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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教，一间无人的教室内。
沈城站在讲台上，钱力和卢朝海坐在正对讲台的课桌后面，三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半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偶尔有人从门口经过，却都没人进来。
眼看着，距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还是没有一个人来。
教室里的空气变得分外压抑。
钱力开始心神不宁地反复抬腕看表，最后干脆站起来，走到教室门口，探头向外张望。
卢朝海一张脸紧绷，依旧对武原的退出无法释怀。
“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来了？”再次观望无果，钱力双眉紧锁走进来，忧心忡忡道。
“没关系，他们愿来就来，不来就我们几个也能干。”沈城双手抱胸，淡淡道。
教室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还有交谈声，随即，两个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哥几个都在呢。”姜浩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下巴扬了扬，便算打了招呼，和辛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看到他们，沈城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不能来了？”姜浩依旧一副自由散漫的表情，随手拉开门口最前一排的椅子，就跟辛立坐下，“我们想来就来，难道还要看谁的脸色吗？”
辛立没有他那么嚣张，笑着解释道：“我是部队来的，学完后还回部队，只要我不故意惹事，学校方面不会多管闲事。”
姜浩向后一仰，将椅子侧立起来，翘着腿道：“我学完后的去处早就定了，学校管不着。”
就在说话间，门外传来一个女声：“请问，这里是……沈老师！那就是这里没错了。”
说着，一个二十一、二岁的短发女子走了进来。
沈城没想到竟然是她，惊讶道：“苗月婷！你怎么来了？”他怕对方不能理解，旋即又道，“你不担心被学校记上黑名单吗？”
“为什么会上黑名单？”苗月婷眨着眼睛，不解道，“我们组建独立研究课题组不是教育局同意的吗，这怎么会上黑名单呢？怎么，我说错了吗？”
“天真！”姜浩冷哼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县官不如现管，你要得罪了领导，上级不可能每分每秒都盯着下面，保住你。反而是下面，可以随便找个小鞋给你穿。”
“那也不能不讲道理吧！只要我行得端、站得正，相信不会被穿小鞋。”苗月婷明显迟疑了一下，证明她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随即就抿着嘴唇，勇敢地走了进来，找了张课桌坐了下来。
卢朝海大声叫好，辛立欣赏地朝她点点头，露出鼓励的笑容。
钱力摇摇头，面有忧色。
姜浩朝他看看，忽然出声嘲讽道：“你怕？你怕干嘛来？怕就走啊！”
“谁说我怕了！”钱力脸瞬间涨得通红，站起来，大声道，“我既然来了，就证明我是支持小沈老师的！再说，再说校方也只是表示要加强监管，并不是否定。我们就算参加了项目组，也不代表学校就一定会处分。”
姜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面听着还慷慨激昂，后面就露怯了。”
卢朝海勃然大怒，就要给钱力讨个公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志，为了一个目标聚在一起，就不应该过多地苛求对方。这位同志，姜浩他这人就是一张臭嘴难听，不过人并不坏，您别往心里去。”辛立上来拦住姜浩，又满面堆笑劝住卢朝海，冲钱力歉意地笑笑，让他不要介意。
“没事。”
钱力大度地接受了他的说法，也拉住卢朝海，回到座位。他估计是想通了，脸上患得患失的表情也淡漠了许多，人变得沉静起来。
沈城没有出言制止，只是在讲台上静静观察，记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心中作出判断。
教室里再次恢复安静。
“好了，时间到，我们这就开始吧。还没来的，估计也不会来了。”沈城看着时间来到两点，没有别的人来，便不再继续等待。
说实话，能有这么多人来，他已经很惊讶了。
寝室三人中，只有武原顶不住压力退出了。联系的几名研究生，也只有刘亚男和夏翠芳没有来。
唯一的短板是软件没人做了。
那就他自己上吧。
沈城在讲台上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几人，很是欣慰，拍了拍手道：“那我们就开始了。”
既然众人做出了选择，那他也不能一直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沈城决定还是要给大家吃颗定心丸。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们无需太过在意。
这个项目，是教育局孙局长亲自作出的指示，学校方面就算不满意，至少大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所以如果有压力，也会朝着我来。”
沈城朝众人笑笑，做了个耸肩动作，再摊摊手，犹如清风拂面般轻松自在。
下面，钱力表情重新恢复沉稳，卢朝海仍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辛立看着他，眼中全是满意之色。苗月婷咬着笔杆，眼波流动，不知在想什么。
