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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933 年,希特勒在德国大肆鼓吹种族优越论,称人类每 700 年进化一次,最终目的是将雅利安人(在纳粹语言中,雅利安人有时指非犹太血统的白种人,更多是单指日耳曼人)这样的“优秀”人种进化为具有超常能力的新人类。为印证元首的理论,纳粹党卫军头子希姆莱,在 1935 年组建了一个服务于纳粹教义的“祖先遗产学会”,网罗了包括医学家、探险家、考古学家甚至江湖术士、精神病患者在内的各色“专家”,对人种、血统、古代宗教、古代遗址、神话传说等进行考察研究。到战争结束时,该学会已发展成为一个拥有 40 个部门的庞大机构,它不仅对犹太人进行活体实验,还通过占卜、占星等手段指导德军的军事行动。

在欧洲,长期流传着一个关于亚特兰蒂斯(大西洲)的传说。在传说中,亚特兰蒂斯大陆无比富有,那里的人是具有超凡能力的神族。有关它的文字描述,最早出现在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于公元前 350 年撰写的《对话录》中。他写道:“1.2 万年前,地中海西方遥远的大西洋上,有一个令人惊奇的大陆,它被无数黄金与白银装饰着……”

亚特兰蒂斯的势力远及非洲大陆,在一次大地震后,这块大陆沉入海底,一些亚特兰蒂斯人乘船逃离,最后在中国西藏和印度落脚。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后代曾在中亚创建过灿烂文明,后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向西北和南方迁移,分别成为雅利安人和印度人的祖先。一些纳粹专家宣称亚特兰蒂斯文明确实存在,并认为雅利安人只是因为后来与凡人结合才失去了祖先的神力。希姆莱对这个神话传说深信不疑,他相信,一旦证明雅利安人的祖先是神,只要借助选择性繁殖等种族净化手段,便能创造出具有超常能力的、所向无敌的雅利安神族部队。

为了寻访先祖遗民,1938 年,希姆莱奉命派遣以博物学家恩斯特·塞弗尔和人类学家布鲁诺·贝尔格为首的“德国党卫军塞弗尔考察队”奔赴西藏,这支队伍的其他成员还包括植物学家、昆虫学家和地球物理学家。

这次考察中,队员们还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有一个名叫沙姆巴拉的洞穴,据说那里隐藏着蕴含无穷能量的“地球轴心”,谁能找到它,就可以得到一种生物场的保护,做到“刀枪不入”,并能够任意控制时间和事件的变化。1939 年 8 月,考察队回到德国,受到希姆莱的热烈欢迎。希姆莱向塞弗尔颁发了“党卫军荣誉剑”。

1941 年 12 月底,德军在苏联战场上被击败,希特勒和他的总参谋部一筹莫展。此时,希姆莱也在为如何摆脱军事上的被动处境冥思苦想,他想到了那个在遥远东方的“地球轴心”。此后,希姆莱面见希特勒,提出派遣一支特别行动小分队,前往西藏沙姆巴拉洞穴,找到那个能够控制全世界的“地球轴心”,然后派数千名空降兵到那里,打造一个“不死军团”;与此同时,可以颠倒“地球轴心”,使德国回到 1939 年,改正当初犯下的错误,重新发动战争。为此,希姆莱与希特勒密谈了 6 个小时,还向希特勒递交了一份 2000 页的报告,其中的一张地图标出了沙姆巴拉的大体位置。

1943 年 1 月,由海因里希·哈勒率领的纳粹五人探险小组秘密启程赴藏。

尽管德国将这一举措列为特级保密计划,但作为轴心国同盟的日本,在获取相关情报后,对德国的这一行动也很感兴趣。同年 2 月,日本华北方面军发动“太行作战”。4 月,中美英三国共同计划,决定在缅北和滇西进行大规模反攻作战。

与此同时,日军积极调兵遣将,在鄂西一带对中国军队展开疯狂进攻,其目的是想扫清重庆外围的防御,拖住国民党的兵力,以策应日军在缅甸战场上的作战计划。

几处主要抗日战场上打得如火如荼,而作为陪都的重庆,除了偶尔响起尖利的防空警报声外,完全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那些有钱人每日留恋在酒店和歌舞场所,在醉生梦死之间寻求安逸与“解脱”。

刚刚视察完中国驻印军的蒋介石,站在巨幅的军事地图前,他的目光相继扫过缅甸与重庆周边的地区,最后定在了与重庆有千里之遥的世界屋脊上。他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依照国民政府与西藏噶厦的协议,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国民政府不得派兵进入西藏。(作者注:噶厦是官署名,藏语音译,即西藏原地方政府。)

但是当前的局势不得不令他有所考虑,根据中统与军统得到的情报,日本方面正积极与西藏那边联系,联系的结果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重庆市磁器口古玩街,礼德斋古董店内厢房。

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就放在苗君儒面前的茶几上,他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左手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物件,右手拿着一个放大镜,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透过放大镜仔细盯着那物件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了。

那物件长约十五公分,宽约三公分,厚度约一公分,通体黝黑,入手很沉,上宽下窄,上部的外形与老式铜钥匙有些相似,扁扁的,便于手拿。其下部分为不规则的圆形,像极了大冷天屋檐上倒挂下来的冰棱,表面隐约有一条条的细线,十分的均衡,细线中间隐隐有亮光闪烁,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就这样的东西,若是沾上点泥土随意丢在地上,是很少有人弯腰去拣的。

坐在苗君儒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头上戴着文明帽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康礼夫,其公开身份是重庆礼德公司的总经理。礼德公司下属有多家公司工厂和珠宝古董店生意都相当不错。

站在康礼夫身后的那个年约七旬,穿着长衫大褂,戴着瓜皮帽的老头子,姓刘,是礼德斋古董店的掌柜,人称刘大古董。说起这刘大古董,在国内古董界,那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人物。他 9 岁到北京琉璃厂古艺斋学徒,21 岁出师,一生见过数不清的绝品古董。在古董界浸淫了这么多年,对各类古董玉器字画的鉴定能力,极少有人与之匹敌。

古董界流传着一句行话:秦砖汉瓦,孰道真假,唐宋名家,都怕刘大。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一到他的手里,立马就能辨出个真假来。任凭伪造者的本事有多么的高超,都无法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康礼夫和刘大古董的神色显得紧张而凝重,紧盯着苗君儒,连呼吸都似乎有些迟急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礼夫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正要点烟,见苗君儒长长吁了一口气,放下放大镜,忙递了一支烟过去,问道:“苗教授,看出来没有?”

苗君儒并未回答康礼夫的话,而是直盯着刘大古董,缓缓说道:“刘掌柜,您老在古董界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居然还有看不出来的东西?”

刘大古董一脸惭愧之色,连连拱手道:“苗教授,羞愧得很,老朽在行内混了几十年,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很少有走眼的时候,为此也颇受同行们的推崇。可这东西,我实在无法断定。之前也请了几个行内的高人来看过,都没有办法看出来。”

康礼夫说道:“如果连你苗教授都看不出来的话,这东西恐怕……”

苗君儒摆了摆手,正色道:“康先生,这东西对于你来说,或许是不祥之物。我不知道你通过什么途径拿到这东西,我劝你还是早早送回去。晚了,恐怕连你的命都保不住!”

听了这话,康礼夫冷笑道:“苗教授,你这是在吓我吧?我康礼夫活这么大,还不知道那个‘死’字是怎么写的呢!不要说是其他人,就是连老头子,也要给我叔叔几分面子!”

他的叔叔国民政府的重要人物,深受蒋总裁的器重。在叔叔的庇护下,他的生意遍布国内各大城市,鸦片、药品、布匹、钢材等紧俏物资无不涉足。除孔令俊的扬子公司外,没有哪一家公司能够与之匹敌。

“既然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苗君儒把那物件放在茶几上,起身说道:“告辞!”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持精壮的男子拦住。

康礼夫嘿嘿一笑,说道:“苗教授,今天请你来的真正目的,可不是让你看东西!”

苗君儒回身问道:“那你想我做什么?”

康礼夫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就不想再遮掩,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你跟我们去一趟。为了得到这东西,我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是个生意人,付出了代价,总得有所回报,你说是吧?”

苗君儒冷笑道:“康先生,你相信传说么?”

