,靠谈判一无所获。对方只有在遭受到开始执行处罚的后果,在压力和威胁下才会让步。我们的一切行动手段均已具备。

——交趾支那总督致海军和殖民地部部长电报 7zOd+Ab7qnu6pg2LftPT/eCduLprbeYiVaEQMPInLdHVC47h8LVp3/Mad6Iho6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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