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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局长心情起伏不定。
他本是接到罗书记指示，在与沈城联合开发中文输入集成电路之前，最后再确定一下是否有必要，将其作为对外开放的探路石子。
但他却没想到，从沈城这里听到了这样一番长篇大论。
集成电路技术是计算机产业发展的基础，而计算机产业又成为信息产业的核心产业。信息产业的进步，又将最终全面带动国防、科研、教育、民生等全方位的进步。
这听上去就像是那本《小灵通漫游未来》的儿童科幻小说情节一样。
它可能吗？
孙凯心中思绪翻涌，坐不住了，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仔细思考沈城所言。
办公室内众人都不敢说话，以免打扰到领导的思考。
过了好一阵，孙凯停下脚步，对沈城道：“你说信息产业建设是第三次工业革命，为什么？”
“因为每一次工业革命之后，出现的新兴产业都将全面替代原有的旧工业体系。而信息产业出现以后，所以以信息产业为基础的领域，都想全面取代之前的产业。”
沈城沉声道。
办公室内众人，心中都是一跳。
他所说的并不难懂，比如第一次工业革命以后，以蒸汽机动力为核心的工业体系，就全面取代了老旧的牛马牲畜、水力、人力动力。
同样的，当第二次工业革命出现以后，蒸汽动力机械就彻底被以电力动力机械所彻底取代。
如果沈城所说为实，那么未来以信息产业为核心的各种新型生产设备、车船、电子设备，也都将全部取代现有的产品。
这是一次全面的淘汰！
“所有领域全面取代？”孙凯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眼神一凛。
沈城点点头：“全面取代！”
“举个例子！”孙凯当然不会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信，当即道。
他见沈城脸色，随即恍然：“军事上的例子就不要举了，说了我也不懂。就算你给我详细掰开了说，我听懂了，也没法验证。”
“好。”
沈城微一沉吟，便开口道：“那我用电信产业来举例吧，电话大家都不陌生，更容易理解。”
“可以！”孙凯点头。
“我们都知道，电话是以电脉冲的方式，传送声音震动信号来实现的。”沈城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
众人都点头。
“这是电话产生的基本原理，从十八世纪到现在，大家都是在这个基础上改进其电学信号，提升通话质量、传输距离，其本质基本上没有改动。
然而随着半导体的出现，电话的发展就不再是简单的外观上的改进设计，而是出现了本质上的跳跃式发展。
如今在欧美，按键式电话已经全面取代了传统的拨号式电话，用户通过按下数字键，直接拨打电话。
它的意义，不仅仅是节约了转盘转动那几秒钟，更在于半导体器件控制的脉冲信号，比机械脉冲设备更不容易坏，传送的信号也更容易识别。
它一出现，立即就受到了用户欢迎，各个家庭踊跃购买，迅速取代了以前的转盘拨号电话。”
办公室内众人脸色一变。
他们想到了国内如今仍在大规模生产、销售、使用的转盘电话，脸上阴晴不定。
“其次，过去的电话拨打，是通过电话机拨号，提醒接线处：这里有人要打电话。
接线处接通线路，询问对方要拨打的电话号码，然后人工手动将该线路与接听人的线路连接，实现双方通话。
随着集成电路技术的进步，如果欧美已经利用程序控制设备，实现了自动转接。然后通过多门线路并联的方式，实现了最多达到万门级别的大规模程控电话系统，极大地改善了城市电话系统和接通准确率，并且轻松将市内固定电话用户数量提升到几十万、乃至百万规模。”
沈城又道。
众人脸上又是一暗，想到了首都如今仍在大规模采用人工转接电话系统，接通错误率高得让人无法忍受，接通等待时机更是需要十几分钟到半小时。
而且人工转接的效率极低，首都的电信系统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如今首都拥有固定电话的用户数量仍然只有两万门。
和西方发达国家比起来，就像是还活在二战前一样。
“甚至……”
沈城将众人的面色变化一一看在眼中，等他们略一回味，忽然提高了音量，将他们从震撼、沉思中惊醒。当他们将目光投过来，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目光与他们对视，大声道：“甚至，随着集成电路技术的进步，国外已经研发出来了不需要电话线的无线电话，正要准备开始用于实用！”
“无线电话！”
办公室内众人齐齐发出惊呼，为国外电话设备眼花缭乱的发展速度，而震惊不已。
“对，无线电话！它是在过去步话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尺寸更小、通话质量更胜于老式步话机，且使用方便的一种便携式电话机。
美国早在73年就完成了第一台样机的制造，并进行了实际使用验证。
到75年，美国已经完成了对无线电话所使用频谱的论证，作为各设备厂商制造相关电信设备的规格标准，为无线电话商用奠定了法律基础。