“怎么不信?”康礼夫站起来,指着对面藏物搁架上的一匹高约两尺、造型扁平、颜色深邃的玉马说道:“历史上有很多传说都是可信的,不说别的,就拿它来说,它可是商纣王的宠物。传说它能化为真马,夜行八百里,每年逢七月十四纣王自焚之时,仰天长嘶不已。它化为真马我没有见过,不过我听过它的叫声,和真马一般无二。”

苗君儒不加置否地笑了一下,考古这么多年,他深知很多古董物件上有一些奇特的现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当下说道:“康先生,既然你相信那个传说,为什么不直接带人过去寻找,而要拉上我呢?”

康礼夫说道:“有关苗教授的传奇故事,我听过不少。我想,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够帮我这个忙。我打听过了,你在西藏那边有过一次奇遇,有你一起,我就放心很多。苗教授,我答应你,只要找到那地方,我们五五分成,就算找不到,我给你十万大洋,怎么样?”

站在旁边的刘大古董一听十万大洋这个数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苗君儒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个考古学者,不是探险家,我建议康先生还是去找别人吧。自日寇侵华以来,难民无数,饿殍遍野,国殇之痛大于天。那十万大洋,还是用来救济百姓多做些善事为上,我苗君儒领受不起。”

康礼夫的脸色顿时一变,沉声道:“苗教授,你的意思是坚决不去喽?”

苗君儒说道:“我不会把我的时间花在无谓的地方!”

那两个精壮的男子掏出枪来,往前逼了一步,还不等他们再有什么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握在手里的枪不知怎么到了苗君儒的手里。当他们再次看清面前的情形时,吓得连忙退到一边。

苗君儒像玩小儿玩具一样把玩着手里的两支枪,枪口朝着那两个人来回晃动,他低声说道“我最讨厌别人用枪指着我,更讨厌别人逼我做事!”

刘大古董一见情况不妙,忙上前说道:“苗教授息怒,你是我请来的贵客,怎么跟他们两个人计较起来了,来来来,请坐,请坐!康先生也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苗君儒把手里的两支枪丢在地上,对刘大古董说道:“刘掌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之前见过这个东西的人,恐怕都被灭了口,康先生那么做,是不想这东西的秘密让别人知道!”

刘大古董讪讪地一笑,没有说话。就在几天前,重庆市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古董界元老级人物相继暴病而亡,联想到刚才刘大古董说过的话,就不难猜出那几个人死亡的幕后真相了。

康礼夫声音阴沉地说道:“苗教授,就算你能够从这里走出去,也难保没有人朝你的背后开枪!”

苗君儒轻蔑地看了康礼夫一眼,说道:“你们除了用那种下三流的手段,还会用点别的吗?

康先生,我宁可死在街头,也不愿意助纣为虐!”

康礼夫气得脸色发青,从衣内拔出手枪,大声说道:“姓苗的,你别不识好歹,从来没有人敢不给我的面子,只要你从这里走出去,我保证,死的绝对不止你一个。不是有一个姓廖的女教授和你的关系好么,我知道她女儿长得相当不错,如果卖到妓院里去,保准是头牌!”

苗君儒愤怒地望着康礼夫,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卑鄙。”

康礼夫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想通了么?”

苗君儒可以不惧自己的生死,但他不得不考虑廖清和程雪梅的安危。(有关苗君儒与廖清程雪梅母女俩的关系,可见拙作《盗墓天书》)

每个人都有弱点,一旦弱点被对手捏住,就只有屈服的份。他想了一会,说道:“要我去也可以,我有条件!”

康礼夫的眼睛一亮:“什么条件,尽管说!”

苗君儒说道:“你不是要给我十万大洋吗?那些钱我不要,我要你从明天开始,在朝天门码头上支起 10 口大锅,煮粥施舍难民,另外给每个前来讨粥的难民每人两块大洋,一身衣裳!”

自抗战以来,涌入陪都重庆的难民已有数十万之多,每天仍有上千难民涌入。康礼夫丢掉烟蒂说道:“没问题,这粥和大洋立马就可以办,只是那衣裳,一时间没有那么多!”

苗君儒说道:“你礼德公司属下不是还有几家制衣厂,专门制作军服的吗?临时用来制作民衣也未尝不可!”

那几家制衣厂制作军需用品,每天能给康礼夫带来上万大洋的利润,他忍痛说道:“好,苗教授,我豁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苗君儒说道:“三天以后!”

他刚走出屋外,就见刘大古董从后面追上来,连声叫道:“苗教授,请等一等!”

苗君儒停住脚步问道:“刘掌柜,还有什么事吗?”

刘大古董拱手道:“苗教授,刚才听你和康先生说的那些话,我听着不明白,康先生好像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却一直没有对我说,还要我找人帮他看。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也没有说是什么。你们都提到传说,到底那东西和哪个传说有关?”

苗君儒说道:“刘掌柜,我说过那东西是不祥之物,你不知道也罢!”

刘大古董说道:“我看东西那么多年,这一次居然看不出来,实在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哪!”

苗君儒微笑道:“刘掌柜,你当真不怕死么?”

刘大古董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黄土已经盖顶了。从康先生对那东西的珍爱程度,我就知道我一生见过的无数奇珍异宝,都比不上那东西。要是能让我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就是现在让我死,也值了!苗教授,自古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我也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理。看在我们之间还有些交情的份上,你总不能让我带着一份遗憾进棺材吧?”

对于一个在古董界享有很高声誉的人物来说,若是看不准一件古董的真伪和来历,无疑是最大的屈辱,至死都将耿耿于怀。苗君儒能理解刘大古董的心情,他说道:“刘掌柜,我不想害你,三天后我和他一起走,如果我有命回到重庆的话,再告诉你那是什么东西!”

刘大古董站在台阶上,看着苗君儒走下台阶的步伐,是那么的沉重与无奈。他实在不明白他已经将话说到那份上,苗君儒为什么还是不肯说,难道仅仅是为了保住他的命?而或是为了掩盖与那东西有牵连的历史真相?康礼夫究竟要想去哪里,去做什么呢?

康礼夫从屋内慢慢走出来,斜视着刘大古董说道:“刘掌柜,我劝你还是少操那份闲心,安心做好你的事,苗教授不想你死,我同样也不想你死,明白吗?”

他走下台阶,在几个黑衣男子的护佑下,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福特小轿车。

刘大古董望着那小轿车的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知道他一时间无法知道答案,但是那个答案除了苗君儒和康礼夫外,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就是前两天到过他店里的那个外地人。 MTGRR0g/eT9PxQ/seZe1GojFeDXBXEBbs96EE5z6Wgk3oKM7bAV9fpiyn6KbvUwZ



第一章
绝世之钥

朝天门位于重庆城东北长江、嘉陵江交汇处,襟带两江,壁垒三面,地势中高,两侧渐次向下倾斜,是重庆最大的水运码头。明朝初期,重庆卫指挥使戴鼎扩建重庆旧城,按九宫八卦之数造城门 17 座,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城门即朝天门。门上原书四个大字:“古渝雄关”。因此门随东逝长江,面朝天子帝都南京,于此迎御差,接圣旨,故名“朝天门”。1891年重庆辟为商埠,朝天门始设海关。1927 年因修建朝天门码头,将旧城门撤除。

朝天门左侧嘉陵江纳细流汇小川,纵流一千多米,于此注入长江。碧绿的嘉陵江水与褐黄色的长江水激流撞击,漩涡滚滚,清浊分明,形成“夹马水”风景,其势如野马分鬃,十分壮观。右侧长江容嘉陵江水后,声势益发浩荡,穿三峡,通江汉,一泻千里,成为长江上的“黄金水段”。

时值抗日最艰难的时期,大批难民从各个方向涌入重庆,每天在这里上下的难民和挑夫数以万计。

康礼夫没有食言,第二天就在朝天门码头上支起 10 口大锅,以重庆商贸协会的名义救济难民,每人除了领到一身灰棉布衣裳外,还有两块响当当的大洋。一些民主人士不断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呼吁“御日寇于国外,拯万民于水火”。

受此影响,不少商家自愿加入了慈善者的行列,难民的生活得到了有效的保障,社会次序逐渐安稳下来。正为重庆混乱不堪的局面而头疼的军政府,顿时缓了一口气。

对于那些为党国出钱出力的商人,在林园深藏不露的蒋总裁得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安排了一个表彰大会,给每个慈善家予以表彰。在耀眼的镁光灯中,他握着康礼夫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有这帮生意人相助,何愁国难不去,党国不兴?