只有姜浩，打了个哈欠，伸懒腰道：“就算你能顶住压力，可是经费怎么解决？就算是设计，咱们也不能全部采用纸上作业，写写画画就完成了吧？”
“经费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只会解决。”沈城毫不在意，一口将经费问题揽了下来。不待姜浩再说什么，他就抢先开口道：“根据流程，我们这次会议是讨论如何展开研究。
在此之前，我先给大家说明一下这次的任务，以及分析一下英文是如何解决输入、显示问题的，让大家对这个问题有一个直观的理解。
等大家都理解以后，我们再以此为基础，展开讨论。”
既然沈城表示会独立解决经费问题，众人便不再多问，摊开本子，认真地记录他的讲解。
计算机技术，在国内属于一项兴起不久的新学科，目前只有清华、北大等个别顶尖学府开设了相应专业，主要也是为各科研院所提供专门人才。
在座的诸人，包括辛立，本科都不是学习计算机专业的，辛立也是部队出于需要，才派他来进行计算机硬件理论深造，对沈城的讲解都听得非常认真。
沈城讲课受后世影响，喜欢采用PPT配合讲解的方式。这时代虽然没有PPT，但是他可以通过在黑板上绘制图形的方式，图文并茂，让在座众人可以将枯燥的理论与实际联系起来，加深理解。
在他的讲解下，众人对什么是计算机、它的硬件组成、运行方式等等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算是对要计算机这个现时代还非常高精尖的科学仪器，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而通过对英文显示、输入的了解，他们也对自己要解决的中文输入，有了一个可以参照的对象。
“好，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如何展开研究。”沈城讲解完最后一个问题，放下手中粉笔，拍拍手上粉笔灰，引导着众人正式开始讨论。
放在后市，中文输入是项极其简单的技术，沈城一个人就能轻松完成。
但那没有意义。
他特意提出这项技术，最初就是想要借此锻炼学生，挑出其中优秀的人才，私底下接触，说服对方加入，成为他的创业团队一员。
只是没想到这个提议被学校截胡，差点将他这个首倡者踢出局。
还好他以专利归属的争议，才获得了市教育局的支持，重新抢回了独立研究权。绕了大大的一个圈子，才总算回归正轨。
而他的考察对象，也从一众本科生，升级成了研究生，人数则从一两百人，迅速缩减为了眼前这五人。
真是太不容易了！
尽管沈城已经开口让大家讨论了，但教室里依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仍未从大量信息灌输中恢复过来，满脑子的各种知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沈城则耐心地帮助他们消化吸收，然后逐步引导他们提出有价值的内容。
他一点也不着急。
讨论是科研工作的第一步。
大多数开创性的科研任务，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它没有明确的形态、软硬件规范，只有提出方给出的模糊要求，然后研发人员根据这些要求，一点点将概念实体化，最终形成一个可执行的目标。
有了可执行的目标，再将其模块化，对各个模块展开研究，一点点解决各种问题，在全部实现以后，分段模块综合为一个整体，便得到了一个产品。
至于这个产品是否完全满足当初要求，那就说不一定了。
也许完美契合，也许超出预期，也可能根本达不到，甚至有可能搞出了另外一种产品，都有可能。
总之，在一项研究开始之前，对任务进行分解，是展开的基础。
辛立、姜浩都二十五六七了，在读研之前，就有相当的实际工作经验，在对所要解决的任务，有了一个完整的感性和理性认知之后，再来分解任务不算太难。
钱力和卢朝海也是一样。
他们都是工农大学生，在推荐进入大学学习之前，都是原单位的技术员。全部的研究流程可能没走过，但也多少见识过一部分，学起来并不特别吃力。
倒是沈城自己，还有苗月婷，都是一路读书走过来的，没有一丁点工作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做。
沈城稍好一点。
他毕竟有答案可以看，可以反过来倒推，根据最终成品与辛立等人讨论：“在设计之初，我们首先要确定它的技术标准。”
“你的意思是？”辛立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款中文字库可以用在哪一种计算机上。”沈城索性将话挑明。
这年头的计算机可不像后世，没有标准之说，美国的、欧洲的，大大小小的计算机生产厂商数以百计，各家都在根据自己的需要生产计算机，各家的计算机数据传输方式、接口都不相同。
想设计一款板卡，能够适用于所有的计算机，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只能沉默。
他们还是今天听沈城详细说明，才对计算机这种新兴的精密仪器有一个直观了解，具体有多少技术标准，他们完全不清楚。
要他们提出合理化建议，纯粹是盲人摸象，根本无从谈起。
沈城当然可以全部包办，但那就没意义了。
他索性提出，让大家先去学校、各区、市里的图书馆查资料，了解当前的计算机现状以后，再来讨论。
这年头也不像后世有网络，要查资料就只能去图书馆，费时费力，能否找到可用的信心也不确定。
科研进度，自然也是缓慢无比。
开始研究前，对所研究项目有一个详尽的了解是基础，对于沈城让大家去查资料的提议，大家都没有意见。
于是约好了时间，第一次会议就此解散。
“姜浩，你等等。”当所有人都收拾东西起身准备离开，沈城叫住了他。
“怎么了？”姜浩抬头茫然道。
沈城招招手，让他近前说，姜浩诧异地走过来，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姜浩，你知道京城哪有倒腾外汇的吗？”他压低声音，悄声道。
姜浩顿时一个激灵：“你有外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