我们可以预期，随着无线电话正式推出，它的便捷特性将迅速取代难以移动的传动固定电话，成为人们原来越大的青睐。
而在改进了早期无线电话的种种缺陷之后，它更会成为每一个人都必备的随身通讯工具。
老式的固定电话，将很快被无线电话所取代，成为一种可有可无的备选项。”
沈城再次曝出惊雷，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按键电话取代转盘电话，已经让他们觉得欧美科技的发达。程控电话系统对电信产业的促进作用，更是让他们惊叹不已。
谁知道在沈城口中，新出现的无线电话进一步摧毁了他们对未来的期望。
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现在还昂贵无比的电话，未来怎么可能会家家户户都能安装得起。甚至在有了更加便携的无线电话之后，固定电话都不再有人使用了。
他们的大脑，跟不上这种跳跃的发展节奏。
不过虽然情感上难以接受，理智却告诉他们，如果未来真的像沈城所说那样，出现一款廉价的便携无线电话，那么固定电话还真的有可能被全面淘汰。
都不用无线电话了，即便是按键电话、程控设备一旦被引进国内，也会迅速淘汰老旧的人工设备。
这是电信产业。
将视野展开，向外延伸到所有与电子相关的各个行业，似乎都有可能出现那种，集成电路水平更高的电子设备，大规模取代传统电器的场景。
沈城口口声声说第三次产业革命，此时放下成见，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出现。
如果是那样，那就的的确确是第三次产业革命了！
想到未来可能发展的情况，所有人在感到心惊肉跳之余，也是热血澎湃。
他们已经想到了。
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出现，对于传统产业固然是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对于那些在传统产业中处于落后地位，且暂时看不到追赶可能性的国家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次巨大的机遇？
比如……
中国！
在传统产业竞争中，因为积累不够、因为资金匮乏、因为人才欠缺，中国远落后于欧美发达国家。
可是在新型电子产业，在集成电路上，我们虽然仍落后于发达国家，却不像传统机械产业上那样几乎看不到人家的背影。
努一努力，说不定还能追上……
万一成功了，他们这些人不就是国家的功臣？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都怦然心动，一股热血瞬间涌上大脑。
“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孙凯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沈城面前，双目精光四射地盯着对方。
“我是学集成电路制造的，平时更加关心与之相关的内容。在看过很多新闻之后，我发现如今出现的各种新技术、新产品，越来越多地集成电路息息相关。
在对这种现象作出总结之后，我得出了集成电路将引领未来计算机产业的飞跃发展，而计算机技术又将带来信息产业的突飞猛进，并最终改变世界科技格局！
正因为如此，我就非常急于投身于这个汹涌澎湃的时代洪流，看看自己能不能迎头而上，成为一名逐浪人，并最终站立在浪潮之巅！”
沈城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丝狂热，那令人热血沸腾的话语，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你既然已经预料到了新时代的来临，为什么不留在条件更好的国外，反而会接受罗书记的邀请，回到国内来？”孙凯仍有些疑问，此时受情绪影响，脱口问了出来。
“因为那是白人的世界，我的一切成果，最终都只会便宜了他们。
而中国再穷，他也是我们的祖国！
只有祖国强大，才会让欧美人对我们华人高看一眼，从而自觉维护我们的尊严！”
沈城坐直了身子，表情肃穆地回答道。
孙凯感动了。
一直冷漠以对的李副校长，此时看向沈城的眼中，也是多了几分温情。
孙凯胸膛快速起伏，在办公室疾走了几步，再次停下来，转过身，面对众人，沉声道：“关于中文输入集成电路开发项目，罗书记做出了指示，同意你们联合研究。”
李副校长身体一顿，就要开口说话。
孙凯做了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这不是对沈城同志的偏袒，而是对科技工作者的尊重。
其实中央早就做出过指示，要求我们重视科学研究、重视科研工作者，并已经在着手研究符合我们社会主义制度的专利保护法律法规。
小沈并非会是个例，这次的研究，只是我们对于专利保护的一次尝试而已。
但也因为是尝试，所以我们没有确切的规定。
这次的研究就算取得了成功，也只代表你们双方共有技术。至于双方的权益如何分配，各自占比多少，专利能否取得经济效益，以及如何取得经济效益等等，我们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这些只能在以后的实施过程中，根据实际情况逐步摸索、改进。”