没有人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慈善活动,居然是一个不问政治的考古学者逼出来的。

所有事关慈善活动的报纸消息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苗君儒这三个字。

苗君儒当然不在乎那些虚名,他在乎的是,那东西怎么会到了康礼夫的手中?

刘大古董清楚地记得那外地人的样子,是典型的藏族汉子,一头浓密的头发下面,是一张藏民特有的紫黑色国字脸,高挺的鼻梁,络腮胡,高大健壮的身躯,结实的肌肉,穿着一身对襟短褂,头戴宽檐帽,脚穿厚底马靴。腰里似乎还别着硬家伙。

那天那汉子进店来的时候,门口还站了两个跟班。对于这样的客人,伙计向来是不敢得罪的,便上前点头招呼,问需要买点什么东西。

那汉子拿出 20 块大洋拍在柜台上,只说要见一见刘大古董,有事情请教。

在古董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请人帮忙看货,应根据货的贵贱程度和看货人的威信,支付 5 块到 50 块现大洋的酬谢。

伙计见那汉子也是懂规矩的,更加不敢怠慢,忙吩咐其他人通知掌柜的,并将那汉子引到旁边厢房的雅座间看茶。

刘大古董来到厢房的雅座间,朝那汉子拱手后问道:“请问客官,要我看什么货?”

那汉子起身关上门,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刘掌柜的威信,人称火眼金睛,在重庆的古董界,你算是头面人物!”

刘大古董谦虚道:“那都是同行们的抬爱,惭愧,惭愧!”

那汉子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铺开,说道:“刘掌柜,我要你帮忙看的货在这里!”

刘大古董看了一眼纸上画的图案,见那画着的东西有些像古代的铜匙,形状有些显得怪异便有些生气地说道:“客官,你是在消遣我吧?看货当以实物为准,哪有画个草图就请人看的?单凭纸上的图案,如何看得明白?”

那汉子说道:“刘掌柜,货物不在我的手上,我只想请教一下,之前你见过这东西没有?”

刘大古董肯定地说道:“我看货看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东西都见过,就没有见过这张纸上画的东西。如果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可以等货到手之后再来找我!”

那汉子想了一下,从身上拿出四根金条来,说道:“如果以后有人请你看这东西,无论花多大的代价,务必帮忙留下,如果这些钱不够的话,就请你用竹竿在店门前挑一黄布条,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系的!”

价值四根金条的古董并不多,刘大古董看着面前那黄灿灿的金条,忍不住又朝纸上多看了几眼,心中不免升起疑云:那东西的形状虽然怪异,可没有看到实物,看不出珍贵之处,这汉子一出手就是四根条子,想必那东西确实珍贵至极,任是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弄到手了。

他心中盘算着日后要真是见到那东西,怎么样从中稳稳赚上一大笔。他想了一会,问道:“万一没有人找我呢?”

那汉子笑了笑:“只要那东西在重庆,一定会来找你看货的!”接着收起图纸,说了一声“打扰”,便起身快步离去。

当时刘大古董怎么都没有想到,三天后,他的老板康礼夫就拿着那东西见他,要他帮忙看看。就这样一件造型奇特看似简单的东西,任他看花了眼,都没有看出是什么来。不过有两点他可以肯定,就是这东西的历史很古老,而且材质坚硬异常,非玉非铁。

他出面请了几个古董界的高手来看,可那些人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老板手上的东西,他当然不敢胡思乱想。可自从他听过苗君儒与老板的对话后,下决心一定要弄清楚那东西的来历。

当天傍晚,他便吩咐伙计用竹竿在店门前挑出了黄布条,可是一天过去了,并没有人上门来联系。难道是那个藏族汉子骗了他?可是那四根金条,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呀!

有消息说康礼夫在朝天门码头做慈善,仅第一天就送出了 3 万多大洋。照此下去,不消两天,10 万大洋就不见了。别人不知康礼夫的为人,他刘大古董可是一清二楚的,那是一个视财如命的家伙,平时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给别人的。现在为了要苗君儒去寻找什么地方,肯出那么多“血”,居然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既然那个藏族汉子不上门,他可以派伙计出去找。可是几个伙计在重庆各大小古董店转了一整天,都没见那汉子的影子。

那汉子是为那东西来的,绝对不肯能轻易放弃。刘大古董除了继续派人寻找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安心呆在店子里等人上门。

刘大古董没有注意到,这条街上多了几个陌生人。

时下涌入重庆的难民那么多,来往的行人中,有几个是他认识的呢?

苗君儒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晚上,在书房赶写一篇关于古生物化石的学术研究报告,那是为两个月后参加国际考古工作者研究成果会议而准备的。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苗永建起身打开门,见一个身体健硕的藏族汉子站在门口。

那藏族汉子说道:“我想找苗君儒教授有点事!”

苗永建微笑着问:“对不起,我父亲今天不空,你改天再来吧?”

以他父亲苗君儒在考古界的声誉,经常有人慕名上门拜访,大多是求他父亲帮忙看古董的。

那藏族汉子说道:“他必须见我,否则他有生命危险!”

苗永建微微一惊,心知他父亲多次出外考古,遇到过很多奇异的事情,也交了不少奇人异士,他上下打量了这藏族汉子一番,说道:“请稍等,我去问一问!”

他让这藏族汉子进门,回身敲了敲书房的门,低声说道:“父亲,有一个人想见你!”

里面传出苗君儒的声音:“不见!”

苗永建对那藏族汉子报以歉意的微笑:“对不起,刚才你也听到了,我父亲今晚不想见任何人!”

那藏族汉子从身上拿出一张纸,说道:“你把这张纸给他看,他会见我的!”

苗永建接过那张纸,耐着性子轻轻推门进去了。不一会儿,苗君儒从书房内走出来,目光如炬地盯着那藏族汉子,沉声问道:“你是为这东西来的?”

那藏族汉子点了点头,跪下来朝苗君儒施了一礼,说道:“扎西贡布见过汉人大活佛。”

苗君儒微微一惊:“你认得我?”

扎西贡布起身说道:“苗教授的壮举,早已经在雪山下传开了,谁不知道我们藏人有一个汉人大活佛呢?只是很多人没有见过你而已。”

10 年前,苗君儒去新疆和田考古,路过西藏神山附近的普兰,认识那里的大头人哈桑,并有幸和他结为异性兄弟。也就是在那一次,他从几个神秘人的手下救了“转世灵童”,得到一串“转世灵童”赐给他的舍利佛珠,并敕封他为“汉人大活佛”。

苗君儒笑道:“那是,那是!”

扎西贡布说道:“我还知道你和普兰的哈桑大头人是结拜兄弟!”

苗君儒问道:“你也认识哈桑大头人,他还好吧?”

扎西贡布说道:“两年前,听说哈桑大头人为了追回被偷走的神物,死在你们汉人的手里了,到现在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苗君儒惊道:“人死了,怎么会连尸首都找不到?”

扎西贡布说道:“天神发怒,大雪掩盖了一切!”

苗君儒明白了,一定是双方的人在雪山脚下拼斗,枪声引发了雪崩,把所有人都掩埋了。

他说道:“可就算那样,事后也可以把尸首找回来的呀!”

扎西贡布说道:“那地方没有人能过进得去,听说哈桑大头人的大少爷杰布派了两拨人进去,都没有出来。”

苗君儒问道:“两年前发生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扎西贡布说道:“这两年来,神物一直没有露面,所以我们也不敢妄动,害怕得到神物的人永远把神物藏起来了,现在神物已经现世,所以我就来找你!”

苗君儒想到,康礼夫为了保守秘密,把那几个见过神物的人都“处理”掉了,扎西贡布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而且来得那么准确?莫非扎西贡布此前早就在重庆古董界安插下的眼线神物一出现,他立马得到消息。

苗君儒问道:“你现在来找,想要我做什么?”

扎西贡布问道:“你见过神物?”

苗君儒说道:“之前我只知道那个传说,并不知道还真有这东西!”

扎西贡布恭敬地说道:“其实对于你们来说,那是个不祥之物!你是我们的汉人大活佛,又是考古学者,我来找你的目的,一是确认神物在谁的手里,二是求你不要卷入这件事。”

苗君儒坐下来说道:“可惜已经迟了,三天后,那个人会带着那件神物,要我陪着一同去寻找传说中的地方!”

扎西贡布正色道:“看来我真的来迟了。也许你不知道,自从两年前,一群汉人逼着一个神殿的叛逆偷走神物后,天神已经给大地降下灾难。这两年来,邪魔势力趁机占领光明,各头人和头人之间相互猜忌,甚至大打出手,雪山下几乎是血流成河。”

苗君儒惊道:“怎么会这样?”

扎西贡布说道:“反正你要回去的,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像一阵风一样出了门外。

苗永建刚要去关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枪响。他往前一看,见一个穿着便衣的男子倒在楼下的一盏路灯下,哪里还见扎西贡布的影子。他知道自从父亲下午回来后,楼下就多了几个陌生人,那些人一定是受人指使,监视他父亲的。扎西贡布进来的时候,早已经被那些人盯上,离去的时候免不了会和那些人发生冲突。

他关上门,回到苗君儒的身边,低声问道:“父亲,你能告诉我你们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么?”

苗君儒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当年我没有经过普兰,不认识大头人哈桑,也许就不知道那个神物和传说了!”

苗永建不敢插话,给父亲倒了一杯茶,坐在一张小椅子上,静静地听下去。

苗君儒的目光深远起来,声音也显得低沉而空旷:“10 年前,我去新疆和田考古,回来时候走错了路,居然走到西藏西南部冈底斯山脉的一条山谷里去了,我们一行十二人,被当地彪悍的藏民抓了起来,绑在一间小石屋里等候大头人的发落,虽然我们有懂藏语的向导说明我们是考古队,可是他们不信,偏说我们是冲着他们的神物去的。大头人哈桑带着心爱的儿子格布连夜从普兰赶来,原本要将我们这些所谓的恶魔绑上石头,沉入朗钦藏布江以祭水神,可就在那天晚上,哈桑的儿子格布由于在路上受了凉,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话。哈桑以为此举激怒了天神,才降罪到他儿子的身上,连忙叫人把我们放了。恰好我身上有治疗发烧的药,给格布打了一针,吃了两片药,第二天就好了!哈桑认为我是天神派来救他儿子的神的使者,执意要和我结拜异性兄弟。我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离我们被抓的那个山谷不远,在神山的脚下,有一个处充满神秘的地方,那里有一座神殿,神殿里供着一件神物。千百年来,保护神殿的阿图格部落勇士和居住在周围的藏民不知道抵御了多少拨窥视神物的强盗。”

苗永建小心地问道:“父亲,阿图格部落的人不是被松赞干布杀光了吗?”

他在历史研究的过程中,知道阿图格部落的来历,阿图格部落是古代党项族的远支,今属于卫藏藏族,其族人体格健壮,野蛮而彪悍,最擅于射箭和马下作战;当年松赞干布率领军队纵横雪域高原,其最精锐的部队,就是阿图格部落的族人。阿图格部落有一个勇士叫格日桑,在作战的过程中立了大功,松赞干布建立吐蕃奴隶制王朝后,学着汉人皇帝的样子,对那些有功之人论功行赏,封格日桑为达达小赞普。封地就在冈底斯山脉西北端一带。

(赞普:吐蕃时期百姓对君长的称呼,藏语意为雄健的男子。据《新唐书·吐蕃传》载:“其俗谓强雄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长曰赞普。”)

完成西藏的统一之后,松赞干布开始致力于政权建设,建立了完备的、以赞普为中心、高度集权的政治和军事机构。同时,还制定法律、税制,派出以大臣和贵族到印度求学,创造了本民族的文字——藏文。

几年后,格日桑受人挑拨,不甘心当一个达达小赞普,起兵叛乱,结果被松赞干布打败,阿图格部落族人遭到灭绝性的屠杀,从此在历史的舞台上消失了。

苗君儒微笑道:“之前我也那么认为,可是哈桑告诉我,神殿是天神居住的地方,由于害怕天神发怒,本地的藏民都不敢冒然进去,只远远地朝着那个方向遥拜。阿图格部落的人世代居住在神殿那边的山谷中,极少与外人接触!”

苗永建说道:“就是刚才那个拿出那张图的汉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苗君儒说道:“每个藏民都保护神物的职责。神物既然被人偷走,他们就有义务把神物拿回去!”

苗永建说道:“你之前没有见过那个神物吗?”

苗君儒笑道:“傻小子,我连神殿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怎么有可能见过神物。不过我问过哈桑,神物到底是什么?哈桑回答说连他都没有见过神物,只有一张神物的图画。图上画的样子和刚才你见过的那张图差不多,但是哈桑的那张图,显得很古老,图形也更加逼真!”

苗永建问道:“父亲,那神物是什么,又与什么传说有关呢?”

苗君儒喝了一口茶,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雪山之神与宝石之门的藏族传说么?”

苗永建惊道:“啊!原来是那个传说呀?难道那张纸上的图案,就是绝世之钥?”

雪山之神与宝石之门的传说,流传于西藏西南部地区以及印度北部地区,传说雪山之神为了惩戒愚蠢贪婪的世人,将世界上所有的奇珍异宝都收集起来,藏在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并用神力把那地方封闭起来。为了奖赏智慧的勇士,雪山之神在那地方留了一扇门,这就是宝石之门的来历。雪山之神还给世人留下了一把开门的钥匙,那就是绝世之钥,只有拿着绝世之钥,找到了隐藏的巨人,破解了雪山之神留在门外三个谜题的勇士,才能进入宝石之门,获得惊人的财富。可惜千百年来,没有人知道那三个谜题是什么。当年松赞干布命一个心腹大臣桑布扎,带着绝世之钥和五百个勇士,去寻找传说中的宝石之门。几个月后桑布扎带着两个受伤的勇士回来了,他带给了松赞干布一样东西,就是一颗比鸡蛋还大的红色金刚钻。那么大的一颗红宝石并不稀奇,但红色金刚钻就显得珍贵无比了。

后来松赞干布向大唐求婚,在迎娶文成公主时,将红色金刚钻作为聘礼送给了大唐。旧唐书中有一段关于那颗红色金刚钻的记载,至于金刚钻的下落,历史学家普遍认为被唐太宗带进了昭陵。历史上,昭陵多次遭到盗墓者的疯狂挖掘,都是冲着那颗红色金刚钻去的。所幸昭陵依山为陵,深达山腹,盗墓者费尽心思,都无法挖开。

苗君儒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一个考古人,对于一切神秘的古物,当然有兴趣去了解。当年桑布扎带着那么多人去寻找那地方,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带回了一颗红色金刚钻。这就足以说明,传说中的地方并非不存在,只是路途艰险,难以寻找罢了!要想找到那地方,最好办法是找到《十善经》玉碑,破解玉碑上的玄机。那绝世之钥,只不过是开启宝石之门的钥匙。”

根据藏族史籍记载,吐蕃王朝赞普松赞干布的御前大臣桑布扎,曾奉命带领 16 名藏族青年,携许多黄金,途经异国的奇禽猛兽禁区,克服热带气候的不适,坚持前往天竺,拜师访友受业于天智狮子和婆罗门利敬,学习古梵文和天竺文字。

桑布扎在天竺学业期满返藏后,根据梵文创制了藏文,被藏族人民奉为“字圣”。松赞干布为了感谢桑布扎为藏族立下的贡献,命人刻制了这块古梵文的《十善经》玉碑,以示千古功德。

由于玉碑是用和田上等羊脂玉制作而成,因而价值连城。

高原上流传着有关这块玉碑的传奇故事。当年桑布扎去寻找宝石之门后,带回了一张画有如何进入宝石之门路线的羊皮地图和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松赞干布担心日后羊皮地图落在野心者的手中,会因争抢财宝而给藏族人民带来灾难。他却又不愿意将羊皮地图毁掉,以至于后人在困难的时候,无法取用那些天神赐给子民的财宝。在别人的建议下,他命桑布扎将羊皮地图中的关键地方翻译成古梵文后,分别嵌入《十善经》中。

有人说这块玉碑上除了藏有进入宝石之门的路线图外,还有那三个谜题的答案。只要破解了玉碑上的玄机,就能找到宝石之门,用绝世之钥打开宝石之门,就拥有了惊人的财富。

至于那把绝世之钥,在松赞干布死后,就一直藏在布达拉宫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公元 9 世纪,西藏赞普朗达玛灭佛,绝世之钥被神秘的人物抢走,从此下落不明。绝世之钥为什么会成为神殿中的神物,没有人知道答案。

如果苗君儒不通晓那一段历史,他也许不知道放在神殿中的神物,就是传说中的绝世之钥既然绝世之钥已经现世,那么,《十善经》玉碑在哪里呢?