沈城连连点头。
他只求获得合法的拥有权而已，至于如何如何变现，他自有想法。
李副校长虽然有些不甘，可是在孙凯逼视的注视下，也只能黯然点头认可，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为学校争取更多利益：“这个联合研究如何进行？如果把学校算作一方，小沈老师算作一方，那么我们这边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教授、技术人员，而小沈只有一个人……”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孙凯也很头痛。
罗副书记也只是通过电话，向他传达了书记会议的决定，同意沈城共享技术，总共就一两句话而已。
如何实施，具体章程什么的，统统没有。
也不可能有。
如今上面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又哪来的章程。
只有走一步，再看一步。
可他作为具体协调人，却需要现场拿一个让双方都接受的章程出来，否则事情根本就进行不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就听沈城先说话了：
“这个问题，我有些想法。”
孙凯松了一口气，立即将这个难题踢到了对方那边，等他先拿一个条款出来：“你说。”
“我之所以提出专利所有权，是因为这个方案是我提出来的，而且很有可行性。上面估计也是看到了这点，所以才认可我的要求，提出联合研发，是这样没错吧？”沈城分析道。
孙凯点头。
李副校长有些心虚，因为这原本就是沈城打算将其作为一项作业，选拔一批优秀的学生来搞的。是他们听了沈城的方案以后，发现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才抢着要求也来搞。
从头至尾，沈城才是这个计划的提出者，和方案的制定者。
然后自己这边，又感觉有那么多老教授、科研人员，技术上有优势，又觉得让沈城分享成果好像吃了亏，便又想把他踢出局。
这个，好像有些不厚道啊……
李副校长心中一阵惭愧，但是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学校方面。别人不觉得提出一个方案有啥大不了，或者知道，为了抢功却故意无视沈城的作用。
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撑到底了。
沈城看对方眼神躲躲闪闪，笑了笑。他是真不在乎这个技术的专利，区区一个中文输入方案而已，价值没那么大，他还没把它看得那么重。
他之所以力争，是要借此，确立下专利权。
如果不能让上级承认专利权，那别人这次可以抢，下次另外一个研究成果人家也可以抢。
那他还搞什么研究？
就算是给国家做贡献，也不可能是无偿的吧……
应得的利益凭什么不争！
“所以，我的主要贡献，就是提出了一个具备可行性的方案，虽然重要，但还不是全部。”沈城声音平和道，“既然这样，那不妨对这个方案定一个贡献比例，我个人认为算百分之十五就可以了。”
百分之十五，那么多！
李副校长想要反驳，觉得给沈城算百分之一、两点比例，也就挺不错了，百分之十五的比例根本不符合他的付出。但转念想想，好像这个中文输入就算研究出来了，似乎也没法获得实质上的经济利益。
研究成功了，国家会颁发一章奖状，个人资历上好看点，未来评级、涨工资有点用，也就这样了。
既然这样，争那多还是少，又有啥意义？
遂闭口不言。
沈城见他张张嘴，又将话吞了回去，便又继续道：“既然学校方面觉得我在研究中的作用不大，那么不妨我们干脆分作两个小组，各研究各的。
学校那边呢，我就保留基础的百分之十五贡献比例。我这边呢，毕竟会动用学校的设备、耗材，那么也给学校算百分之十五的贡献比例。
等到最后，哪边成功了，就按哪边的算。
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个小组，各研究各的，沈城在学校这边算百分之十五基础贡献、同样学校在沈城小组这边也是如此，然后最后谁成功就按谁的比例来计算……
孙凯一拍桌子：“就按你说的来！”
他看向李副校长。
李副校长犹豫了一下，觉得己方不会吃亏，如果他们都搞不出来，他不信沈城那边还能搞出来。
这个比例就是大家面子上好看而已。
最终研究的主力军，还是得看学校这边的研究小组。
于是他也点头同意。
“既然我们是联合研究，那我们干脆成立一个临时性的机构吧。”看一切尘埃落定，沈城笑道。
“我没意见。”这次李副校长最先表态。
“那就叫联合研发小组吧。”事情终于有了一个解决办法，孙凯也很高兴，随口道。
“我们可是两个小组。”沈城提醒道。
“也是，”孙凯想想，拍板道，“我们联合研究，最终是为了国家建设发展，那就叫联合发展科研中心！”
联合发展科研处？
沈城琢磨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忽然间猛然醒悟，如此一来，这个名字的简称，岂不就是联发科？