据他所知,玉碑原先存放于桑布扎的府邸中,桑布扎死后,玉碑就失踪了。直到吐蕃王朝瓦解前,玉碑才现踪迹。藏南的一个大头人想用玉碑向天竺(今印度)借兵 10 万,护送玉碑的卫队在泥婆罗(今尼泊尔境内)的一个山谷中遭到袭击,全队人马无一幸免,玉碑从此下落不明。

苗君儒接着说道:“据说天神在宝石之门内还藏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一本能让普通人万年不死的天神之书。”

苗永建惊道:“能让人万年不死,那岂不是真成了万岁?”

苗君儒说道:“我怀疑松赞干布派桑布扎去寻找宝石之门,就是为了那本书!”

苗永建说道:“桑布扎虽然找到了宝石之门,可是他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并没有带出那本书,对不对?”

苗君儒说道:“每一个当皇帝的,都希望自己长生不老,无论秦皇汉武还是唐宗宋祖,可历史终究是历史。桑布扎知道他该怎么做!”

苗永建问道:“父亲,你真的要去寻找那个地方吗?”

苗君儒将身子往后一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去,可是有时候由不得我自己。以哈桑大头人那样的身份和地位,都没有进过神殿,更没有见到过神物,可想而知那地方的神秘与神圣。若是真的能够找到那地方,说不定会揭开一段尘封的历史之谜!”

苗永建说道:“父亲,我和你一起去!”

苗君儒摇了摇头:“若是我自行出外考古,肯定会带你去,可是这次不同。再说你有哮喘病,去到那种地方,还没走几步路,连命都搭上了!”

苗永建一脸担忧之色,他这哮喘是小时候生病落下的,每逢阴雨或干燥天气都会发作,不要说去西藏高原那种极端气候的地方,就是爬到峨嵋山顶那样的高度,都吃不消。

苗君儒安慰道:“放心,我没事的!”

他和儿子又聊了几句,就起身进书房继续写学术研究报告去了。苗永建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起身走到窗边朝外面望去,见那个倒在路灯下面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正斜靠在灯柱上吸着烟的男人。烟头一闪一灭的,那两个人不时抬头望向这边。

苗君儒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对儿子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不要管他们,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苗永建低声说道:“父亲,我知道了!”

苗君儒穿了一件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4月的山城,夜晚的风吹在人的身上,还是有些透骨的凉意。

苗君儒下了楼,刚走了几步,就被两个人挡住去路。其中一个人说道:“苗教授,你要去哪里?”

苗君儒冷冷一笑,说道:“你们的老板也太多心了,我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从来不会翻悔!”

“说得好!”一个黑影幽灵一般从黑暗处闪出来,站在离苗君儒不远的地方说道:“苗教授,我想知道那个藏族汉子找你做什么?”

那两个人一见那人出现,立即退到一旁去了!

苗君儒说道:“你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去?”

那人慢慢的走过来:“那个藏族汉子的身法太利索,这几个家伙都没本事拦住他。苗教授,本来我想上去请教的,没想到你下来了!”

苗君儒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微微一惊道:“是你?”

他认得这个人,是活跃在川西甘孜地区的一个山匪头子,外号叫飞天鹞。几年前他带着几个学生在甘孜考古的时候,遭遇过这股土匪,被蒙着眼睛带到一个山洞里。这股土匪绑架他们的目的,是想请他帮忙看一批从别人手中抢过来的古董,给每件古董定个价钱,好找买家谈价。就在那批古董中,他发现了在历史上失踪千年的“万古神石”,从而引出了一场抢夺“万古神石”的闹剧。

那人微笑道:“不错,是我,谢谢苗教授还记得我!我没死,还活着,我现在的名字不叫飞天鹞,叫马长风!”

苗君儒说道:“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叫什么都一样!当山匪不好么,自由自在,总比现在受人驱使的好!”

马长风说道:“我的想法和你说的不同,那种把脑袋提在裤腰上,住山洞土棚,睡干草破被,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是不想过了!苗教授,我还得感谢你救了小玉,她现在是我老婆还替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有关苗君儒与飞天鹞之间的恩怨,拙作《万古神石》中将有详细的描述。)

苗君儒说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当山匪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山匪能够找到一个很好的归宿。可是你这么做,也算是改邪归正了吗?”

他平生最痛恨那些鬼鬼祟祟跟踪别人的特务,那种人从来不干什么好事,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马长风朝那两个人挥了挥手,沉声道:“我想陪苗教授走一走,叙叙旧,你们就不要跟了!”

那两个人自觉地退到一边,并远远地走开。

两人走了一段路,马长风问道:“苗教授,你怎么不问我这几年都做什么去了?”

苗君儒说道:“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虽然是山匪,可骨子里还有一股男人的血性味,可是现在你却……如今国难当头,男子汉大丈夫应当保家卫国,而不是……”

他终究是有涵养的人,那些恶毒的话,他骂不出口。

马长风的脚步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悲戚之色,哑声道:“几年前,你苗教授就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后来我带着那帮兄弟投军,以图报效国家。淞沪会战的时候,我这个国军连长带着一百多个弟兄死守在上海外围的一个山头上,硬是顶了三天三夜,撤下来的时候,剩下不到 20 个人。上海顶不住了,我们逃到到南京,可是小日本比我们要快得多,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早已经被小日本给包了饺子。我看着一个个兄弟倒在日本人炮弹下,那种痛,比挖了我的心还难受……”

他眼中泪光闪现,目光迷离起来,仿佛回到了那硝烟弥漫的战场,带着一帮弟兄在炮火中拼死抗击。

苗君儒低声道:“保家卫国乃大丈夫所为,输赢胜败也绝非一时之事。”

马长风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说道:“苗教授你有所不知,我们那些杂牌军,哪里比得上老蒋的中央军嫡系部队,无论装备还是军饷,都严重不足,加上各级长官层层克扣,大冬天的,我手下的一些弟兄还穿着草鞋和单衣,和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兵相抗,哪有不输的道理还有我那些兄弟的家里人,连两块大洋的抚恤金都领不到,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兄弟们?”

对于国民政府的腐败现象,苗君儒也是很清楚的,他说道:“日本的军力虽然很强大,但是受诸多因素的影响,无法维持常年战争的消耗。战打到现在,不也江河日下,成强弩之末了吗?”

马长风点头道:“前些年,我带着手下的兄弟,干了一阵土匪的营生,专打小日本和伪军,可那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弄到一大笔钱,召集江湖上的兄弟组成队伍,买好枪好炮跟小日本干。苦来苦去,都不能苦了手下的兄弟。只要是打小日本,怎么打都行,干嘛非要跟着老蒋打?”

苗君儒觉得马长风说得有道理,只要抗日就行,至于用什么方式,那就看个人的行动了。

南京的汪精卫那帮子人,不也喊着“曲线救国”吗?很多国军部队之所以相应汪伪政府的号召,其原因也是因为国军的装备和军饷都远远供应不上,与其在战场上白白送死,还不如暂时投靠日本人,接受日本人的装备和粮饷,等待有利的时机,再反过来打日本人。

马长风接着说道:“两年前,我带着那帮兄弟来往汉藏两边做生意,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个晕倒在路边的僧人,他说他是从神殿中逃出来的,并对我们说了绝世之钥的事情。早些年我在西藏那边闯荡的时候,就听了有关宝石之门的传说,我们知道了神殿的确切所在,可也不敢急于动手。我知道那地方极为凶险,又有彪悍的阿图格部落的人守护,很多年来不少人都有去无回,便想断了那个念头。要不是我急于想弄一大笔钱,也不会……”

苗君儒与马长风并肩慢步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他低声问道:“可是你最后还是找到了神殿,拿走了绝世之钥?”

马长风说道:“是的,有了那个僧人的帮助,我们成功找到了神殿,并从一尊巨大的金佛下面把绝世之钥偷了出来!为了那把绝世之钥,我失去了最后几个跟随我多年的兄弟。”

苗君儒问道:“这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现在才把绝世之钥拿出来,而且要交给康先生?”

马长风哈哈一笑,说道:“苗教授,我不得已,才想到要和人合作。这两年来,有几拨神秘的人追杀得我太紧。我整日东躲西藏,不得已再次去投军,就在一个多月前,我所在的部队被日本人打散了。我把那把钥匙送给了康先生,凭他的实力,西藏那边的某些人和阿图格部落的人一定对他无可奈何!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协助他找到传说中的地方,打开宝石之门!”

苗君儒说道:“不亏是飞天鹞,借别人之手达到自己的目的,聪明!可是你别忘记了,光有钥匙还不够,还得找到那块《十善经》玉碑才行。否则,你不知道宝石之门在什么地方。”

马长风说道:“苗教授,你有所不知。我通过西藏那边的朋友已经打听到,就在我从神殿偷走绝世之钥后,那块玉碑也已经现世,据说放在一间寺院中。”

苗君儒“哦”了一声,这倒有些奇怪了,神殿中的绝世之钥一被人偷走,消失了一千多年的玉碑突然现世,这不明摆着让人去寻找宝石之门吗?只要能过打开宝石之门,就能拥有惊人的财富,还能拥有万年不死之身,谁不想得到呢?

他听扎西贡布说西藏那边现在乱得一塌糊涂,莫不是跟这两件东西有关?

他换了一个话题:“你到康先生身边多久了?”

马长风回答道:“10 天!我把东西给了他之后,和他达成了协议,找到宝石之门,里面的财宝按比例分成,他八我二。”

苗君儒问道:“他相信你?”

马长风笑道:“信不信随便他!”

苗君儒问道:“如果真的找到了宝石之门,你认为他会和你分么?”

马长风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

苗君儒听到一声弓弦响,箭羽破空之声随即而至,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并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在路边的林子中一闪,顿时不见了。他身边的马长风传来一声闷哼,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支羽箭插在马长风的右腹部。

他忙扶住马长风,大声朝后面叫道:“快来人!”

马长风面露痛苦之色,拉着苗君儒的手,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艰难地说道:“他们……想杀我……这是毒……箭……没有救的……我抢走了他们的……神物……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苗教授……我想拜托你……拿玉佩……到云顶寺……找法能……大法师……救……救……”

毒箭果然厉害,马长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咽了气。

苗君儒见这块玉佩的正面是一朵玉兰花,北面是一匹骏马。玉是新玉,但玉色不错,是上等白玉。他见过无数玉佩,像这种纹理图案的玉佩,还是第一次见到。当下他已经看懂了玉佩上面的意思,这块玉佩无疑是两人的定情物,那玉兰花指的是马长风的妻子小玉,至于那匹骏马,自然就是马长风他自己了。

那两个人闻声跑过来时,苗君儒已经把玉佩放入口袋,并将马长风平放在地上。他对那两个人说道:“回去对你们老板说,他是被别人杀死的,箭头上的毒见血封喉!”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转身跑开了。

等那两个人走后,苗君儒拔出马长风身上的毒箭,见箭头的颜色暗红,箭身呈黑紫色,是一种硬度很高的树枝制作成的,箭羽上的毛有些奇特,看不准用的是什么鸟类的羽毛。他将毒箭折为两段,小心用布包好放入怀中。

他必须尽快赶到云顶寺,拿出这块玉佩,才知道马长风临死前究竟想他去救谁。 MTGRR0g/eT9PxQ/seZe1GojFeDXBXEBbs96EE5z6Wgk3oKM7bAV9fpiyn6KbvUwZ



第二章
神殿僧人

歌乐山云顶寺。

该寺始建于明宪宗成化年间,距今已有 500 余年。就在歌乐山的顶上,离北大重庆校区并不远。大殿佛钟敲响,声传 20 里,为巴渝十二景中最传神的一景——“歌乐灵音”。

与佛有缘的苗君儒,早在几年前就认识了该寺的方丈法敬大法师,也经常到寺院中与大法师谈禅论经。寺院并不大,全寺僧人也就二十多个,大半是智字辈的中年僧人,也有几个年轻的小沙弥。

据他所知,法字辈的只有年逾七旬的法敬大法师一个。可马长风却叫他去找法能大法师,这法能大法师又是何许人呢?很多寺院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纵使他与方丈有些交情也不一定知道该寺院的秘密。

他摸黑循着山路来到云顶寺时,已经是半夜,该寺的僧人早已经睡熟,寺院内一团漆黑,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和远处传来一两声野猫的啼叫。

来寺院那么多次,对寺院的地形情况是一清二楚的。他不想敲门惊动其他僧人,正要纵身翻墙入内,直接去法敬大法师的禅房。刚走到侧面的院墙下,就见寺院的的一扇小侧门突然开启,一个小沙弥从里面走出来。那小沙弥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一个竹篮,竹篮用灰布盖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苗君儒觉得很奇怪,以前他来寺院,都见这扇小侧门紧闭着,那门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用几根木棍支撑着。他也试探性的问过法敬大法师,法敬大法师说那小侧门是建寺就有的,一直以来没有什么用,本来想找人用砖石把门给封了,可寺院暂时没什么钱,要等到筹集一笔善款,寺院大修的时候,一起做。

寺院僧人一般都是在睡早起,这三更半夜的起来,定有着见不得人的事。

苗君儒赶紧闪在一根大树的背后,只见那小沙弥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下了台阶,沿着院墙旁边的山路朝山后走去。

苗君儒轻手轻脚地跟上去,与那小沙弥保持着一段距离。沿着院墙根走到尽头后,那小沙弥顺着山路继续往前走。

苗君儒以前也到过寺院的后山,这后山并没有什么风景,除了几棵老枫树外,就是一处峭壁和一个极深的石洞了。曾经有好事之人用绳子坠入洞中,上来之后连叫晦气,说洞底都是死人的骨头,想必是当年张献忠屠杀蜀人时,将死尸丢到里面,所以才有那么多死人骨头。自那以后,有人传出在寺院的后山遇鬼的故事,从此就更加杳无人迹了。

山上风大,吹得树叶哗哗之响,树林之中,似乎有无数个黑影在晃动,人在前面走,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让人觉得后背嗖嗖的发凉。偶尔传来几声夜枭那恐怖的啼叫,听得人头皮发麻。苗君儒向来胆大,并不惧这样的地方,那小沙弥走走停停,数次回过头去看,好在树林内黑暗,加之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掩盖了走路时发出的声音,走在后面的人只要稍加闪避,就不会被前面的人发觉。

好容易来到一根粗大的老枫树下,小沙弥将灯笼挂在树枝上,走到旁边的岩壁下,用手拍了几下岩壁,只见岩壁悄然开启了一条缝,里面露出灯光来。

苗君儒也到过这里几次,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一处地方。就在这时,从树林内窜出几个黑影来。那小沙弥吓得“唉呀”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几个人影,苗君儒也着实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看清,那几个人影是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什么“鬼”。为首的那个人,正是不久前到他家找过他的扎西贡布。

扎西贡布对着岩壁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只见岩壁上开了一道门,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苗君儒看清了那人的样子,身材高大但显得有些佝偻,长发披肩,满脸胡须,颧骨暴出,双目深陷,穿着一身破旧的僧衣。这样的一个人,要是在这地方乍一碰见,不吓死人才怪。

扎西贡布朝那僧人又说了一通,听语气像是在责骂,而那僧人似乎并不服气,时不时地反驳上几句。苗君儒虽然略懂藏语,仍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想必他们说的是部落语言。

说到后来,那僧人双膝跪地,仰头朝天,痛哭跪拜不已,口中含含糊糊地忏悔着。

扎西贡布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那僧人的头部,正要扣动扳机。苗君儒从树后闪出,大声道:“枪下留人!”

扎西贡布转过头,惊异地望着苗君儒,问道:“苗教授,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苗君儒上前说道:“在你开枪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

扎西贡布说道:“这是我们的事情,请你不要管!”

苗君儒一听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道:“就在不久前,那个从神殿抢走神物的人,被人用毒箭射死了。”

扎西贡布“哦”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怀疑我们?”

苗君儒从怀中拿出那支毒箭,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做,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和你们有关!”

扎西贡布接过毒箭,惊道:“什么人还会用这种箭?”

苗君儒问道:“你认得这支箭?”

扎西贡布说道:“这箭是红魔之箭,是巴依族人最厉害的武器!”

苗君儒当年在普兰的时候,知道哈桑头人的小老婆就是巴依族人,而且有几个贴身卫士也是巴依族人,他见那几个卫士使用的都是汉阳造步枪,从未见他们使用弓箭。

扎西贡布见苗君儒一脸疑惑之色,便接着说道:“这种箭的箭头上沾有红色的剧毒,见血封喉,被射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所以叫红魔之箭。可是自从一百多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巴依族人就没有人使用这种箭了!”

苗君儒问道:“一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你也无妨!”扎西贡布说道:“一百多年前,有一个独自在草原上流浪的小伙子喜欢上了巴依族头人的女儿,由于那小伙子身份不明,头人说什么都不同意,还坚持把女儿许配给土司的儿子。就在婚前的那天晚上,头人的女儿跟着小伙子出逃,头人带人在后面追赶他们。最后,他们俩逃到了‘圣湖’边上,决定投身‘圣湖’,让天神来主持他们的婚礼。就在这时,前面来了一队人马,是土司派来寻找儿子的,就在结婚前的一天,土司的儿子再一次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头人见那小伙子拉着他女儿向湖里走去,紧张之余,便张弓射箭一箭射中那小伙子的手臂。他其实并不想置那小伙子与死地,只想逼他们上岸。因为他刚刚知道,那个身份不明的小伙子,极有可能就是土司那个喜欢独自出游的儿子,可是他忘记了,他射出的那一箭是红魔之箭。头人的女儿见小伙子中了红魔之箭,大哭着拔出那箭,刺向自己的胸口,两人最终沉没在‘圣湖’之中。就在头人要派人下湖打捞他们的时候,‘圣湖’突然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卷入湖底。头人见天神发怒,忙跪在湖边发誓,从此以后,巴依族人绝不再使用红魔之箭!”

这是一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任何人听了都黯然神伤,如果头人射出的那支箭是普通羽箭其结果定然不同,有情人终成眷属。苗君儒想了一会,说道:“你刚才说一百多年前巴依族人已经不再使用这种毒箭了,可是为什么还有人使用?”

扎西贡布说道:“巴依族人确实不再使用这种毒箭了,我们阿图格部落的人更不会使用这种毒箭!”

苗君儒愣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别人得到了这种毒箭的制作方法?”

扎西贡布点了点头。

苗君儒说道:“照你这么说,那些人射死了马长风的目的是什么?”

扎西贡布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也许那些人想掩盖什么!据我所知,就在两天前,重庆有好几个古董界的高人,都在同一天晚上相继暴毙。我猜他们定是被人请去看过绝世之钥,拥有绝世之钥的人不想消息外泄,才派人杀了他们。马长风既然被杀,那么,所有接触过绝世之钥的人,都有可能是他们的目标!”

苗君儒接过那支毒箭,说道:“所以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杀我!我听马长风说过,当年他们去寻找神殿,是得到一个僧人的帮助,最终才找到神殿所在的!也许我们顺着那条线索,能够发现点什么!”

扎西贡布指着跪在地上的僧人说道:“当年就是他带着那些外人进去的,我找他已经找了好两年,想不到他居然躲在了这里!”

苗君儒问道:“你是怎么查到他躲在这里的?”

扎西贡布也不答话,从怀中拿出一个号角,对着夜空“呜呜”地吹了起来。号角是自古以来联络别人的最有效工具,由于每个民族的号角制作工艺不同,所以发出的声音也不同。这种来自高原的小号角,是用牦牛的尖角制作成的,声音尖脆悠长,显得分外的凄厉无比。

那跪着的僧人从地上起身,用流利的汉语对苗君儒说道:“你说飞天鹞被人用毒箭射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苗君儒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说道:“他临死前要我拿着这块玉佩,到寺里找一个叫法能的人!我想,既然你跟他熟,也许你就是他要我来找的人!”

扎西贡布并不理会苗君儒和那僧人之间的对话,仍在继续吹那号角,像是在呼唤什么人。

那僧人说道:“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法能!他要你来找我的原因,就要让我活下去,我和他有协议,我带他去神殿偷走绝世之钥,他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苗君儒微微点了点头,思索着等下怎么向扎西贡布开口。

山道上飞掠过来几个黑影,近了一些,苗君儒看清是几个穿着绛红色僧衣,头戴黄色鸡冠帽的喇嘛,为首一个喇嘛手持一根铁杖,显得高大威猛,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刚毅之气,不怒自威。一路走来,铁杖哗啦作响,十步之外夺人心魄。

扎西贡布走上前去,朝为首那喇嘛低头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接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这次他说的是藏语,由于距离较远,苗君儒听得不是很真切,大约的意思是找到这个叛徒什么的。

为首那喇嘛点了点头,往前走了过来。苗君儒身边的那个僧人吓得面色惨白,拉着他的衣襟连声说道:“救救我,救救我!”

扎西贡布厉声用汉语说道:“蒙力巴,刚才要不是苗教授出现,我已经杀了你!现在神殿护法亲自前来执法,也算对得起你了!”

他用汉语说这句话,也是说给苗君儒听的,意思是劝苗君儒不要再插手。

苗君儒终于知道这个求他保命的僧人叫蒙力巴,而那个手持铁杖的威猛喇嘛是神殿的护法另外几个是护法的随从。

神殿护法两眼逼视着蒙力巴,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铁杖在地下留下一个深深的圆孔。

蒙力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大声用汉语对苗君儒说道:“就算你不愿帮飞天鹞,可是你也应该要弄明白,他究竟是死在什么人的手里!”

苗君儒朝神殿护法施了一礼,说道:“我不阻拦你执法,但是我想弄清楚两件事。我希望在弄清楚这两件事之前,他还活着!”

神殿护法似乎听不懂苗君儒说的汉话,扎西贡布连忙充当他们的翻译。

听了扎西贡布翻译的话之后,神殿护法冷冷地望着苗君儒,有些傲慢地说了一句,扎西贡布忙说道:“护法的意思是,他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苗君儒微微一笑,说道:“就凭我的身份!”

扎西贡布微微一愣,对苗君儒说道:“你真想插手?”

苗君儒说道:“我想弄清楚三件事,第一,飞天鹞临死前要我带着这块玉佩来找蒙力巴,不仅仅是为了救他这么简单,刚才你们也听到了,蒙力巴知道是什么人用红魔之箭;第二,就是扎西贡布没有回答我的,你们是怎么查到蒙力巴躲在这里的?”

扎西贡布冷笑道:“苗教授,你虽然是汉人大活佛,可这是我们神殿内部的事情。”

在西藏,佛教也分很多教派,他这个黄教的汉人大活佛,别的教派也许不放在眼里。再说插手别人内部的事情,是很忌讳的。可是苗君儒答应了马长风,再者,他也想知道,马长风为什么要让他来救蒙力巴。

神殿护法表情严肃地与扎西贡布说了几句话。扎西贡布转身对苗君儒说道:“那好,我回答你!自从神物被抢后,我们一直追查到重庆,当我得知有几个古董界的老头死了之后,就开始派人在各大古董店周边查探,恰好发现了飞天鹞的行踪,于是我们追踪他到了寺院。

发现每过两天,就有一个小沙弥在半夜送吃的来这里。就像拜访你一样,其实我们也不敢肯定躲在里面的人就是他,没想到我说了一通我们部落的话,他就从里面出来了。”

苗君儒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躲在这里不敢出去,难道仅仅是怕你们来找他?还有,飞天鹞和这家寺院是什么关系?以某些汉人的手段,只要东西到了手,一般是不会让知情者活着的。那几个暴死的老人就是很好的证明!”

他这么一问,扎西贡布顿时皱着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飞天鹞知道我们在跟踪他,却故意泄露行踪,好让我们找到蒙力巴。可是他临死前为什么要你拿着玉佩来救蒙力巴呢?”

苗君儒说道:“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他和蒙力巴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交易!”

扎西贡布转向蒙力巴说道:“你要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说出来!”

正说着,山道来了几支火把。人还未到,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倒传过来了:“你们是什么人!”

苗君儒听出是寺院方丈法敬大法师的声音,方才扎西贡布吹响的号角声,早已经惊动了寺院里的人。

在几个寺院僧人的搀扶下,法敬大法师来到大家的面前,他双手合什,朝神殿护法施了一礼,说道:“法能自知所犯之罪孽,已自行面壁思过数年,你们难道还不肯放过他么?”

扎西贡布上前问道:“蒙力巴乃是神殿格洛喇嘛,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汉人寺院的和尚?”

(作者注:格洛喇嘛是已入佛门数年的喇嘛,在密宗寺院中的地位比较低下。)

苗君儒大声说道:“你们都不要争了,不管他是法能还是蒙力巴,我想让他自己说清楚比较好!”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蒙力巴的身上,蒙力巴面对众人,哈哈大笑道:“我终于明白了,他……”

苗君儒大惊,想不到蒙力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出来,他正要问为什么,突然听得一声枪响蒙力巴的额头中弹,一股鲜血从脑后出弹孔喷出,身子往前一扑,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那枪声在山林内久久回响,扎西贡布拔出手枪,带人冲入子弹射来的方向的山林中。苗君儒望着地上的尸体,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要射杀马长风的原因。正如杀死蒙力巴一样,有人想掩盖些什么。

可是那个人要想掩盖的,究竟是什么呢?

蒙力巴最后说的那句话中的“他”,指的是谁?

蒙力巴死了!

扎西贡布带人在树林中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那个打黑枪的人也是高手,不但一枪毙命,还可以借着黑暗的掩护,从容地离去。

神殿护法也带着几个喇嘛走了。尽管苗君儒认为他们大老远跑来重庆,绝对不是为了寻找蒙力巴,可他也不敢多问。

在寺院的禅房内,苗君儒和法敬大法师面对面坐着,那块马长风给他的玉佩就放在法敬大法师旁边的柜子上。

过了半晌,苗君儒才说道:“以前我只知道,寺院中法字辈的僧人,就你一个!想不到还有一个法能大法师。他的年纪不大,入寺不过几年,怎么就能与你同辈呢?”

法敬大法师面露羞愧之色,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想不到我修行几十年,还是六根未净呀!苗居士,你也看到了,本寺香火不旺,院墙和禅房多有倒塌,老僧早想修缮寺院,可没钱呀!两年前,一个男人带着一个西藏僧人来到本寺,那男人对老僧说,西藏僧人因在寺院犯错,不得已才逃出来,他求老僧收留那僧人,给僧人一个安静的地方面壁思过,他还告诉老僧,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僧人躲在这里。老僧看在他为本寺捐助 1000 大洋香火钱的份上,同意收下那僧人,将那僧人赐名法能,安置在后山一个秘洞中面壁思过。此后,每年他都会派人送来 1000 大洋的香火钱。老僧也不敢亏待那僧人,每隔两天就派人给那僧人送吃的,为了怕人看到,都选择在半夜送东西过去。这两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那僧人也安心在秘洞中思过,从不出洞。几天前,那男人突然来找老僧,说要见一见那僧人。老僧亲自带他去秘洞那边,让他们两人见了面,谁知道他们说了没几句话,就吵了起来!可惜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没有办法劝他们。吵了没多久,那男人就气呼呼地走了,临走前,拿出一块玉佩对我说,如果有一天别人拿着这块玉佩来寺院找法能,就叫我带来人到这里来!”苗君儒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这样;两年前,马长风将蒙力巴安置在这里,接着就去投了军,两年后,他来找蒙力巴,也许是要蒙力巴和他一起去寻找宝石之门,蒙力巴拒绝了他的要求,两人才发生争吵!

苗君儒的心中升起疑团,那么,马长风临死前要他拿着玉佩来找蒙力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想了一下,问道:“大师,有没有女人来寺院找法能?”

法敬大法师拍了一下脑袋,说道:“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半年前,曾经有一个 30 岁左右的女人来找过法能,他们在密室里谈了约一个多小时,那个女人离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半年前,马长风还在军队里,那个来找蒙力巴的女人,应该就是马长风的老婆小玉。

苗君儒想到:小玉和蒙力巴究竟谈了些什么,这个女人在这件事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马长风把蒙力巴藏在云顶寺,到后来又故意让扎西贡布查到,当其被射杀时,却又拜托他前去救人。某非马长风那么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苗君儒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意思,便收好玉佩起身告辞。当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并不知道,在他家里,有一个人正等着他!

黄布条一直悬挂在店门外,刘大古董非常渴望那个藏族汉子来找他,就在关店门的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店伙计一看不是那天来的藏族汉子,就以关门为借口,想把来人赶出去。不料那人拿出一封信开口说道:“你把这封信交给你们刘掌柜,他知道该怎么做!”

那伙计接过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人已经出门去了。

当刘大古董打开信看了之后追出门时,哪里还有那个送信人的影子?

信的内容只有几个字:拿东西换你儿子!

刘大古董家三代单传,他娶了三房,五十六岁才有了一个儿子。为了照顾好他的儿子,特地请了两个保姆。在他的眼里,店子里所有的古董加起来,都没有他儿子宝贵。

一袋烟之前,店里的伙计还看见那两个保姆带着小掌柜的在店门口玩呢。几个伙计急忙出门寻找,只见那两个保姆被人打晕在墙角根下,哪里还见小掌柜的身影?

刘大古董肝肠寸断,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肯定别人要的那东西就是他老板康礼夫手上的那玩意,那么神秘而贵重的东西,康礼夫会给他随便拿去换人吗?

他想过直接去找老板,可他跟了老板十几年,从来不知道老板的行踪,如何去找呢?好在他知道老板一定要去找苗君儒的,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问苗君儒,知道那东西的底细后找个时间见到老板,倾家荡产也要把东西从老板手里买回来。

他来到苗君儒家,得知苗君儒刚刚出门。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有坐在那里等。

回到家的苗君儒听了刘大古董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不想卷进来,想不到他们连你都不放过!”

刘大古董跪在苗君儒的面前,恳求道:“求求你,苗教授,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那东西买过来,救我刘家的那根独苗!”

苗君儒急忙扶起刘大古董,他清楚刘大古董有些底子,且不说在重庆的几所房子和藏在家里的一些稀世奇珍,单是老家那几百亩地,就是一笔庞大的财产。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要说你的那点家产,你就是把全重庆给他,只怕他都不愿意换。”

刘大古董“啊”了一声,眼睛瞪得很大,他知道苗君儒绝不是在骗他,他愣了片刻,有些结巴地问道:“那……那是……什么?”

苗君儒一字一句地说道:“开启宝石之门的绝世之钥!”

刘大古董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哑声说道:“自从那藏族汉子给我看过那副草图后,我早就想到是那东西,只是无法确定。更没有想到,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

苗君儒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可能出现的东西,都有可能存在,只是你没有看见罢了!”

“这么说,我的儿子是没救了?”刘大古董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苗君儒走到门口,看着刘大古董下楼时佝偻的背影,他突然想到,那个抢走刘大古董儿子的人,与杀死蒙力巴的人,也许是一伙的。那些人抢走刘大古董的儿子,是以为绝世之钥在刘大古董的手里,而杀死蒙力巴的原因,是怕蒙力巴当众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猛地记起了一件事,当年他被飞天鹞——也就是马长风,绑架去看古董的时候,马长风说过,无论多么贵重的古董,只要一运到重庆,就可以马上变成白花花的大洋。也就是说重庆有一个在古董界手眼通天的人物,在为马长风销赃。

或许当初与马长风合作的人,就是那个人,后来双方出现了意见分歧,马长风见势不妙,才忍痛把绝世只钥送给了康礼夫。

想到这里,苗君儒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定然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得越多,自身就越危险。

可是有些事情,他要是弄不明白的话,实在心有不甘!

他料想那个躲在幕后的人迟早要露面,前往西藏的路上,也将凶险重重。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居然那么快就有人来找他。 MTGRR0g/eT9PxQ/seZe1GojFeDXBXEBbs96EE5z6Wgk3oKM7bAV9fpiyn6KbvU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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